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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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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苗疆距离渝州有三千里之遥,即使御剑飞行,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的,徐长卿整整飞了三个时辰,不得不落下地来,寻了个小市集买了两个馒头充饥。
待到得苗疆地域已经是第二天了,徐长卿心急如焚,直奔女娲神庙而去,忽略了脚下大地的一片异样的焦黄之色。
女娲神庙是苗族圣地,历代苗族首领都会带领全族朝奉跪拜,神庙的规模也因此越修越大,且有专门的侍卫把守各处通道。
徐长卿站在女娲神庙前呆立迟疑,不敢上前一步,心底涌起的或模糊或清晰的记忆都在提醒着他,他与女娲后人已经两不相欠,但是,景天的生死由不得他如此犹豫不决。
他闷头走进神庙,连看都没敢抬头看一眼,就跪在女娲神像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耳畔有细碎馨香的风轻抚,徐长卿知道有人来了,而且是个女人。他徒然紧张起来,会是紫萱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声音低沉悦耳却决然不是紫萱那种娇滴滴的声音。
徐长卿抬起头来,只看到圣姑一头雪白及地的长发:“圣姑!徐长卿有礼了。”
圣姑倚在神庙的柱旁,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神庙前一池永不衰败的清心莲:“我在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徐长卿从圣姑的语气中听出了敌意,心中暗道万不可惹恼了圣姑,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景天与天帝做交易,以自己的阳寿换了全天下人的命,长卿无能,救不得他,特来拜求...拜求女娲娘娘。”
圣姑听他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冷冷的道:“此事事关天帝,女娲也无能为力。”
“圣姑,求您念在景天兄弟是为了天下苍生,近似女娲之道,救他一命。”说罢,徐长卿朝着圣姑俯首拜下。
圣姑很是反感他这种动作,侧身避开:“混账,女娲也属天道之中,天帝为天道之首,我等岂能逆天而行?”
“天地初开之时,女娲不也为救苍生而采石补天,岂不也是逆天而行!”徐长卿额头点地,态度恭敬出口却很是犀利,圣姑回身怒视他,只瞧见一条脊梁。
“哼,好啊,徐长卿,你以为女娲族人便是欠你的吗?你到苗疆来,不问紫萱不问青儿,口口声声就是你的好兄弟,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无情无义的臭男人。”
青儿!这个名字让徐长卿全力筑起的心墙,塌了一半,红尘事本已和接任蜀山门户的徐长卿没有半点关系了,可徐长卿的心却遗落在了红尘里。
“青儿...她好吗?”徐长卿抬起头来,深深皱起两片眉毛,眼中氤氲起来,一脸纠结搀和着期待的神情。
圣姑重重的哼了一声,正准备拂袖而去,忽然间莲池里炸起十丈高的水柱,强烈的妖气冲面而来,徐长卿叫一声小心,将莲池前站立的圣姑一把拉到了身后。
莲池中乍现一只单足九头妖兽,有墨绿色的皮肤和獠牙血口,妖兽的冲天而起,带起的水花使得神庙之中犹如暴雨如注。
圣姑瞪眼叫道:“水魔兽!”
不容二人迟疑,妖兽的一只头朝着圣姑猛击过去,圣姑闪身避开,地上留下一道宽一尺深丈许的裂隙,徐长卿拔剑加入战圈,抵住妖兽两个头的夹击,圣姑连忙使出一招天雷闪,耀眼的青紫光一闪,一只妖头被雷劈成了一块焦炭。
还没等二人喘过气来,这天杀的妖怪将焦炭一抖落,一颗新鲜无比的头又长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的朝两人又下一道气刀,徐长卿左手执剑施了一个大金刚轮印,险险抵住攻击,低声说一句得罪了,将圣姑拦腰揽住,一跃跃出了女娲神庙。
下一秒大金刚轮印被撕得粉碎,妖兽的重击震碎了神庙的青石地面,神庙前的院墙塌了大半,好在女娲神像有神力护持,安然无恙。
“只要有水,这妖兽就能无限重生!”圣姑吼道。
徐长卿所擅长的本就是火系法术,闻言立刻催动咒语,引三昧真火烧尽莲花池的水,一时间迷雾漫天,妖兽单足立于水中,水滚沸化为蒸汽,又被烈焰焚身,苦不堪言,九个妖头朝着徐长卿一齐击来,徐长卿捏着真火法决,再使不得别的法术,只能闭着眼睛横剑硬挡,不想一缕白发从眼前飘过,圣姑的长发化为一条白练,将九个妖头一齐缚住,喝道:“杀!”
徐长卿咬破指间在建言剑上画一道灵符,建言剑通体金光熠熠,剑气暴涨,徐长卿飞上半空,一剑斩下来,九个妖头齐齐斩断,掉落地上扭曲不已。
莲花池内的水已干,水魔兽再无重生的可能。
徐长卿大口喘着气,小腿和手臂火辣辣的疼,看一眼一旁的圣姑,圣姑似乎受伤了,徐长卿伸手要去扶她,圣姑依旧是冷冷避过了,语气却再没有先前冷漠:“你也看到了,现在整个苗疆时逢大旱,民不聊生,妖兽纵横,我实在无力帮你,方才的水魔兽就是被莲池中的水吸引而来。”
“大旱?”徐长卿记忆中苗疆地域总是雨量丰沛。
“邪剑仙虽已除去,但是他的出现毕竟扰乱了自然秩序,时序混乱,天道失和,南旱北涝,这也是人的欲念引出的天灾。”圣姑从袖子拿出水蓝色的一颗珠子,徐长卿一眼便认了出来:“水灵珠?”
“黑苗族和白苗族为了水源多番争斗,已然死伤无数,我便只能用水灵珠施法降雨,缓解旱情。”
不料会在这里看到水灵珠,徐长卿满脸的疑问,小心的瞧了圣姑一眼:“这...。”
“你是在想水灵珠怎么会在我手里,你还在想,水灵珠释放能量不足两月,如何能如此快的恢复能量吧?”圣姑落寞的抚摸着水灵珠光洁的表面:“这是紫萱寻回来的,它的能量,就是紫萱两百年的功力。”
“什么?”徐长卿的心被重重的拧了一下,紫萱她?
圣姑瞧着徐长卿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笑道:“你还关心她吗?”
“算了,两百年了,是应该有个了断了,紫萱是大地之母,她错了两百年,但在最后一刻做了一件对得事情,足以弥补两百年的错。”
“她...她死了吗?”徐长卿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心中被掏空一样的感觉。
圣姑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徐长卿的表情,不明所以的哼笑了一声,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你要救景天,不能用人间或天界的方法,有三条路可走,第一,寻到圣灵珠。圣灵珠是世间疗伤至圣之物有起死回生之效,现世仅存的一颗在青儿体内,徐掌门可以考虑要不要取出去救景天。”圣姑的语气有些戏谑,挖苦得徐长卿头都不敢抬起来。
“第二,齐集五灵珠。不过,五灵珠才释放过能量封印锁妖塔,没有百年之功,恢复不了灵珠能量,即使寻了回来,也是无用。”
“第三。”圣姑挑眉看着徐长卿:“神魔之井的阴阳杵。”
徐长卿耷拉的脑袋一下抬了起来:“阴阳杵?”
“世间除了五行还有太极,五行化万物之本,阴阳成万物之源,所以阴阳杵可以恢复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只不过,这根棍子,是神魔之井的主支撑,一旦拿走,神魔之井必塌。”
神魔之井是人,神,魔三道的唯一通道,拿走阴阳杵让神魔之井倒塌,这样破坏六道秩序的事情,魔尊重楼不会答应,天帝不会答应,连自己都不能答应。
“那,我应该怎么办?”三个办法一个比一个纠结,简直就是说了等于白说,徐长卿感到百般无奈。
“我只是告诉你方法。”圣姑从袖子里拿了几颗石子儿啪的一声拍到徐长卿手里:“这是女娲石,可以为景天续命,我也只能帮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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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卿走后的第三天清晨,景天的状况丝毫没有好转,雪见为他搽干净脸颊,握着他的手跟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景天的无力的手突然就从雪见的手中滑落。
雪见的心随着他的手一起跌落,连忙从拿出从前夕瑶给她的治疗灵石,一遍一遍的念着咒语催动灵石,连着几天不间断的使用,灵石散发出来的灵力越来越弱,最后几近消失,雪见将灵石一扔,趴在景天身上大哭起来。
神魔剑本好好放在桌上,不知为何一下摔到了地上,许是灵物感到主人行将神灭,发出的悲哀一叹,神魔剑砸在地上,引起一阵地动,一道淡紫色的光圈像涟漪一样散播开去,越过江河湖海,穿过三界六道。
重楼回了魔域之中,抱着新得的美人儿火妖鬼箭羽,在静湖畔晒月亮,火妖绵软的舌头轻轻的舔舐着重楼的耳廓,一下两下,极尽温柔,重楼一副享受的样子,一手匝在火妖纤细的腰身上慢慢的揉摸。
火妖的舌头从耳廓到耳垂,从耳垂到耳背,相互舔舐是魔物们交流的方式,表达着爱慕,谦卑,遵从,亲近种种情感,鬼箭羽更是个中高手,几种情愫被一条舌头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的舌尖触到重楼的耳垂下的皮肤,朝着脖子进发,重楼在一阵迷离中忆起一片白皙,捏在他掌中,轻易就可折损,却意外的迟疑着没下手,那个人的眼睛让他记忆犹新,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除了愤怒别的什么也没有,像极了静湖的水。
正是温存时刻,不远处聒噪起来,有无数隐匿在湖边茂密林中的小妖四散奔逃,一道淡紫光波由远及近,威力虽不大却与重楼绝技心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是,它只伤妖和魔。
重楼将火妖往怀中一揽,跃起一个足以避开光波的高度,火妖将身体蛇一样的缠在重楼身上,媚笑着享受主上难得的温柔。重楼掌心蕴出一团黑炎,手掌一翻,黑炎化作无数的影,发出嘶嘶的声音,四散着追上紫色的光波一撞,两两湮灭。
“哼。”重楼难得养好的兴致又被打搅,凝神感应到底是哪个蠢货撒野撒到魔域里来了,火妖笑着端详着重楼的脸,手指在他耳后轻抚。不知重楼感应到了些什么,牟然,重楼一脸不可思议的睁开了眼,将火妖的手一把拿开,背后黑羽一展,消失得无影无踪。
渝州唐家堡内又刮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黑旋风。
“你干什么?”重楼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满脸的泪痕,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在她的胸膛里。
重楼的出现,让雪见大喜过望,却因为虚弱而咳着血断断续续的说:“你...你...救救景天。”
重楼朝着床上的景天看了一眼:“他阳寿已尽,是入轮回的时候了。”语气淡然,仿佛说得那个人只是跟自己从不认识的路人甲。
“连你...也说...救不了。”雪见满手鲜血的趴在床边,颤巍巍的抚上景天的脸,转而看向重楼道:“我的心脏是神界...治愈女神的神树果实,重楼,我死后,你将我的心脏给景天吃下,他必能活过来!”
对于寿命几近无限的魔尊重楼来说,人的生命不过是昙花一瞬,生死不过只是轮回,景天死了还会有小景天和小小景天,在某一天某一个时辰降临到世界上,重楼依然可以找他喝酒。
雪见染血的手和苍白的脸让他稍微有点明白生死看在人的眼里是个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柔弱的女子有那么大的勇气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用心脏来救别人的命。
“为什么?”重楼忘记不了他凝神追踪紫色光波的源起地时的震惊,他看见这个女孩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双手握着匕首在胸前搅动。
是要将心脏剜出来吗?
重楼的心觉察到一种明晰的痛。
“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景天...走了,我还活着...做什么?”雪见虚弱得几乎靠不住床舷,手却还执拗的握着景天的手。
“重...楼,求...你。”雪见又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头一歪,已然气若游丝。
重楼瞧着雪见的脸,皱起了眉头,想不透。重楼是魔尊,是六道之中的首领,他明白世界需要秩序,却不是秩序的捍卫者,许多事情,讲规矩只是偷懒罢了。
他决定帮她,重楼握了握拳头,走上前去,将雪见的身体抱起放在桌上,伸出右手来,手指尖顷刻长出黑且长的兽甲,当他毫不迟疑的一爪下去,血淋淋的取出雪见的心脏的时候,听到一声几近疯狂的怒吼:“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