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ogonek

1、第 1 章

　　出院之后，我搭乘雅典娜派发的专机回到了仙女岛。
　　我打开岛上那所最大的屋子的门，走了进去。珍妮面向门坐着，夕阳的橙黄色光芒打在她表情复杂的脸上。她微微垂首，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两根食指微微搅动，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靠近门这边背对着外面坐着的，是天蝎座的米罗。阳光给他卷曲的长发涂了一层金粉。
　　十几秒之后，珍妮才抬起头，慢慢地对我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啊，是瞬回来了呀。”
　　米罗也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抿紧嘴唇。
　　令人难耐的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珍妮的呼吸声紧张而又大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声叹息。米罗也一动不动而沉默地坐着，仿佛在等待着珍妮先开口。我的嘴动了动，一瞬间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难堪的气氛，但又觉得不应该妨碍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于是我开始等待。
　　然而又一小会儿过去了，他们仍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小心翼翼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来？”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忘记了在句子之前加上“天蝎座的米罗大人”这几个字。青铜和黄金的等级差距到底有多大，我们都知道。
　　米罗的嘴张了张，终于从嘴里缓慢地吐出了词：“我……我今天是来赎罪的。”他的声音模糊而低沉，仿佛是一个受刑的人说的话，但很明显是自甘受罚的愿望。
　　珍妮深深呼吸了一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请您别这么说。”
　　“为什么要赎罪？您犯了什么过错？”这状况让我反应不过来。
　　“我……”米罗欲言又止，不想再过多解释。
　　珍妮小声地说：“亚路比奥尼老师……”
　　我立刻想起来了，这个人连同双鱼座战士一起杀死了亚路比奥尼老师，连珍妮都差点丧命。有一秒钟我的内心充满了憎恨，我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我如愿地看到米罗闪动着苦痛和忏悔之光的眼神。然而下一秒我便泄了气，因为阿布罗迪已经死了。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用提它了吧。”我说。
　　低着头的珍妮忽然说了一句：“我去外面透透风。”然后她双手抹了抹脸，走了出去。
　　米罗看着我，叹息似的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仙女座，你还是这么的心慈手软。但我一定要为我的罪行而接受惩罚。阿布罗迪丧命于十二宫之战，而我却不受一点惩罚地继续活着。”
　　“对，我的确很仁慈，”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你的内心认定自己是有罪的，已经足够了，这就是惩罚。”
　　“真的足够了吗？你的心里真的就这样原谅我了吗？”他又笑了一声，“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也知道一个失去老师的人的感受。”
　　他痛苦地把脑袋埋下去，双手插在波浪般的卷发间。我心里一惊，想到了冰河与他的老师。他们的故事令人唏嘘，但是已经成为了过去。一时间又沉默了，只听得米罗痛苦的喘息声。这个黄金圣斗士，我们的上司、战友、前辈和曾经的敌人，此时在我面前展示出了他最无助的姿态。我鬼使神差地向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接着，他缓慢而坚定地站起来。
　　“请你给予我惩罚。”他说。
　　我动了一下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米罗说：“无论你对我做什么事情，我都将毫无怨言地接受。来吧。”
　　“那么……”我说，“你先听我说两句话。”
　　他轻微地皱了皱眉，但没有拒绝。
　　“你知道，阿布罗迪是被我杀死的。他是个很诚实的人，在战斗中坦言了他是凶手之一。然而他一直拒绝为杀死我的老师的行为而道歉——他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错。罪恶感并不存在于他的心中。而你则不一样。”
　　“不——”
　　我没有理会他的否认，继续说下去。“你不一样。这种不安和愧疚一直在折磨着你，这是精神上的赎罪。只有你自己才能给予自己最多这样的惩罚。现在我无论对你做何种行为，只不过是皮肉之苦而已。所以我无法再给你更多的惩罚了。感谢你今天的拜访，米罗。”
　　“不是的——”米罗仍然否认我的说辞，但他的眼神已经动摇了。
　　“我要你做一件事，请你离开这里吧。”我说。
　　米罗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而双脚却没有挪动一步。
　　我对他说：“你说过，你会毫无怨言地接受的。”
　　沉默了一小会，他长叹一声，握紧了双拳。“我会永远记得我所犯下的罪孽的。”他说着，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屋子。在这不受结界影响的仙女岛，他选择了双脚移动，一步一步地走向远处。
　　我看着米罗高大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为止，我才出了门。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岛上的温度将要变得寒冷了。我走到屋子后面，看到珍妮无言地站立着。我默默地将流着泪的珍妮拥抱在了怀里。深蓝色的天幕上，一弯新月静默地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