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枫丹的回忆》林小九

2、尔

　　我猛然惊醒，额上是细密的汗珠。
　　四周一片安静，还是我熟悉的房间，那沾了一层薄薄灰尘的天花板，以及淡蓝色的墙壁。
　　“怎么回事？”老妈吵着走出卧室。
　　“哎呀，没啥大事，掉了个盘子。”老爸红着脸说道。
　　“你就不能小心点啊？怎么连个盘子也洗不好？笨手笨脚的。”
　　“哎呀，真是的，不是你让我洗的吗？算了，不洗了！”爸爸有点不高兴。
　　妈妈推开我的门，小声问：“醒了吗？”
　　我突然坐起来，扑向妈妈，把她吓了一跳。我紧紧抱着她，“妈，妈！”
　　“怎么了？”
　　“做噩梦了。”
　　“没事儿，梦都是反的啊。”
　　反的？那不就是大家都认得我，而我谁也不认得了吗？不，我不要那样！“不是反的！”我脱口而出。
　　老妈愣了一下，“好吧，不是反的，也不是正的，梦都不是真的。没关系的。”
　　不是真的吗？就像牧神和水妖缠绵悱恻的爱情之梦？
　　“好了，吃饭去吧。”

　　等公交车的时候，我恍恍惚惚的，觉得周围的风景都那么不真实。清晨的阳光不知为什么竟如此刺眼，太阳就像是拿着标□□向我的希腊士兵。好容易等到了64路公共汽车，我拼命挤了上去，逃难一般逃离了阳光的猛烈进攻。车上电视并没打开，司机自顾自地开着收音机，里面传出Beatles的Norwegian Wood，好听的曲调流转，让人把拥挤什么的都忘掉了。
　　学校是公交车的最后一站，快到站的时候车上已经没几个人了。我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视线集中在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孩身上，再也移不开。鸭舌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他身穿黑色短袖T恤，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他手里拎着一罐Asahi啤酒，水一直滴到地上，大概一开始是冰的，不知为什么没有喝。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应该还未成年，可能是身形瘦削个子也不高的缘故。他像是睡着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在睡觉，不像我，经常失眠，就算睡着了也总是做梦。想起昨晚的梦，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公车在学院路站停下了，少年猛然惊醒，手抓着帽檐转到脑后，抬手看了一眼表，又扫了一眼四周，似乎对车上的人突然变少感到很诧异。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当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虽说这样很不礼貌，但那少年实在漂亮的不像常人，至少不像男人：秀气白净的脸上嵌着秋水般的双眸，鼻子挺拔而精致，小巧的嘴唇泛着樱桃红色，他抿了下双唇，隐约可见浅浅的酒窝。那样精致的脸足以让所有看见他的人自惭形秽，油然而生一股厌恶自己的感觉。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邋遢的可以，没准儿还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见他正望着我，我不禁脸一红，低下头去，心想：“你千万不要再看我了，再看我就钻到地底下去了”。又怪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犯花痴，又不是正太控。
　　“喂，下一站是哪？”他突然问道。我发现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很好听。
　　“海明威路。”我怯怯地说。
　　“海明威？就是那个怪老头？这条路起的什么破名字啊！”他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那去森林公园怎么走？”
　　“真没礼貌，这什么破小孩啊！”我心想，但是因为他实在太好看了，让人根本没办法指责。我果然就是个无药可救的花痴啊，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淡定加嫌弃地说道：“从这里下车，穿过**大学北门。或者你可以沿着这条路绕过**大学，然后在一直走下去就行了。我不知道你走路有多快，所以也不知道你走多久会到。”
　　“当代大学生怎么连句人话也不会说？”
　　我勒个去！什么破美少年呀！姐姐我就算再不会说话也不能让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咳咳，好吧，一个混蛋来辱骂呀！不行，我绝对要挫挫他的锐气！
　　“你知道我是大学生？那你就该知道，我们当代大学狗，呸，大学生都是精通各种语言，所谓见人说人话，见到不是人的，也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话了。哦，对了，你看到那边的青河了吗？据说它一直延伸到那个公园，你从那里游过去，也可以游到的，这条路线强烈推荐，是游人必行之路。”
　　我看着那个少年的俏脸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黑，心里暗爽。然后头也不回大步走到车门处，留给他一个帅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