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秋千君

1、明明只会有一章

　　那是一个很好的，足以人铭记一生的日子。
　　在三月的蒙蒙烟雨里，霍天离遇见了顾寒枝，白衣公子从那把淡木纸伞下缓缓抬起头，不染半分烟火气的一双眼就这样望进他的心里。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眼，就像诗里说的“墙头马上一回顾，一见知君便断肠”，俗套却美好的，所谓一见钟情。
　　霍天离觉得，不管结局如何，这总归要是个美丽的相遇。
　　因为顾寒枝说过，每一个美丽故事的开头，都会有一场雨。

　　“然后呢？”
　　那人裹了裹身上绣纹细致的锦袍，望向端着杯酒开始发呆的黑衣青年。
　　“然后啊……”青年笑起来，“然后，一个剑客认识了一个说书人。”

　　霍天离是一个云游四海的剑客，顾寒枝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滨州府的说书人。
　　霍天离其实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顾寒枝，那人心软，身子也弱。虽然他故事的确说得好，可这在霍天离闯了几年的江湖里，一文不值。
　　可爱上了便是爱上了，任他有千万般不好，都是住进霍天离心里的那个人。
　　“哇哦，是表白吗？”锦衣人眨眨眼，促狭地笑了。
　　“嗯……大概算吧。”黑衣青年想了想，这样回答道。
　　顾寒枝会说很多故事。英雄美人的爱情，朝代更迭的传奇，还有一些遥远的传说与怪谈。他明明没有出过滨州府，知道的东西却比在江湖上走了那么些年的霍天离还要多。
　　霍天离喜欢听顾寒枝说故事，醒木一拍折扇一展，就像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霍天离就是在那个世界里，找到了很多他曾经丢失的东西。

　　霍天离几乎没有在哪个地方呆上那么久。他和顾寒枝一起看过烟雨之后，又听过蝉鸣，拾过落叶，赏过冬雪，听顾寒枝说过很多很多故事。
　　霍天离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留在滨州府，安安静静地和顾寒枝过上一辈子，虽然那人也许一直都不会知道自己对他抱有怎样的心思。
　　直到他突然发现，他骨子里其实不会是一个安定的人，他和他的剑一样，都只属于那个变幻莫测的江湖。

　　锦衣人翻个白眼，小声嘀咕：“早知道那时就表白了……”
　　“怎么了？”黑衣青年听到动静问道。
　　“呃……没什么。”锦衣人摇摇头，“你继续吧。”
　　黑衣青年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又慢慢讲道。

　　于是在第二年的烟雨来临之前，霍天离听了顾寒枝给他说的最后一个故事，然后带着他一年没有见血的剑出了城。
　　那时顾寒枝在城门口送他，眉眼带笑，祝他一路平安。
　　霍天离骑马直奔塞外，远离他所牵挂的江南。他想好了，一年之后他回来，大概还赶得上看几场烟雨。
　　可霍天离大概忘记了顾寒枝还说过，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不会一直停留在那里。

　　黑衣青年借着月光看过去，锦衣人抱膝安安静静地坐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于是悠悠叹了口气，仰头望天，把故事接着说下去。

　　霍天离听到战争的讯息匆匆赶到滨州府的时候，战火已经在江南蔓延开来。
　　军队踏过江南精致的小桥流水，温润安宁的小城宛若炼狱。
　　他冲进一片混乱的城中寻找顾寒枝，寻遍整个城，一无所获。
　　他于是在滨州府等了整一年，一年间战火平复，滨州府安然如昔。
　　然而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

　　“你那时……很伤心？”锦衣人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岂止伤心，简直是绝望。当时只满心觉得若没有你，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了。”黑衣青年苦笑，“我今天遇见一个算命先生，说我该往城西郊走三十里，所以我到了这个乱葬岗，见到你的魂魄，也算无憾了……”
　　“这个……”
　　“我之前只抱了半丝希望，你可能还活着。现在你既已经不在了，那么我一个人活着也就没多大意思了……”黑衣青年的表情竟似悲痛欲绝。
　　“喂，你……那什么……”锦衣人焦急地组织语言。
　　“别担心，我很快就来陪你……”剑已经拔出……
　　“小爷我根本就没死啊喂！”锦衣人情急之下干脆一脚踹过去，“睁大眼睛看看小爷我是人是鬼！”
　　“啧，你终于玩够了？”黑衣青年丢掉剑，斜眼看他。
　　“诶……？”某只大脑短路中……
　　“倾世楼台二当家，寒枝公子顾南辞，你他妈没事扮说书人欺骗别人感情有意思么？！”黑衣青年——霍天离咬牙切齿。
　　被指名道姓顺带揭出背景的顾南辞同学干笑，同时默默委屈腹诽：你丫的是要不是天天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小爷我用得着追个人都费这么大劲么……
　　“你这家伙，”霍天离叹口气抱住顾南辞，在他耳边道，“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害怕……”
　　顾南辞心中一软，轻轻道：“对不起……”
　　同时也顺便诅咒了一下临时把他调离滨州府还弄得他脱不了身的老大。
　　“所以你怎么还我？”在顾南辞看不到的地方，霍天离的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
　　顾南辞猛然惊觉，反应却还是慢了半拍，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霍天离顺手抱了人就走，还不忘高声道：“和你们老大说一声，这家伙我收了。”
　　乱葬岗某个墓碑后，一位伪.算命先生探出头来，自语道：“老大所料不错，二当家的果然暂时回不来了……”
　　“不过，要是二当家的知道是大家合伙把他卖了……大概会很恐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