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声》乌追

47、镶钻的小银环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快半年。
　　尹天明重新在三环路上租了间办公室，公司又重新运作起来。他过去对员工不错，所以之前的员工们也都愿意回来帮他。加上他之前在业界就有不错的口碑，找上门来的客户倒也不少。只是保险公司的理赔一直没有拿到，公司拿不出资金投入大项目，只能接点细细碎碎的散活。
　　我对计算机这块完全不懂，当初心血来潮辞了职要来帮他，却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的用途那么大，恶补了半年的计算机知识后，索性开始替公司跑业务。
　　这是一个繁复的活，又累，刮风下雨都得往外跑。好在这个活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加上IT行业特殊，要见的都是几个先前的老客户，倒也没有想象中困难。
　　刚开始我的时候尹天明说什么都不准我去，他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没必要出去日晒雨淋，你真想工作的话就留在公司做个文职，风不吹雨不淋的。
　　我不肯，说，我想帮你。
　　他胡乱地揉着我的头发，你把你尹太太的日子过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我记得我当时笑得咯咯的，我说，还没结婚呢，谁是你太太。
　　后来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去说服他，他才终于勉强同意让我试试。
　　我没想到自己是有这方面的资质的，做了那么久的广告都没现在这么风生水起过。我在老周手下练就了一身厚脸皮的功夫如今排上用场。我总能在客户面前说得天花乱坠然后连哄带骗地让人在合约上签字。
　　为此我特别骄傲，常常在尹天明面前得意，“看吧，如果不是我，你哪能这么风生水起。”
　　尹天明总点头应是，可末了却说，还是别干了吧，你都晒成一小猴了。
　　我不肯不干，公司刚刚走上正轨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于是我搪塞他，“等我真变成尹太太的时候我就不干了。”
　　我没想到尹天明做事这么雷厉风行，他当场就从兜里掏出一个镶钻的小银环套在我无名指上的时候，我都有些懵了。小银环的尺寸刚好合适，套在指尖不差分毫。
　　小银环上的钻石是丘比特车工，在灯光下亮成完美的八心八箭的模样。我又惊又喜又心疼，咧着嘴乐呵了半天却忍不住嗔怪道，“怎么浪费这个钱。”
　　他只是笑，笑过之后握住我的手，“嫁给我吧。”
　　我不假思索，没有女生的半点矜持，笑嘻嘻应着好。最后尹天明被我逗笑了，说，“通常这个时候女人不该落下感动的泪吗？就算不哭，好歹也要故作矜持说声我想想。哪有答应得你这么爽快的？”
　　“那你是后悔咯？”我佯怒道。
　　他连忙赔着笑，“我哪里敢！我巴不得现在就把你娶进门。”
　　我心满意足，“那以后家里财政大权谁管啊？”
　　“尹太太。”
　　“谁当家啊？”
　　“尹太太。”
　　“谁出门赚钱啊？”
　　“尹太......尹天明。”
　　我乐坏了，却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谁洗衣做饭呀？”
　　“尹......不是吧，你这么狠！”
　　我使劲笑，“没听说过吗，最毒女人心！”
　　“我不管！”他耍起赖来，“我就只听过女人如水。”
　　“会被淹死的！”我说。
　　“那我也不管！”
　　我在他怀里咯咯笑，他的气息打在我的头顶有种异样的温暖。然后他问我，“明天总该不去上班了吧？”
　　“不行。”
　　“那我给你换个办公室的工作？”
　　“我就喜欢现在的工作。”
　　“你这人怎么这么赖皮？”他气恼，“你不都答应我了吗？”
　　“这不还没结婚吗？”
　　“那我明天就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我就喜欢这个工作。”我抓着他的手哀求，硬的不行来软的。
　　他明显不为所动，“我说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哪个女人说话会算话？”
　　争执的结果以尹天明的惨败而告终，他气呼呼地朝我道：“真不该相信你。”
　　我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底细吗？女人都这德性。结婚以后更可怕，跟下山觅食的母老虎似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现在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你好好想想清楚。”
　　他将我揽在怀中，言语温柔，“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我永不后悔。”
　　然后他对我说等过完农历新年就去把证领了吧。
　　此时是新历11月，农历新年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我只要一想起就脸红心跳，在此之前，我从不敢奢望此生还有这样的一天。我以为自己都只能孤独终老了，却有一个尹天明，愿意承诺给我明天。
　　晚上跟许小筱约在商场门口，自从住进尹天明家之后，跟许小筱虽说也时不时约出来见见，但毕竟不能像之前那样天天黏在一起了。
　　我还记得回家打包行李的那天，许小筱站在门口骂我没良心，说我重色轻友。
　　为此我一直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于是每回跟她约了见面，总是早不早地就在目的地等，今天也不例外。
　　我等了有一阵许小筱才到，也不知她从哪奔来，明明是十一月的大寒天，她脸上还渗着细细密密的汗。
　　我问，你干嘛去了这德性？
　　她微微喘着气，“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说完，接着问道，“你想买什么？”
　　我说随便逛逛，有段时间没逛街了，拉开衣柜空得都能塞个人进去。
　　她脸色露出些诧异的神色，说：“不能啊，你不向来逮着什么穿什么吗？怎么这会关心起衣柜来了？”
　　我得意洋洋地将手伸到她眼前，无名指上的银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许小筱顿时明白过来，一下子尖叫出声，“天啦！尹天明向你求婚了？”
　　点头的时候我都浑身透着一股得意劲。女人都是这样，恨不能把一丁点的喜事都告知天下。
　　许小筱啧啧地瘪着嘴，说难怪难怪，丑小鸭都梦想着要变天鹅了。
　　我不搭理她，反正她一天不挤兑我，她那天都过不了。我对她的挤兑早就形成了免疫力，所以就算她此刻瞅着我说是我毁容之后的凤姐我都只当她是在排泄废气。
　　等她挤兑够了，两个人才往女装店横冲直撞。才刚入冬不久，可货架上却已经上了春装。所以不管外面的风雪有多严寒，商场里总显得一片春意盎然。
　　我说我不要春装，这穿出去会冷成僵尸的。
　　许小筱正摇头叹息说我依旧没有时尚的触觉，售货员已经指着几步开外毛绒绒的草原说，“冬装也都是今年的新款，一件九五折两件九折，现在买的话很划算。”
　　我大概真的太久没有好好逛过了，都不知道现在的女装店已经开始流行男售货员。所谓异性相吸，大概真是这个道理。因为我发觉自己在这个声音好听的男服务员面前都没有办法叫嚣‘九折也不便宜！’这样的话了。
　　赚钱是门艺术，我思索着。甚至想要不回去以后在尹天明公司搞个俊男美女公关部，找一帮子俊男美女，让他们各尽其事，好让合约一个都不能从我手上逃脱。
　　我的想法有些邪恶肮脏，我发觉自己总想些有的没的的事，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兀自咳了声，走进毛绒绒的草原里。许小筱在旁边问，“这些都是假的吧？”
　　服务员一时都愣了，不知道她说的什么鬼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对，我们品牌提倡动物保护，所以用的都是人造皮。”
　　许小筱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她对我说，“前段时间加入了一个动物保护协会，所以我得以身作则。”
　　“为了你家黑猫警长你倒啥事都干尽了。”我笑道：“你再这么走火入魔，我就把它杀了吃。”
　　她气得直哼哼，“那我就把尹天明杀了吃！”
　　这下轮到我直哼哼，说你这么内心阴暗？
　　“咱俩到底谁内心阴暗？”她一边说一边将一件雪白的皮草提到我面前比划，最后抬头问售货员能试试吗？
　　售货员说能。她便将这毛茸茸的玩意塞到我手上，“试试看，你皮肤白，挺衬你的。”
　　我说：“这穿上去不跟你家黑猫警长一德性了吗？”
　　许小筱听了就乐呵，“是啊，我打算把你许给它。”
　　我说你恶不恶心。然后照着她的意思往身上套。我猜得果然不错，白绒绒的玩意裹上身跟只大白熊似的，跟她家黑猫警长如出一辙。
　　许小筱却一直说好看，跟贵妇似的，能衬出你尹太太的气质。
　　我被她怂恿得不行，都准备掏钱了，结果一看吊牌，5999。
　　我倒吸一口寒气，说怎么假的还这么贵。
　　许小筱却已经拿出钱包，“现在的东西不都这价么，我送你呗。”
　　我被许小筱弄得一惊一乍的，“你没事吧？”
　　“你不都要嫁人了吗？我总得给你置办点嫁妆。”她将衣裳拿在手里走到柜台准备买单，我一下子拦住她，说，“真不行，这都抵你一个月工资了。”
　　她嘿嘿一笑，已经从我身边绕过去，“咱俩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值不得件衣裳。”
　　我被许小筱弄得感动兮兮的，最后心一横，“那婚礼那天的份子钱你就别给了吧。”
　　许小筱站在柜台旁转过头来，“不然你以为呢？”
　　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许小筱此刻的笑颜如花，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让我们的笑容都掩在时光的埃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