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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朔月 ...

  •   朔月夜。
      大地一片黑暗,只剩下微风游荡在各个角落,似乎在为这层昏暗增添几许魅惑。
      “盖聂,最终会被那个孩子杀死。”
      微薄的唇,泛动着这句话。
      剑,穿心而过。
      盖聂整个身子一震。
      天明二字,卡在喉结处,说不出来。
      长剑另一端的少年握着剑柄,瞪大眼睛。
      到底还是逃不过这宿命么?
      心口处疼痛泛着,血顺着剑,一路向下,流至少年握剑的手腕上,触目,一片血红。
      盖聂眯眯眼睛,脸庞是一片淡然。
      少年收手,抽了剑。
      盖聂身子再一次震,支撑着,几乎要倒下去。
      这,致命的一剑···
      “巨子!”一声惊呼传来。
      接着一个发色微黄的影子从对面而来,身影快如闪电,自人群中穿梭而来。
      白色的身影闪过,盖聂整个人被翻过,架在后背上,继而,风声呼啸着从耳边穿过。
      “白凤!”
      穿梭来的影子不停,足下生风,加快步子,瞬息而动,额前微黄的发向后飘动,灵巧的移动着身子,嘴上还不忘吼道。
      “你要把盖聂带到哪里去?”
      是墨家的人来了么?
      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白,白色的羽毛轻柔的打在脸上,恰似某一年的月光。
      是小庄的人。
      盖聂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神情混沌,到现在为止,还想不明白,天明给的那剑为何有这么大的威力,也不明白,小庄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截走,难道,依旧在遵循自己只能死在他剑下的愿望么?
      心下苦笑泛起,盖聂身子朝下一点,觉得找到了依靠处,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庄,胜败何以让你如此执着?
      白色身影在暗夜中略微明显,脚下的白色大鸟振翅而行,白凤身形优雅的站着,背上是已然昏迷的盖聂。夜里漆黑,此刻逆风而行,加上身上多了一个人,白鸟身子飞的偏低,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爪子略过树顶树梢,而后迅速朝前,只留下树梢在微微摇晃着。
      不等树叶静止摇晃,白色的身影早已无影踪,随后,又一个灵巧身子转动,朝前而去。
      白凤低头,看着树梢下隐隐约约的人影,微微勾起唇角,电光神行步么?
      一灰一白的两个身影在夜色中追赶着,朔月之夜,无半点亮色,似故意隐藏什么。
      看着面前白色身影,盗跖脸上惯有的嬉笑收起,目中一片凝重。墨家人收到消息太晚,自己先来一步,但偏看到那场景。
      就速度而言,两个人旗鼓相当,盗跖偏偏头,鬓角的发向后飞扬,身子微微偏起,手中瞬飞轮闪过,直指白凤脚下的白鸟。
      羽刃破空而过,钉过瞬飞轮。
      急速旋转的飞轮擦过树干,朝下飞来,带着白羽的羽刃经过瞬飞轮依之后旧钉进了一侧的树枝上,可见白凤方才用了多大力道。
      唇角泛出丝丝冷笑,白鸟身子上扬,距离地面更高一些。
      盗跖心下暗叫不妙,以脚力追鸟翅,还真是有些些难度。
      鸟飞的更高,瞬飞轮打不着,只能在地面急速追赶。
      白凤低头看着下面飞速奔跑的人跟自己距离越拉越远,唇边笑意扩大,昂首看着面前的黑暗,揽起手臂,扶着后背上的盖聂。
      忽而,安静的夜空中,一声箫音起。
      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起在黑暗中渐渐泛起。
      眉头微微皱起,紧接着,身下的鸟翅膀震了一下,白凤身子微微趔趄,忙稳住身形。
      《白雪》。
      墨家雪女来了。
      箫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身下的鸟越来越不安。

      白凤眉头舒展,运内力抵御箫声,无奈脚下的白鸟无力抵抗箫声。抓紧盖聂身子,在暗夜中投下一片轻羽,足间踩羽而定,身子朝下降落。
      “二对一,是么?”
      唇线微微上扬,白凤的声音在夜色里有些许慵懒。
      箫声不止,身后的盗跖显然已经追到了身后。
      “哪里哪里?”脸上嬉笑表情不变,盗跖抱胸站在白凤身后“你肩上不还有剑圣么,严格来说,你们是并肩作战啊。”
      “希望,你的武功,能像你的嘴一样麻利。”白凤偏过身子,侧脸对着盗跖。
      那厢箫声静止。
      白凤长睫微微眨动一下,夜色中眸光明亮。
      不远处,一个水蓝色的身影迈步而来,长指纤纤,手中握着的是碧绿的玉箫。
      此处是旷野地带,偶有几棵树木,但也不妨碍脱走。
      白凤微眯着眼睛四下扫过,心下四处思量着。
      自己一个人应对两个人有些吃力,雪女的箫声相传甚远,用速度逃脱明显不行。
      耳侧的白羽飘飘向后,白凤眼睛猝然睁开。不但要以一敌二,还要加上一个包袱,今夜的的难题,出的可真是巧妙啊。
      一前一后,两个人将白凤夹在中间。
      “雪女,”盗跖弯起眼角,眸中一片笑“你怎么来了?”
      白凤侧耳,这个问题,他也在关心。
      “我在这里等了许久了。”薄唇启,淡淡的声线出。
      “咦?”盗跖惊异“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经过这里?”
      “我不知道。”雪女上前两步,同白凤距离拉的更近一些“只是各个方向都备了人而已。”
      白凤来时,雪女已经发了信号给墨家众人,想必,不大一会儿,人就能来。
      既然如此,那么,不如速战速决。
      将盖聂放在地下,白凤缓缓起身。
      夜风煽动着耳侧的发,飘飘向后,白凤垂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眸中光线流动。唇角,微微向上弯起,弧度越来越大。身子猛然转过,左手从肩膀一侧转过,灵动向后,纤长的指尖一波浪的方式流动着,气流凝结,向后移动着。右肩朝前,指尖泛动,白色碎羽悉数凝聚指尖,随着气流围城圈,向四下散动。
      忽而,指尖碎羽越聚越多,迷了人视线,眨眼之后,两个身影重叠。
      “不是吧!?”盗跖哀嚎一声“又来这招?!”
      “凤舞六幻!”
      音节落,身后五个身影邹然闪现。
      雪女眸光一闪,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身形动,白羽破空而出,坏绕整个周身,六个身影朝着盗跖瞬影而去,。
      “为什么先打我?”盗跖继续哀嚎。
      白凤抿了唇不语,将盗跖整个人围在中央。
      出掌时的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盗跖挥动着胳膊四下抵挡,有些眼花缭乱。
      “叮当。”
      白羽飘动,白凤头微微偏过是,身后雪女舞动丝带来袭,收了身形迎上对方。
      白色的身影在两个人中间穿插而动,肩上的丝带不时划过盗跖脸庞眼角。
      身形翻转,长脚至,目标是盗跖下颚。
      盗跖起身跳开,身子灵巧移动,转身站稳,耳边风声过,白凤横掌而至。
      “别打脸!”
      盗跖后退一步,脚下搓出一条道,揉揉腮帮吼道:“说了让你别打脸。”
      微微挑起眼角,白凤转过身子,迎上身后雪女。
      “蛇?”盗跖惊呼一声。
      夜风吹过,不远处曼妙身姿走出,手中的链蛇软剑随意摆动,黑色的胶靴踏过脚下尘土,一动一静之中,皆是妩媚风情。
      “看来,我来的不算太晚。”口气慵懒无限。
      眼睛扫过地下躺着的盖聂,赤练整个身子跃起,朝这边奔来,人影未到,链蛇软剑先至。
      雪女收回手中丝带,顶端铃而同赤练的剑碰在一起,一声脆响泛起。
      “你先带盖聂走,随后,再来接应我。”挥动链蛇软剑,赤练回头,眸中杀意尽显,偏头躲开破风而至的铜陵,挥袖凌风,抽了软剑迎敌。
      白凤眼角微微眯起,侧目看了一边了两人。
      白羽四下流动,恢复一人之形,俯身拉起地上的盖聂,扛在肩上,反手飞出羽刃,朝着盗跖面庞上飞去。
      “又打脸?”盗跖起身躲过飞来的羽刃,步子还未站稳,便朝着那抹白色背影追赶而去。
      鸟戾声起,划破夜空。
      白色的鸟儿煽动翅膀飞来,长长的羽尾划出流动的波纹,从地面上轻掠过,朝着夜空飞翔而去。
      盗跖昂首望去,口中叫喊:“有本事下来比比!”
      “这游戏,等我闲了再玩儿吧。”

      巨大的岩石边,黑色的身影静默而立。
      夜风吹动他的衣袍,黑色条纹镶嵌金边的衣摆随风向后。鲨齿的剑尖定在岩石上,双手搁在前方,扶着剑柄。
      人虽静止,却感觉他周遭的空气在浮动着,只要动一个指尖,便似有无数杀机迎面而来。
      两侧的白发飘飘扬扬向后飞舞,偶有乱发迷上眼角,白发的主人微微眯起眼睛,即使如此,眸中俾睨之色仍无法掩盖。
      透过他的侧面,不远处白色身影足尖点地,悄无声息的落在岩石一侧。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白凤沉默着不开口,等着卫庄是发话。
      “他,还活着么?”
      沉稳的声线在黑暗中响起,略带磁性的嗓音,迎上在夜风中飘忽的衣摆,给人字有千斤重的错觉。
      “命还吊着,估计撑不了多久。”白凤眨动眸子。
      “很多人都有他不可逃避的命运。”唇角泛动,白发飘扬向后,沉稳的男子缓缓抬头“很多人被命运安排,而我,安排命运。盖聂,不该葬在那个孩子手上。”
      白凤俯身,将背上的盖聂翻过,身影一闪,瞬息消失。
      淡然看着怀中的人影,卫庄的眼睛轻轻眯起。而后,横抱起昏迷中的人,步履沉稳的朝前走去。
      昏迷中的盖聂,偏头靠在卫庄怀里,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就像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是面无表情。
      明明是心怀苍生之人,偏偏整个人如一把剑,冰冷到让人难以靠近。
      那个他用尽心力维护的少年,却给他心口一剑。
      致命一剑。
      卫庄的唇抿起,抬头看看天。
      朔月之期,天空一片黑暗,零零碎碎的星挂着,恰似卫庄此刻的唇一般在讥讽着什么。

      桑海城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平静。
      颜路取了书卷,从回廊的一头漫步而来。
      院中不大的池塘上,芙蕖花开的正好。
      “等芙蕖开了,子房便归来。”
      耳边,是那个优雅男子的话,带着七分郑重,带着两分交代,还带着一份俏皮。
      颜路无奈摇头,唇边泛出丝丝笑意,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把他当孩子一般看待。
      偏头看过去,颜路一怔。
      自己屋中已然亮了烛火,昏黄的光线从窗框上透射而出。窗上的影子熟悉非常,视线转到影子上的发带···
      子房回来了。
      颜路顾不得多想,脚下步子加快,伸手,推开门。
      烛火后,俊美的面庞闪现。
      张良手取了杯盏,正在摆放。
      一抬头看到推门而入的人,唇边笑意浮现。
      “师兄回来了。”
      “子房,”将书简搁在桌上,颜路上前,掀了衣摆,在对面跪定“何时回来的?”
      “方才。”张良启唇浅笑“回来之时,有人赠了好酒,这便急急来同师兄品聊。”
      颜路再度无奈摇头,眸中都是温柔:“你呀,又偷偷喝酒了。”
      张良笑而不答,提起桌边的酒坛,倾了一樽酒,双手捧到颜路面前。
      “师兄尝尝如何?”
      自桌上端起酒盏,颜路搁在唇边,轻抿一口,脸上稍稍疑惑。
      “怎么了?”张良看过来“可是不合师兄胃口。”
      搁下手中的酒盏,颜路抬眸看过来,盯着对面的人看了许久,淡然开口。
      “你不是子房。”
      握着酒坛的手一顿,‘张良’抬起头,唇边轻笑:“师兄,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不同,”颜路静静开口。
      眼神不同,子房的眼里都是温柔。
      “所以,那酒,颜先生根本没喝?”
      颜路摇摇头,同人对视:“你?”
      来人站起来,躬身朝颜路行了一礼。
      “颜先生,得罪了。”
      颜路欲出手,心口一疼,目光四下扫过,定在烛台上。
      是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叩叩叩!”
      敲门声。
      “二师公。”门外的儒家弟子轻扣房门,扬声喊了句。
      “有事?”温和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掌门师兄请你过去。”
      “好,我知道了。”
      熟悉的人影映在窗框上,颜路起身来到门口,“吱呀”开了门,目光和曦的看着门外的弟子。
      “你先回去回话,我放了东西稍后就去。”
      “是。”儒家弟子,躬身行礼,转身走了。
      颜路站在门口,目光中温柔回收,犀利回归,利索转身进门。
      地下,赫然躺着一个人。
      却是已经昏迷的颜路。
      站在门口的颜路眯眯眼睛,几步上前,架起地上的人影,转身出门,而后,隐于黑暗。

      辛辣的味道从鼻尖传来,颜路被呛到,顿时呼吸困难,整个人咳着清醒过来。
      昏黄的光线开始清明起来,黑色的身影浮现,白发静默,颜路心头一怔。
      果然,是卫庄。
      扶着一侧的桌子站起来,身边的墨玉麒麟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不···三个人。
      颜路一眼瞟到躺在床上的人,眉心一紧,这就是自己被绑来的原因么?
      “颜路先生,”极慢的语速,声音低沉,在静夜里分外凝重“打扰你夜梦了。”
      头微微扬起,颜路垂下眼睑,偏过头去,沉默不语。
      “盖聂受了重伤,”卫庄视线转移,看着昏迷中的人“若不及时救治,便命绝于此。”
      温和的面庞上依旧没有表情,颜路只是垂袖而立,半眯着眸子。
      言毕,卫庄迈了步子,缓缓出去,顺道把门带上。
      颜路在心底轻叹一口气,快步上去,在盖聂床边站定,伸手捏起人手腕,继而眉头微微皱起。

      卫庄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门口。
      屋内颜路的动作逃不过他的耳朵,自己从未担心过颜路会拒绝救治盖聂。
      朔月依旧,黑暗依旧,夜风依旧。
      只是不知,天明之后,是否故人依旧。
      卫庄抬起头,夜风浮动发梢,面庞上一片凝重,眼睛微微眯着,任由白□□浮。
      从未想过,盖聂会死的这个消息。
      自己要做的,不过是打败他,从未想过,让他死。
      居然有人先自己一步···
      微微眯着的眼睛睁大,眸中杀意尽显。
      卫庄要的东西,必须得到,只是时间问题。
      不远处发出声响,卫庄循声看过去。
      白凤。
      怀中抱着受了伤的赤练。
      “怎么回事?”
      “我返回去的时候,墨家多数人已经来了。”搁下怀里的人,白凤言道。
      “都下去。”
      这两个人,都受了伤。
      白凤点头,夜恢复寂静。

      黑夜寂静无声,沉闷的如同卫庄的心。
      不知里面的情况,只能这样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
      卫庄利索转过身去,迎上开门的颜路,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动作太快了。
      “只能暂时吊着命,”颜路柔声开口,目光中有些严肃“里面备的药材不多,不能及时用药,伤口太深且太致命,所以···”
      颜路说到所以的时候,看到卫庄眼神明显呆滞一下,然而对方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像在压制什么。
      “所以,暂时难定生死。”颜路迈开步子出来,迎着夜风,额两侧头发浮动。
      “该如何?”伸手关上门,卫庄这才转过身子来。
      颜路眸中神色复杂,眉头微微皱着看卫庄。
      “我只是奇怪,卫庄先生宁可把颜某人截来,为何不把端木姑娘请来,镜湖医仙之名在外,先生不可能不晓。”
      为何不把端木蓉找来?
      这个问题蓦然在卫庄面前炸开。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直觉不应该找她。
      为什么宁可找颜路也不找端木蓉,对于盖聂的伤,端木救治的几率该比颜路高才是。
      明明最合适的人选是她,为何但偏不找她?
      有一个问题的答案卡在卫庄心口,就要呼之欲出。
      “方才,太累了,颜某需休息一会儿。”颜路拂衣袖转身,轻轻带上门,优雅离开了。
      屋内烛火跳动,飞蛾的影子映在窗框上。
      不自量力的飞蛾,偏偏倔强扑火。
      自己也好,盖聂也好,自以为可以改变天下的众人,谁又不是如此?
      那些在历史变动中成功的人,不过皆是顺应潮流罢了,不然,谁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的命运?
      伸手推开门,卫庄稳步走进去。
      床上的盖聂依旧昏迷,脸偏向外面,消瘦的侧脸闪现,唇抿成一条线。
      认识的时间越久,越发觉盖聂同刚认识时的差距越大。
      看似无情,却也胸怀苍生。
      看似好说话,偏偏倔强到执着的地步。
      还有,认识的时间越久,盖聂脸上的表情变化越少。
      曾几何时,自己也听他笑过。
      温和的笑声,微启的唇线,比现在,要好看许多。
      记忆那么多,牵扯到的,偏偏是他的笑。
      就这么定定的站在盖聂的床边,看着床上人的脸,卫庄脸上皆是平静。
      身后的烛火噼啪的燃烧着,偶尔添一点动静。
      清晨的明光透过窗棂进来的时候,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竟然,就这么静静的站了一夜,看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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