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ep 瓶花》苏良

5、#5

　　阳光、细沙、遮阳伞下的比基尼，加州Coronado海滩欢迎您。
　　你永远摸不清那些伙计脑袋上的坑怎么长的，遮阳伞下谈生意，一会儿手一抖，防晒霜给喷合同上怎么办？
　　反正这不关我事，我现在只管帮阿宁扇扇子。她一路上都夸奖我是中国好扇童，我真恨不得扇子直接扇她脸上。
　　亨德烈等在房车里，临走前他像爷爷般慈祥地提醒我擦上防晒霜，我浑身不是滋味，心想还不都是因为你们想在这烤人干。
　　对方是个三十不到的女人，举手投足带着泼气，和阿宁认识，所以让阿宁来谈。
　　听了会儿明白，其实这女人是来抢生意的，亨德烈买下了首批某厂商新出的战机，属于那种高性能的上等品，亨德烈和这女人早先在其中都有一定的赞助，所以这女人认为自己有资格来分一杯羹。
　　但是亨德烈这边整批货都已经被预定了，所以，我就有活儿干了。
　　时间不久俩人谈了半小时，29分钟聊男人1分钟谈生意，然后那女人从躺椅上站起来，海滩上所有的游人都穿着泳衣直接走的走、上车的上车，最后只剩五个肌肉美男往这边走，海水伸展开又缩回，我和其他几个队友交换眼神。
　　“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动手。”阿宁也站起来。
　　“没错，我讨厌战场。”讨厌战场的武器商才是好武器商，阿宁曾那么说过。
　　我开始给自己扇风，一个肌肉美男先动了手，他们都戴着一样的墨镜、穿着一样的花衬衫和沙滩裤，他们二对我一时就会产生奇妙的视觉效果。
　　最后五个肌肉男都倒在地上气喘吁吁，那女人接起一直捏着的翻盖机，听了几秒，二话不说把手机一拗，边上一个肌肉男赶紧站起来接过去。
　　我望了望只有我、阿宁和那女人杵着的海滩，估摸着这女人把海滩清出来一定是想战个痛快，没想到她踹了踹离她脚边的一个部下，“别想跟我骗医药费，宁姐不给面子，回去继续卖我们的木棍。”
　　看来小飞机们算是成功脱离奥克兰港了。
　　大家哈哈笑着、鼻青脸肿地回到房车里，亨德烈亲自为我们泡好了一壶龙井，那是他前天刚从浙江一个茶庄买来的，还高价顺走了庄主家里一把旧社会到不行的藤编矮椅，他现在正坐在那上面，椅子被他坐得吱吱作响，配合着他放的爵士乐真是恰到好处。
　　“大家都要向小解学习，”他悠悠地吹着茶，“老被打成这样皮肤怎么能好。”
　　于是大家纷纷敬了我杯茶。

　　后来我莫名奇妙地在五个月内换了七次上司，连“人事部”都呆过了。Muse会定期去世界各地的孤儿院领养那些“有天资”的孩子，为此我还被逼读了几本幼儿教育学的相关书籍，读完只剩“知道那么多不生个孩子太可惜”的感慨。
　　斯里兰卡的茶园、俄罗斯的军火库、夏威夷的度假村、阿富汗的□□加工厂实验室和印度的罂粟种植园，跟着贩毒队伍时把阿富汗毒品出口的北线南线都走了遍，为了各种景色我买了台单反，庆幸自己年纪轻轻几乎周游世界，并开了个博客开始写游记，当然那上面只会介绍心旷神怡的大自然杰作和各地的淳朴民风。
　　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张起灵的办公室里，并被告知从此工作稳定有三金。
　　他的办公室位于含两层地下车库的十二层图书馆的顶层，作为上海市的第二座市级图书馆。他的办公室有两层，上层是下层的一半大，在中央开了一个旋转楼梯，两层都有一个办公桌，生后用品都在上层，从那往外可以走到被修成空中花园的天台。
　　开馆前一天我正式上班，开着阿宁慷慨送我的、前车盖有点凹陷的桑塔纳，停车场里转了半天竟然一个车位都没找到，只好又开出去停在10元一小时还不能过夜的某个商务楼的停车场里。
　　图书馆采光极好，内部装潢是欧式的，没有自动扶梯，在周围八个方位和中央一共安了15部升降梯。
　　升降梯没有启动，背景音乐是单曲循环的mr.lonely，被黑色雕花栏杆缠绕的旋转楼梯上布满因各种遮挡而变得支离破碎的阳光。
　　我抬头往上望，旋转楼梯的尽头转进黑暗中，我认命地一级一级走了上去。
　　一路通行无阻，门全都虚掩着，最后我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装背景音效。张起灵靠在老板椅上睡着了，穿着一件短袖黑T恤，很短的袖子还硬被他卷成了无袖。桌上放着三台苹果台机，都已经进入睡眠状态，各种电源线都被很好地固定在办公桌侧壁上，电脑边整齐地摞着五叠资料，笔筒里插满一个样子的中性笔。
　　这一刻，我深刻体会到，掌握着各种关系网才得以置身事外、真正变得孤独的状态。正如保卫世界和平的武器商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