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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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有时候，冥冥之中的安排，和错乱混沌的选择，总是使人看不清许多真相。
人心永远埋藏在不可无法触及的深处，然而有一天，或许就是那么一瞬间，好像一切都会变得清晰无比。
当时的人们却不会自己去发现。
颜希的母亲沈沁离开家再婚的那年，他大概刚升初三，很多事情尚在懵懂，然而看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子的东西，心中不由隐隐透着一股兴奋。
他一直梦想着能和父亲过简简单单的生活。没有虚伪造作，没有时不时必须观看父母压抑难捱的刻意“演出”，没有母亲对她的管束，自由自在。休假的时候，他可以无拘无束和父亲一起出去玩。而且无论他想要什么，父亲都一定会买给她，而不是母亲的百般要求，特别指定。
这是多么完美的生活啊。
不知从几岁开始，他就在暗中等待这样的生活，憧憬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也终于实现了。
有点可惜的是，为了迎接这令人向往的生活，颜希将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之后，父亲还没有回家。
野外勘察的工作使他一离家就便飞赴全国每一个角落，每一次都半个月到几个月不等，一年下来常常和家人聚少离多。
不过就算没有人再身旁，颜希一样很能照顾自己，完全不必旁人插手。
是的……那时他是一个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孩子，不那么容易亲近。
快中午了，门口终于传来钥匙在门锁中转动的声音，伴着熟悉的轻轻咳嗽的声音，颜希跳起来，冲到门口。
颜子毅风尘仆仆，疲惫地拖着行李站在那儿，还没迈进门就几乎被一个怀抱压倒。
他最最亲爱的儿子啊。
颜希兴高采烈的，颜子毅默默摸着他的头顶，直到他提过父亲的箱子，才发觉父亲有点说不出的愕然。
“怎么？“颜希在他面前晃晃手，”我又长高了？爸你饿了没？我做了好吃的，还有今天早晨买来的鳕鱼和刚出海的新鲜蚬子呢！“
拉着父亲进了洗手间，把毛巾递给他擦脸，叮嘱他擦把脸就快吃饭，然后颜希去厨房热饭菜。
等到颜子毅收拾齐整换好衣服，颜希已经在简单布置了的餐桌前等他了。
他一言不发坐下来，看上去恢复了些精力，一边吃着饭，顺口问颜希蚬子多少钱一斤，最近课业还能不能跟上等闲聊的问题。
整个氛围，就是颜希梦想中的柔和平静和轻松。
他熟练地剥开蚬子的两扇贝壳，把里面鲜嫩多汁的肉夹出来放在颜子毅的碗里。
咬上一口，鲜美的汁水满满的溢出，味蕾的享受妙不可言。
颜子毅就着海鲜嚼着米饭，看看儿子沉思半刻，很长时间，他终于把蒸得稍硬的米饭咽了下去。
“饭不合口吗？”颜希敏感的发现了父亲异样。
他伸筷子又夹着一块海鲜放在他碗里。
懂事而敏感的孩子，总是让人无法决定怎么说话才不伤害他的感情。
颜子毅停下筷子，用成人郑重的目光注视他，一句话在喉头梗着说了出来：“小希，你妈妈的婚礼你去了吗？”
颜希嗤之以鼻：“我有毛病才去啊！”
颜子毅隔着桌子，倾身扶住儿子的肩膀：“你判给了你妈妈……难道你不知道吗……”
颜希并没有意外的神色，慢腾腾收拾干净面前一堆剥了的贝壳，不屑地反问：“所以呢？”
颜子毅简直在担忧中等待他阴沉下来的脸，可他还是不得不说：“我的意思，你尽快搬到你妈妈那里去，那边有你妈妈，还有哥哥姐姐会很好的照顾你的……”
颜希不语，低头默默扒着米饭。
“小希，听话。下周我就要出远门，这次时间恐怕会比较长。”颜子毅凝眉，狠下心厉声说，“在我走之前你必须搬过去！”
“多长时间？”颜希闷声问。
“什么？”
“你要出去多长时间？”
“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我一个人在家里没有问题的。你看我已经会做饭了。”
“我会每天好好写作业，按时睡觉的。”
“如果作业要家长签字，我会请隔壁的秦叔叔帮我签……”颜希难得说这么话，还罗列了一大堆理由。
“小希，去你妈妈那里没那么可怕的，我保证！”颜子毅急忙按下颜希的话头，因为看见儿子说着说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盈动，快哭出来了。
“你的哥哥姐姐我都见过，都是很好的人，会待你像亲弟弟一样。”颜子毅软硬兼施。
屁话。颜希瞪着他腹诽。狗屁的亲弟弟。亲妈都那样还指望别人。
“你非要我过去，有什么理由吗？你告诉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啊！”颜希倒是软硬不吃的觉悟。
颜子毅明白他这样是说不通了，稍一迟疑，拿出严父的口吻正色道：“小希，你今年十五岁，还没有成年，必须要有监护人在身边，这一点没有考虑的余地，不管你多不情愿都必须立刻动身搬过去。而且你马上就要考高中了，我希望能有人更好的照顾你帮助你，我一年回家的时间不过几个月，又怎么能照顾好你？你想自己照顾自己，那就等你高中毕业成年了，能自己独立生活了，再来和我讲，这处房产我交给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在此之前，一个人过活的话我绝不会妥协。你明白了吗？”
颜希最难抵抗的，就是颜子毅说起来头头是道，看似商量实则确凿的决定和想法。平时他都对颜希千依百顺，然而他做了的决定，又用这样沉着坚定的语气说出来，颜希是怎样都反抗不了的。
和许多敬仰崇拜自己父亲的孩子一样，在颜希眼中，父亲虽然大多时候对他温情，他的威严却是不可撼动的。
最终，颜希最终服从颜子毅的安排，去了那个陌生而不自在的新家。
尽管那个家里有比这里宽敞比这里舒服的床，比这里热闹，有大大的带落地窗的阳台，可以在阳台上看落日。
怅然、孤独和失落还是慢慢慢慢包裹了他。
“爸，你快点回来吧。”
不眠的夜里，他对着空空的天花板说。
颜子毅答应过他，只要他回家了，他也就可以回去住两天。可是他却不知道，到底哪一天他才能回来。
颜希幽幽叹了口气。
叹息还未结束，他隔壁的床铺就传来睡梦里辗转翻动的声音，颜希猛地想起自己一直有一种还在原来家里的错觉，而这里，确实已不是他原来的家了。
因为隔壁床上是程家儿子程君昱。
程家唯一一间单人卧室是他的双胞胎妹妹程雯绮的，三室一厅的房子使得沈沁和程渊自然把两个儿子安排在了一间卧室。
所以说这原本是程君昱一个人的卧室，颜希的到来就好像侵占了他的个人空间，使颜希寄人篱下的感觉更加强烈。
好在程君昱在本市念大学，一两周才回来一次，即使回来了，也只是表面上和颜希打打招呼，冷冷清清的样子，和他父亲程渊对他的态度极像。
颜希在房里学习的时候，他偶尔进来，也不会和颜希聊天，只是静静做着自己的事情，两人互不相扰。
这一点省去了颜希要硬着头皮，和他强颜欢笑的麻烦，反正你对我懒得搭理，我也对你爱理不理，谁都不用在意谁。
陌生感就建筑在这份事不关己上，好像遥遥相望的沟壑无路可循无法跨越。
颜希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和堆在床边，好像住旅馆一样，尽量不多占用一点别人的空间，卧室里程君昱的东西他也从来都不乱动，生怕会有谁会责难他。总之，他在这个共用的卧室里干什么都缚手缚脚的。
沈沁对他，依旧是一尘不变的严苛，倒是他的新姐姐程雯绮，在家时会偶尔过问他课业有没有问题，但也是客客气气的。
没有什么血脉温情在其中，纯粹出于礼貌的感觉。颜希想，这已经算很仁至义尽了吧。
这一切，都是铺陈在坚冰之上的轻薄的遮挡，不堪一击。
颜希自然不大喜欢回到这个家来，他骨子里的反叛乖张如同嗜血的妖物，愈加激发他特立独行的行为，不回家的时候他索性四处游荡、打架、在学校操场里逗留，尽情释放着心里的压抑。
而每一次，沈沁都得把他从学校里或者某一条街角揪回家，训斥一顿。他自然当做耳旁风，没有一丝悔改之意。
大概就是在这样没有硝烟炮火的僵持斗争中，舒晗不期然出现了。
颜希能遇见舒晗从来都不是意外，只是时间提前或者延后问题。
因为舒晗的家庭和程家关系匪浅，除了两家父亲是至交好友，还有些几代之前沾亲带故的姻亲关系，联系十分紧密。
只不过舒家家大业大，旗下的公司产业占去D市半壁江山，家族中不乏从官为政者，官商相互扶持，为D市中势力独一无二的翘楚。
相较之下，程家只能算得上一般富庶家庭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舒家和程家的交情。
舒晗的父亲舒胜轩五十大寿，邀请了D市大多数名流和政界人士，而安排这场盛大寿宴的人选，舒胜轩却交给自己的儿子舒晗和程家父子来做，可见他对程家的信赖和亲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