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小詩

11、第十一章

　　十二月初十，黄道吉日，季长风大婚。
　　成婚当日，真的算是举城同乐，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仿佛是国家大事一般。
　　在临风阁的豪华包间内，新郎官季长风刚拜完天地，送新娘子入洞房，就赶紧过来了。坐在这里的均是些达官贵人，纪磊有意趁机帮季长风拉些关系。虽说是季长风的婚事，可是来参加婚礼的人都是为了能见纪磊一面。无奈这尊财神爷开口闭口都是恭喜季长风的话，丝毫不理会别的事。来的人又个个是人精，也都纷纷向季长风敬酒道贺。本来滴酒不沾的纪磊，非常给面子地喝了季长风敬的好几杯酒。众人心知纪磊季长风关系好，但是没想到这“蟹老板”将季长风看得如此重要，连不喝酒的习惯都可以打破，于是对季长风更加尊重起来。
　　依依身为女子，自然是和一干女眷一起吃酒席。但是，那些人依依一个也不认识，也不打算认识，便独自一人去新娘子房里转了转。最后感觉无聊，就找了一个借口回纪府了。
　　夜里，加骁搀扶着纪磊回来。
　　依依第一次看到纪磊喝得那么醉：满脸通红，眼神迷离，连路都走得摇摇晃晃的。若不是加骁搀着，估计倒在地上起不来。外头有人倒还好，一进院子就开始傻笑起来。
　　“怎么回事啊？他不是不喝酒的么？”依依一边帮加骁把人扶回房间一边问。
　　“我也不知。今天主人一直喝一直喝，劝也劝不住，而且人家的好日子我也不敢多劝，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加骁小声说道。
　　依依明白纪磊是心里难过，在借酒消愁，也只能对加骁说：“那你先照顾一下，我去拿醒酒的药来。”
　　纪磊这个样子也不好被太多的人看见，所以只能由依依和加骁服侍。两人忙到大半夜，纪磊终于沉沉睡去。加骁在他的房门外守着，依依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到纪磊那醉后的傻笑，依依突然鼻子一酸，有点想哭。就算是本事再大又能怎么样？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事，不管如何努力，也都无法办到。

　　第二天，在依依没精打采的吃午饭时，纪磊过来了。
　　“依依，你吃饭呢。我也还没吃，一起一起！”说着，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旁边的侍从立马递上一副碗筷，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依依见他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昨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纪磊见依依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就问道：“喂，你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看来你今天很精神嘛，我的药还是挺好用的。”依依边说边继续吃饭。
　　纪磊倒是没再动筷子，试探着问：“昨天开心，不小心喝醉了。我没乱说什么吧？”
　　依依在心里鄙视纪磊：到底是开心还是伤心啊？刚开始倒是傻傻的笑，后来笑的比哭还难看。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长风”。吓得自己和加骁对望一眼，然后默契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不过，依依可不敢全部说出来，就只挑了可以讲的说：“话倒是没乱说，就是逮到一个人你就盯着傻兮兮的笑。我被你笑得到现在汗毛还竖着呢。”
　　“嗯，那就好那就好。”纪磊终于放心了。
　　“好什么？”依依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依依，我想问你一件事。”纪磊挥退下人，神神秘秘的对依依说。
　　“放。”依依吃好了饭，准备喝口汤润润嗓子。
　　“依依，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依依一口汤喷在了纪磊靠得很近的脸上，顿时哭笑不得。
　　纪磊抹了一把脸，想想不对，叫人拿了一盆水，洗了脸方才罢休。
　　依依恶人先告状：“你就不能等吃了饭后再说么？
　　纪磊一脸嫌弃：“我怎么知道你会那么激动？女孩子怎么那么粗鲁！”
　　依依也不管他怎么说自己，直接呛他：“你昨天看人家结婚受刺激了吧，心里不痛快也不要找我消遣呀！不要为难自己嘛，那么多女子可等着你垂青呢。”
　　纪磊很认真地说：“依依，我想了很久了，是认真的。”
　　最好你是认真的！依依自然不会相信，只能装作无所谓的说道：“哦，那么要假戏真做了？你是不是想假借成亲故意刺激一下长风哥？”
　　纪磊突然目光严厉，问道：“依依，你这话什么意思？”
　　依依见到他那样，有些害怕，不过还是笑笑回答道：“字面上的意思咯。”
　　纪磊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冰冷：“谢依依，你知道了什么？”
　　依依心里想，至于这么激动吗，不就是知道了你一点小秘密。见纪磊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就缓缓说道：“就知道了你喜欢长风哥啊。”
　　“你怎么知道的？”纪磊突然想到了灭口。虽然和依依相处了这么多年有了感情，但是这种事情，这么可以让人知道？
　　依依暗暗抱怨：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题那么多！还有，自己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好吗！不过，也许是自己在前世受到的影响，对这个比这一世的人要敏感吧。看着纪磊恐怖的脸色，依依小心的斟酌道：“我，我猜的。”
　　纪磊不知道该杀了依依还是杀了自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依依瞧着纪磊那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脸色，有些内疚。阿磊哥那样艰难地隐瞒着，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自己真是不会讲话，三句两句就给抖了出来。于是就劝道：“阿磊哥，你不要这样了。虽然长风哥现在成了亲，但是你们毕竟还是住得那么近，又是别人眼里的好兄弟，能够天天见面的。其实吧，也没差的，你觉得呢？”依依若知道此时纪磊心中要杀她灭口的想法，估计就冒不出这番话了。
　　纪磊听了倒是惊讶不已：谢依依一个女子，竟然对自己喜欢男子之事是这样的看法！没有鄙夷，没有不屑，倒是满满的惋惜之情。不由问道：“依依，你，你难道不觉得我喜欢一个男子，很，很不好吗？”纪磊想了一下，也无法找出什么词来形容他喜欢季长风这件事。
　　“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不过就是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偏巧和你一样是个男子罢了。”依依听到纪磊问起，就把自己的看法讲了出来。
　　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偏巧他与你一样是男子罢了。纪磊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不禁豁然开朗。自己很早就喜欢上季长风，可是哪里敢讲出去。怕季长风知道后讨厌他，怕世人知道后看不起他。喜欢一个男子，不仅怕被世人说闲话，自己心里也是矛盾不已。但是，那种感觉，越是无视，越是掩饰，越是变得强烈。无人可以诉说，甚至连自己也觉得自己下贱。那压抑的感觉，真的是要压垮他了。昨天，在自己亲自准备的酒宴上，看着季长风成亲，即使借酒麻痹自己，也无法阻止心痛的感觉。真怕自己有一日会压制不住自己，伤了自己甚至是长风。今天，依依这一句话，虽然不是世间大多数人的看法，但至少使得自己心境清明，不会再因为自责羞愧而不能面对自己。更何况，这世上，即使所有人都反对他，至少还有依依不会看不起他。
　　依依见纪磊若有所思的样子，补充道：“阿磊哥，不过现在长风哥已经成亲了，你有些话，还是不要跟他讲了。你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纪磊当然明白依依的意思，开口道：“不会的，我不会做不利于他的事的，只要他幸福就好。依依，谢谢你！”
　　依依不知道纪磊内心是怎么想的，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慢慢回到了以前那个纪磊。不再整天阴着脸，会和自己斗斗嘴，和季长风开开玩笑，不过就是还有些不待见季小月。
　　依依继续过着晨昏颠倒的忙碌生活。纪磊虽然财大势大，但是生意做那么大的，哪有光明磊落的。明着捐财捐物，是许多百姓眼中的大善人，暗地里见不得人的事也没少做。依依学医会救人，当然也会制毒药。虽然没有直接去害人，但是许多都是通过纪磊的手，帮助其完成了很多事。纪磊也曾问过依依的意见，并没有逼着她为他做事。不过，依依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纪磊迷惑了，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后来想想，反正自己本来就胸无大志，吃他的住他的，现在有事可做还有大把工资拿，算是没有虚度光阴，也就释然了。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大家都没想到的事情。那个“猪头肉”王焱，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依依是纪磊的表妹，竟然大着胆子上门求亲。管家将这件事告诉了依依和纪磊。依依觉得无所谓，倒是纪磊大发雷霆，怒斥王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已经有三个妻子了还要娶依依，人心不足蛇吞象……依依觉得好笑，问纪磊道：“你这么气愤干什么？要嫁也是我嫁，又没让你嫁过去？”“没良心的小丫头，我替你着想呢！我们依依姑娘怎么可以委身与一个色猪头。一定要再治治他。”纪磊说着，一定要依依拿出比上回更厉害的药。依依怕闹出人命不好收拾，还是用上次用过的泻药，让那个已经从“猪头肉”变成“癞蛤蟆”的王焱，又在茅房蹲了三天，以平复纪磊的怒气。

　　三个月后，季家传来喜讯，季小月有了身孕。这次，纪磊对季小月的态度大大改变。不仅补品药品一个劲得往季家送，甚至希望依依可以过去照顾她。
　　依依白了纪磊一眼：“阿磊哥，小月姐怀的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激动什么呀。再说，你都派了两个婢女一位大夫过去照顾，连接生婆都找好了，还要我过去干嘛？我偶尔替你去看看就好了嘛。”
　　纪磊对依依倒是没有再隐藏他对季长风的感情，解释道：“那是长风的第一个孩子，我可是要当干爹的！你收拾收拾快点过去好不好？”
　　依依会医术的事，在这里知晓的人极少。纪磊隐瞒了他是谢尚磊，依依也没将自己是谢金芸徒弟的事公开。季长风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依依也不愿过多的人知道。而且，她并不想与季小月过长时间的相处。若是季小月再问她上次问过的问题，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依依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阿磊哥，我要是一不小心毒药和安胎药拿错了，可是一尸两命啊，到时候可要怎么办？”
　　纪磊愣了愣，也就不再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