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成殇》原子星

4、第 4 章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炎热的夏日随着几场降雨宣告结束，萧瑟的秋风卷起地上掉落的树叶，竟让人无端感到了冬日的寂寥。
　　接连几天的阴雨连绵，好容易迎来一个艳阳天，孟南和范哲将库存的一些中药材拿出来晾晒。之后，两人还要去药材市场新进一批货。
　　从诊所出来，孟南就瞧见范哲已坐在车上等候，今天的他仍旧带着一顶遮阳帽，鼻子上架着一副大墨镜。
　　来了这么些日子，孟南极少见他出门，每天只是勤奋地工作，闲暇时要么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要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想事情。每次出去进货，他总是要将自己的脸遮盖起来，而且脸上的胡子已许久没刮过了，此刻的他全然没了当初见到的俊美儒雅，反而是胡子拉碴的，头发乱蓬蓬地垂在耳边，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孟南曾经说要给他熨熨，不过被他决绝。
　　他，好像故意要把自己打扮的很颓唐。
　　药材市场里，人声鼎沸，到处充斥着中药的气息。
　　这里从清朝时期就是方圆百里最著名的药材交易市场，也是南北药材的聚集地，在这里，无论多名贵的中药材都能买得到。而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之后，大多古建筑仍完好地保留下来，所以进入这里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地上是青砖铺就的路面，因为道路并不宽敞，车子都停放在专门的车位。每家店铺都有固定的客源，孟南与范哲也没有闲逛，直接来到经常进货的那家店。因为前几天下雨，有几味他们需要的药材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达，所以两人不得不等一会儿。
　　范哲看了看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头向孟南告假说要去办点儿事，一个小时候后就回来，孟南心中虽有些惊讶却也点了点头。
　　坐在铺子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那几味欠缺的药材仍没有运到，孟南正觉得无聊之际，想起过几天就是黎叔的生日，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大的步行街，何不趁现在就去挑选生日礼物。
　　市场很大，孟南转悠了半天才选中了一件毛衣，天冷了，黎叔该添件新衣裳了。
　　付完钱，她提着衣服就往回赶，刚走到道路拐角处时，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止住了脚步。
　　那不是范哲还能是谁，他是从这个步行街唯一的健身会所出来的，出了门之后就径直离开了。孟南正在诧异之际，不经意间又瞥到一个熟悉的影子，顿时，怔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她？
　　寂静的夜，月色被云层蒙上了一丝阴影，淡淡的光线照射在院子里，让还未完全盛开的菊花呈现一种惨白的色泽。
　　秋千上，孟南静静地坐在上面，仰着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看不到一个星星。
　　她喜欢这样的寂静，没有喧嚣，没有丑恶，没有悲伤，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沉静下来，让人觉得很安全。
　　可是今天，她的思绪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步行街突然出现的那个身影让往事如野草一般在她的脑海蔓延开来，那种不安的感觉重新回归至她的身体。她总有一种预感，这些年她过的可能是太平静了，而上天似乎要将这种平静打破。
　　之后的一段日子，孟南并没有被不安的思绪困扰多久就回归到了正常的状态，反倒是范哲的举动有些异常。平时从不出门的他隔几天晚上就会外出，有时很晚才回来，问他去干什么了，他的是回答也是含含糊糊的。
　　这天下午，镇子东面的老魏叔打电话给黎叔说自己儿子从国外带回来了两瓶洋酒，他给他留了一瓶，黎叔就让孟南去取。
　　清晨刚下了一场蒙蒙细雨，雨过后的古镇朦胧在一片烟雾之中，空气中缠绕着泥土的芬芳，清新的气息如丝般沁入鼻腔，引得满心满肺都如此的惬意。
　　孟南沿着镇子里唯一的一条河河慢腾腾地走着。这条河贯穿小镇东西，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工厂，河水也没有受过污染，所以每段河水都很清澈，到了夏天就是纳凉的天堂，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子喜欢到河边玩耍。河道不算很宽，却可以行驶一些小船，偶尔，你可以看到一艘乌篷船缓缓而过。河岸两旁长了一些花草，天气虽然转凉，但是花儿仍开的鲜艳，蝴蝶在花草从中翩翩起舞，一派生机盎然。
　　嗅着大自然的芬芳，脚踩着青石砖铺就的道路，仿佛置身于某幅水墨画中。
　　这样诗情画意的地方，偌大的中国可能找不到几个了。孟南曾无比庆幸她能留在这样安静恬适的地方，如果可以，真希望余生都能在此度过。
　　此时，河道里正停着一条乌篷船，看那船身的样子像是李婶家的。孟南并没有在意，刚想将目光转移，就瞧见乌篷船里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范哲吗？
　　孟南有些奇怪，刚才他说有事要出去一下，没想到是在这里，可是他在船上干什么。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的出现让她全身一震，随后定定地站住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人。
　　那个身影随着范哲上了岸，跟范哲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转身朝孟南的方向走过来。
　　似乎也感觉到了孟南的存在，那人将目光投向她，待看清了前面杵着的人后，那人也呆立住了。
　　两人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对方。良久，那人轻轻冷哼了一声，眼含嘲讽地说：“我当是谁呢。”随后又上下打量了孟南一番，又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那副狂傲自大、不可一世的样子，孟南心中冷笑一声。
　　想起初次见面时，两人不过都是小女孩。当时的孟南战战兢兢地踏入那个陌生的家，原本以为她终于可以像别的孩子那样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没想到，迎接她的是冷漠。那个家很大很漂亮，可是家里的主人却对她非常的冷漠甚至带着莫名的恨意。知道现在，她能清晰的回忆起客厅里那个身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的小姑娘歇斯底里地对着她大喊喊叫的一幕，“滚，让她滚出去……这是我的家……我讨厌她。”
　　孟韦婷——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你。
　　孟南轻声浅笑，眼中的冷芒一闪而过，笑容如春日里的阳光温暖柔和，“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看着她平静如波的表情，孟韦婷心中有些惊讶，印象中，她在自己的面前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无论自己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只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而现在的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是多了一份坚毅，明亮清澈的眼睛看起来毫无心机，却是隐含锋芒。貌似……她改变不少。
　　但是她怎么能容忍这个丫头在自己面前放肆。
　　孟韦婷唇角轻哼一声，刚要再说什么，身后一个磁性的嗓音打断了她将要脱口而出的话，“韦婷。”
　　她扭过头，一个身穿白衬衫，外套一件蓝西装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走进身前，而男子的身后便是下巴长满了胡子，一头蓬乱头发的范哲。
　　孟南瞧了范哲一眼，发现他也在疑惑地看着她。
　　“你们认识吗？”穿蓝西装的男子嘴上闻着孟韦婷，目光却像激光扫描一般盯着孟南，一双桃花眼似是天生含情，眸光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又似蕴染了一丝迷离的雾。
　　“只不过是曾经的同学，不想在这里碰到了。”孟韦婷轻描淡写地解释，眼睛看着孟南，目光里暗含警告。
　　孟南心中觉得好笑，难不成她是怕自己的身份曝光会丢她的脸吗？她轻轻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轻蔑，目光落在孟韦婷那一双精致的高跟鞋上。如果没记错，这双鞋在于果订阅的那份时尚杂志上见到过，是国外以为名设计师设计的限量版，价格也不菲，看来孟家这些年仍旧是飞黄腾达，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孟韦婷的妈妈穿戴奢华、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的同学？”蓝西装男子对着孟南的面容认真端详了一番，笑嘻嘻地说：“长得真有味道，”随后又转头对孟韦婷说：“怎么你的同学都长的这么漂亮。”
　　孟南轻轻皱了下眉，看着男子的目光带了些冷淡。男子似乎注意到孟南的目光，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在国外呆久了，说话很直接，喜欢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可是，你真的很好看。”
　　男子的表情非常认真，弄得孟南哭笑不得，既然人家宣称海归，就原谅他吧。
　　“楚格良，”孟韦婷白了他一眼，“你话怎么那么多。”随后对着身后的范哲温情款款地说：“我们走了。”说完回头瞪了孟南一眼，昂起头颅率先离开。
　　接着，楚格良对着孟南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就随着孟韦婷离去了。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孟南齐肩的黑发。瞧着孟韦婷随风飘飘的衣摆，她的心也如浮萍一样上下沉浮，孟南不知道，孟韦婷的出现会不会是一个讯号，曾经她努力要逃摆脱的那些另她伤心痛苦的事情和人，会不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如果真的出现了，她要怎么去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