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澜》月兮惜

7、首次出门

　　一个时辰之后，被点的穴位自动解开，她终于能够控制她已然有些发麻的肢体。
　　她急急回转身子，师父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只是她双目轻阖，面带微笑，想来也算死得瞑目了。沈暮雪在这一个时辰之中，心情几度起伏，到了此时，也算是归于平静。
　　她为师父换上干净的衣物，梳理了头发，然后离开。待入夜后，将师父的遗体带至郊外埋了，立了一个木碑暂以怀念。如今她没有条件为师父刻碑，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定要为师父寻一个好的长眠之处，立一块好碑年年祭奠。
　　这一日，虽沉溺在失去师父的悲痛之中，她也明显感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的步态较从前轻盈许多，听力也远胜从前。她明白，这是师父将她毕生所练功力全传给她的缘故。师父已故，她更需要好好练功方不辜负师父。

　　三月之后，经过每日夜晚的练功，沈暮雪的武功已突飞猛进，虽然她并不知自己如今的武功在当下武林之中处于何种地位，但是她清楚，拥有了师父全部内力的她，绝不会处于下游的水平。
　　“暮雪。”门外传来沈轻寒低沉的嗓音。
　　她将记载着夕家武学的书籍藏好，方走至房门去为沈轻寒开门。
　　“轻寒哥哥。”她推开门，看见沈轻寒站在朝阳之中，他的双目却比阳光更温暖耀眼。
　　见她出来，他眸中带上些许笑意：“泰山派掌门凌云雄之女凌初夏即将及笄，八月十五便是她的生辰。凌掌门为他的爱女庆祝生辰，广发邀请帖，你可愿随我同去？”
　　他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
　　她点头，弯了双目：“轻寒哥哥愿意带暮雪前去，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若外面的天地太广阔，暮雪乐不思蜀，轻寒哥哥又待如何？”
　　听了这话，他似有些意外，然而很快抿了抿唇，道：“外面天地自是广阔，你若愿意，我陪你踏遍塞北江南，看遍山河风光。”
　　她的脸微微发烫，也不知是因为阳光太热，还是目光太暖。

　　其实，爹娘的反对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在沈轻寒与她一同去见爹娘的时候，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爹娘却并未如她所料那般反应激烈，沈老爷只对沈轻寒说了一句话，便同意他们一同出门了。
　　“若暮雪少了一根头发，我便唯你是问！”
　　听了这话，她暗暗发笑，感受到温暖的同时也意识到，这对父母与她想象中的封建家庭大有不同，可能这就是身在武林之家的幸事。

　　两日之后，他们便出发了，碧凝眼睛红红的，因为沈暮雪并没有带上她。
　　沈轻寒本意是希望沈暮雪带着侍女的，然而沈暮雪眉眼弯弯，问他：“难道轻寒哥哥不能把暮雪照顾好吗？”他便语塞。
　　于是，他们两人，驾着马车，便踏上了出门的路途。
　　考虑到她是首次出门，沈轻寒驾着马车走得很慢，每天也只安排了很短的路途，一路游山玩水，慢悠悠地向泰山而去。
　　出门便是清晨，沈家位于灵州北边一处僻静的宅院，是以清晨门外并没有什么人迹。沈暮雪有些失望，她本想看看古代城镇之中有多热闹。然而随着沈轻寒驾着马车缓缓出了城门，她才发现，这才是她期待许久的风景。
　　生于现代社会，见惯了水泥钢筋堆砌的城市，这种毫无修饰的自然风光，这种石头铺就的寂静官道，还有耳边动听的鸟鸣，都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心情。
　　“暮雪……暮雪？”听到沈轻寒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他关心的目光，笑道：“如今亲眼见了，才知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
　　听了此话，沈轻寒方舒了一口气：“原是如此，你既喜欢，我们便多呆一会儿便是。”
　　“不必如此，见了此处，我便更想要知道，前方有怎样的美景在等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沈轻寒了然：“那，你可要坐稳了。”
　　“嗯。”
　　说罢，沈轻寒放下门帘转过身去，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马车便突然颠簸起来。幸而沈轻寒细心，早早在马车中铺上了软软的垫子，所以她并没有太难受。
　　太阳微微西斜的时候，沈轻寒便在一处客栈停了下来。沈暮雪看了看天色，约莫下午三点左右，她问道：“轻寒哥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沈轻寒拍了拍奔跑了一天的马儿，“虽然离太阳落山还早，但是酉时的日头太大，怕你过了暑气去，不若早些休息，我们并不赶时间。”
　　沈轻寒真是事事为她考虑周到。她以前身体太差，冷不得热不得，所以在家中被所有人都特别精心地照顾着。如今她习了武，身体较从前已大好，已可如常人一般自在，虽不如沈轻寒这种武林高手一般寒热不惧，却也不再脆弱易折。然而这些沈轻寒并不知道，还是如以往一般悉心照顾着她。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沈轻寒如此好意，她必不会拒绝，颠簸了一天，她也确实想要好好休息一番，即使垫了厚厚软软的垫子，沈轻寒也刻意没有让马儿跑得很快，然而木轮的马车，终归不可能像现代的车那般舒适。
　　沈轻寒定了两个最好的房间，由店小二带着向楼上住房而去。沈暮雪听到她踏上楼梯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木头的吱呀声，她感到新奇而有趣。沈轻寒体谅她是头一遭出门，也由得她四处张望。
　　待她兴奋劲头过了，回到房间，他便让小二送了热水到房里方便她沐浴。当小二敲门送水之时，她便猜到这必是沈轻寒的安排，又是一阵感动。本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她即便是不慌乱，心底也是有些害怕的，幸而上苍还送给了她这么好的亲人。虽然，这些亲人，原本都不是她的。她偷了原本沈暮雪的身份，她的亲人，甚至，可能是她的爱情。原本的那个沈暮雪，她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