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澜》月兮惜

12、揽月之泉

　　她皱眉，终是觉得不妥，可也无话可说，便闭了嘴。

　　“对了姑娘，月澜此来是要告知姑娘，实在抱歉，月澜未能为姑娘备下房间，只能委屈姑娘这几日暂住于此了。”墨月澜一贯谦和的语气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是她再清楚不过，偌大的落冥宫，偌大的中天阁，不可能连一个小房间都腾不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故意要把她留在身边，控制她，监视她。
　　见她神色不好，他笑意更深：“在下明白姑娘名节重要，但请姑娘放心，此事不会再有别人知晓。”
　　他竟还敢提！
　　“墨公子虽如此说，可你我二人毕竟并非夫妻，如此同住一室成何体统。”她本不敢多言，之前在客栈，她已经忍了。可他既开了这个头，她就不能沉默下去。
　　他听了此话，眉目弯弯：“姑娘还未成亲，日后你我能成夫妻也未可知呢。”
　　无耻！
　　她气急，却不敢发作。
　　稳了稳情绪，她才开口道：“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暮雪已经定亲，待择得良辰吉日便会完婚，何来……何来与你……”
　　话没说完，已是羞红了脸。
　　便是到这个时代以前，她也未曾被人如此调戏过。
　　墨月澜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眸中却分明是狡黠的光：“姑娘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我落冥宫实在难以安排，只得委屈姑娘了。”
　　她无奈，话都是白说了。
　　“姑娘如今还未成亲，月澜对姑娘的仰慕亦绝不会因了定亲便断了。便是成亲了……”墨月澜眨了眨眼，“美人依旧是美人。”
　　话越说越过分，她看他这意思是没完没了了，竟是怒极反笑：“暮雪谢过公子抬爱，只是公子大才，以暮雪之陋资怕是高攀不起。”
　　他低低地笑出声，眼波流转之间全是笑意：“姑娘哪里的话，姑娘美名江湖远播。”
　　她不管说什么他都有话可接，她干脆闭了嘴，不再多言。
　　见她不言，他笑意更深，手指在桌上轻叩，唤了蓝璎进来。
　　“带沈姑娘去揽月池沐浴。”
　　“是。”蓝璎行了礼，转身对沈暮雪道，“沈姑娘请。”
　　多日未洗，她确实难受得紧，然而看着墨月澜那张无害的脸，她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姑娘快去吧，月澜会在此等候，莫要担心。”见她未动，他又接了一句。
　　这话的意味有些暧昧不明，连她自己都觉得解释不清，然而蓝璎只是低头恭顺地候着，她想解释也是无门。胸中憋了气，却无法发作出来，只得默默咽下不快，跟着蓝璎出去了。

　　“蓝姑娘……”出得屋门，便见得回廊曲折，廊外花园之中种着不知名的花儿，其间小路用鹅卵石细细铺就，蜿蜒着没入了假山。
　　“沈姑娘请说。”蓝璎并没有因为墨月澜不在而有丝毫怠慢之意，一如既往的恭敬。
　　“墨公子他……”
　　她本想问问墨月澜是否向来都是如此对待他的俘虏，她也好心里有底。
　　未料话未说完，便被蓝璎打断：“宫主的心思，我们下面的人都不敢随意揣度。蓝璎只知沈姑娘是宫主的贵客，必定会好好服侍姑娘。”
　　想来也是，蓝璎毕竟是墨月澜的人，又怎会问出些什么。
　　思及此，她也不再多言，默默跟着蓝璎穿过回廊。
　　“有句话我本不当说，姑娘听了便罢。在落冥宫中，还是不要违了宫主的意才好。”沉默许久的蓝璎突然开口，只抬眼看了一眼沈暮雪，复又低头匆匆往前走。
　　蓝璎突然跟她说话，她本是一惊，然而听了她所言，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多谢蓝姑娘提醒，暮雪记下了。”
　　蓝璎也没回应，只将她带至回廊尽头。
　　只见门栏窗槅都雕刻着奇妙的花纹，门上匾额书写着“揽月池”三个墨字。
　　蓝璎为她推开屋门，便立于一旁恭候。
　　沈暮雪步入房门，但见得屋内一片氤氲水汽。
　　蓝璎在她身后关上了房门，而她看着面前的温泉，惊呆了。
　　温泉池形状不甚规则，竟像是天然形成。池中有一白玉床，床上凿开的洞中咕噜噜冒着水泡儿，池水从东面流入，顺着水池的方向缓缓从西侧流出。梁上笼着轻纱，衬着温泉中的雾气，竟像是在仙境中一般。
　　她褪去身上的衣衫，缓缓步入温泉之中。池水堪堪好到了胸口，池中水温正好，热气蒸腾。她走至池中的白玉床，放松地躺下，床上翻滚的水泡像是在为她按摩似的，浑身通透得不得了。流动的温泉水从她身上缓缓而过，将她的疲乏也全都带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她才舍得从温泉池中起身。池边早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她取来穿上，整理好后，方才推开了房门。
　　屋外空气有淡淡的冷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清冷的月正悬在东边的天空，她长舒了一口气，竟是觉得从未有过如此舒心的时刻。
　　见她出来，侯在门外的蓝璎对着她行了一礼，道：“姑娘请随我来。”
　　想着刚才蓝璎一定是一直在门外等她，她心中涌现稍许愧疚，但见得蓝璎神色无异，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点了头：“劳烦蓝姑娘。”
　　蓝璎亦不多言，转身前面带路，按着来时的路返回，将沈暮雪带回了墨月澜的房间。

　　到得屋前，蓝璎并未推门进去，只是在门口，恭敬道：“宫主。”
　　“进来吧。”墨月澜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依旧的悠然自得。
　　蓝璎这才推开了门，立于门侧。
　　想及之前蓝璎的忠告，沈暮雪也不迟疑，提步便进了房门。
　　蓝璎依旧在她身后关上了房门。

　　墨月澜为她准备的是一件绯红的衣衫，衬着她刚泡完温泉后红润的脸颊相得益彰。
　　墨月澜见她进来，盯着她看了半晌。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刚欲张口询问，墨月澜却先开了口：“姑娘穿红衣真好看，只可惜……少了点什么。”
　　她疑惑，抬眼看他。
　　他看着她端详许久，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身后的抽屉中取出一只金簪，抬手，轻轻插在了她的发间。
　　“如此，方不负佳人。”墨月澜端详着她，满面笑意地点点头。
　　金簪？
　　她的首饰其实不少，沈家从来不曾亏待与她，此物更是数不胜数，只是她觉得，若是正式的场合，盛装打扮倒是无可厚非，平时私下里，还是轻松点好。故而这些东西，她很少上身。
　　她却皱了眉，道：“公子请恕暮雪无理，只是金银之物，暮雪向来不喜。故公子从未见暮雪佩戴首饰。”
　　听了此话，墨月澜竟是一笑：“我只道是初见姑娘时行将就寝，故而未加妆容，未料竟是姑娘向来朴素。如此，是月澜唐突了。”
　　她抬手，从发间抽出金簪，递向了墨月澜：“多谢公子好意。”
　　墨月澜也没再多说什么，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金簪，随手便丢在了桌上。
　　那簪子一看便是上好的成色，她虽不喜，可看着他这般随意，总还是有些不快。
　　而她的神情全入了他的眼，他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微微启唇，道：“你我本就是江湖儿女，自然不必太过在意。然而，姑娘家还是有些首饰为好，必要之时还可应急。”
　　她知他说得有理，她也很清楚，虽然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小之又小，可若是真与沈轻寒不幸走散，自己一人流落江湖，还可以变卖首饰以作盘缠。
　　“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他所说的话确有道理，然而她却不能接他的东西，沈轻寒毕竟是江湖之中有名的正道大侠，若因为她收了墨月澜之物而叫他为人话柄，就太不值了，“暮雪下次出门必定牢记公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