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叹》虞木子

5、第 5 章

　　南荒之地，顾名思义在九州四海之南，处于天地尽头，相传当年盘古开天辟地，形成九州四海，用清气荡涤世间，将浊气分别储于东南西北四荒，形成四根支撑天地的天柱，以至于这四处地方荒芜至极，只有一根光秃秃的柱子顶天立地，此外无任何生物得以存活于此，甚至连土地山川河流也没有，只有空荡的虚无。
　　此地虽不能孕育生命，但如青蕖这类灵力较高的神仙，却可以在此存活，依仗灵力抵挡浊气的入侵，长此以往有助于仙体的修炼，但却着实痛苦，这也就是天帝罚她来此思过的原因。
　　当青蕖刚踏进南荒之地时，除了要抵挡浊气比较幸苦之外，也并无任何不悦，但当她在此处呆了一个月后，她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这一个月来，她就抱着天柱吃喝拉撒睡，每日唯一的休闲便是看三姐在乾坤袋里给她塞的一些话本子，可这话本子也有看完的时候，才短短五日，整整四十八本话本就被看了两遍。
　　到了第七日，她终于又找到一项新的娱乐，那就是和前往南荒之南衔石子填东海的精卫唠上几句嗑，比如东海龙王的小妾和蟹将军私奔去了西海，东海龟丞相的小儿子原来是他的三夫人和大儿子生的，如此如此。可精卫姑娘重任在身，每日需得来回千趟，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能够用来和青蕖聊天的时间也不如刚开始那么久了。
　　后来所有的时间青蕖只能用来看日升日落，连这天柱上有多少上古神灵的名字都已经被她来来回回数了十几遍。
　　更让她觉得寂寞的是，三姐给她的传音镜至今为止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她每天晚上都对着镜子说话，但镜子的另一头从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仿佛她已经被所有人遗弃了一样，没有人会在乎她，关心她。
　　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莫过于虚无，实实在在的虚无足以渐渐消磨一个人所有坚强的意志和生存的渴望，广袤的天地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么活着会不会连幽冥司的鬼魂都不如。
　　无边的虚空让青蕖想到了小时候被父君关在极夜宫时的情形，父君似乎特别中意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显然这很有效。与小时候唯一不同的就是她长大了，灵力也强盛了，但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她还是她，她依旧害怕这种死一般的静，于是她不分昼夜对着传音镜说话，从最开始期待姐姐们的回音，到如今只是一种本能，只要还说着话，就仿佛自己还真实鲜亮的活着，总有一天可以离开这南荒之地，结束这种连鬼都不如的生活，做回从前那个尊贵的五公主。
　　无论天上人间幽冥魔界，时间都匆匆而过，唯有在南荒之地的青蕖觉得每一日都是那么难熬，即使是过上一天，也是在无尽消耗着自己的灵力和生存的意志。
　　直到这一日，正好是青蕖被罚到南荒之地的第64日，在看完第64次日出后，青蕖拿出看了第127遍的话本子准备看第128遍，即使刚打开扉页她就已经知道这崔小姐被劫，后来张书生救了她，再后来崔相国准备悔婚，再再后来张书生考上状元回来了，最后崔小姐和张书生终于成了亲，但她还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仿佛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故事且深深被吸引了。
　　正当她读到崔相国悔婚，崔小姐宁死不从，打算为崔小姐的坚贞鞠一把泪时，鼻尖似乎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杜若香气传来，一瞬间，连这荒芜不看的南荒之地都似乎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看来是某位灵力强大的上神来到此处，大荒收到上神周身仙泽的浸润才会如此，青蕖不由将视线从话本上挪开，环顾四周，想要知道是哪位上神驾临。
　　若是与自己平日有一分半分交情的神仙，不说帮自己破除结界，至少也能多带几本话本子来解解闷。不曾想，映入青蕖眼帘的是一袭水蓝色外袍，内裳和鞋白的像刚用皂角洗过似的，白的纤尘不染，上次随意用发带扎起的头发这次竟端端正正的用青玉簪子绾好，要不是在这南荒之地，青蕖简直要以为这位上神是要去哪里讲授佛经呢。
　　“啧啧，阿青，看来你在这里过的倒还算闲适，枉我得知你被罚看守此处，巴巴的赶过来探你。”说罢景阳一拂手，天帝亲布的结界瞬间土崩瓦解。
　　“我看你那父君也并不是诚心想罚你，就拿这么个破结界关着你，可见是为了方便你逃走。”
　　青蕖的眼皮子不由得抽了两下，道：“额，神君，您修为高深，自然不把这种结界放在眼里，可小仙修行尚浅，况且为了来此领罚，父君已经将我的法力暂封，幸得神君来救，小仙不胜感激，呵呵，不胜感激。”青蕖一边睡，一边低下头，用眼睛暗瞟景阳。
　　只见景阳正向她走来，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他再进一步，她便再退一步，直到她退无可退靠到了天柱上，手中的话本子也不慎掉落。
　　景阳转头看向地上的话本，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原来阿青你喜欢看这人间的话本子，既如此，不如我带你亲自去人间挑几本回来，也好打发打发时间，可好？”说罢他轻轻俯下身，替她捡起地上的话本子，拂了拂尘，递回给她。
　　青蕖刚伸出手要接，不料景阳突然收回了手中的书，转而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这件事若要放在平时，青蕖想自己多半是可以躲过的，可现在她灵力尽失，面对的又是一只灵力高深的老狐狸，硬来是万万不行的，看来只有先麻痹敌人，等他大意的时候再做打算了。
　　于是青蕖脸上半点不露声色，嘴角扯开谄媚的假笑，说道：“呵呵，看来神君还挺喜欢小仙的手，莫不是因为神君身在晨栖宫，万八千年的没有摸过女孩子的手，一时好奇，觉得小仙也算是个长得还算标志的女子，握握小仙的手找找感觉？那真是小仙的荣幸了，神君您尽管握，即便握到小仙的手和您的手长在一起了，小仙也是甘愿的。”
　　“既如此，那本君便却之不恭了，阿青，我再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看着景阳突然变得深邃的眼睛，青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痛，快的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但随即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不禁暗骂：景阳上神，您老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本事倒是比您的修为更让人敬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