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双生》为君卿

7、花骨·4

　　“公子，一切已筹备完成。”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匆匆来到纪无歌的面前，一俯身，恭恭敬敬地说道。
　　“是么？”纪无歌抿嘴，点头示意他下去。那男子便又马上快步离开了。
　　转头看向正端坐在窗前咬紧嘴唇睁圆了双眼，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着字的花瑶。阳光撒下，照耀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层薄薄的金衣，甚是好看。
　　他轻轻一笑，恰好对上了她的目光。只见小姑娘的脸上写满了惊喜，雀跃地招呼他道，“无歌无歌，快来看！我能写你的名字了！”
　　纪无歌一愣，随即又微微一笑，迈开步子来到她的身旁。她面前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写上了“纪无歌”三字，没有横平竖直，没有笔锋顿挫，有些不忍直视。然而短暂的发愣后，纪无歌咽了口口水，缓缓夸赞道，“花瑶，此字……甚好。”
　　花瑶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样高兴得跳了起来，勾住纪无歌的脖子，不自禁地叫道，“真的吗？太好了！”
　　“嗯，是真的。”纪无歌拍了拍她，轻轻将她推开，但双手仍抓住她的双肩，“花瑶，这几天我想带你到各处游走，你可愿意？”
　　“四处游走……”花瑶偏着脑袋，大眼睛一眨一眨，忽然拍手乐道，“四处游走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和无歌一直待在一起？有何不可！”
　　看着她无邪的样子，纪无歌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地笑了笑，“那是自然。那么，我们出发吧。”
　　“咦？这么仓促！”花瑶有点惊奇。
　　“东西已经交给下人办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如果你不想这么急着要去，也可以再等些时日。”纪无歌说道。
　　“啊，不用再等了，现在就出发吧。”花瑶笑得灿烂极了，抓着纪无歌的手摇晃着，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欢喜。

　　纪家大宅门口，已有一深棕色的檀木轿子备在那里。轿子不大，但空间足够。花瑶站在轿子边上，正为轿子太高而犯愁，紧随而后的纪无歌便给抬轿人一个眼色，示意他们放下轿子。花瑶高兴极了，迫不及待想要跨进去，却被纪无歌拦住。
　　“无歌，怎么啦？”花瑶不明所以，惊讶地回过头，问道。
　　“姑娘家要淑女。”纪无歌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一手扶着她，稍稍用力，轻而易举就将她娇小的身躯托入轿中。随后，自己也跨上轿子，对着抬轿人高呼，“走吧。”
　　虽然不知道纪无歌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但只要跟着他，花瑶多一句疑问都不会说。不知从何时起，他便成了她长久的依赖。
　　“无歌。”她轻轻叫唤着。
　　“什么事？”纪无歌偏过头去看着她。
　　她的头依在他的肩上，出神地玩弄着自己的发丝，嘴角嵌着一抹淡淡的满足的笑，“我好困，可不可以借你的肩，睡一觉呀？”
　　此刻她的撒娇，让纪无歌心里泛起一阵温暖。他微微牵动唇角，柔声道，“睡吧。”
　　“嗯。”花瑶低低应了一声，阂上眼，沉沉睡去。
　　纪无歌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滞许久，略微出神地伸出手将她垂落脸颊的发丝缕到耳边，有些沉醉。
　　坐着轿子出了城，纪无歌他们又换了马车，这样一来速度要快得多了。已到了镇上，花瑶仍未醒。纪无歌心说这姑娘一路颠簸没醒，这里这么吵居然还没被吵醒，是有多困。不过还是不忍心叫醒她啊……他无奈地笑笑，轻声请下人帮忙把花瑶平稳地带下马车。纪无歌身手极好地接住了她，看着她安心的睡颜，温柔地笑了。

　　“唔……”外面是黄鹂鸣叫，春光倾泻入室，温柔了少女沉睡的脸。
　　纪无歌打趣道：“花瑶，我有些怀疑你不是摇钱树而是猪了。”笑颜盈盈。
　　少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涨红了脸，鼓着脸颊看着面前的男子，像个小孩似的捶打他，逗得纪无歌哈哈直笑。花瑶有一种莫名的感受，之前纪无歌对自己，怎么说呢，不像今天这样……轻松？是这么说的么？还是有一些疏远吧。可是今天他好像变了很多，比如他敞开心胸地笑了，比如他也会有不正经的时刻开始打趣自己了。花瑶看着纪无歌的点点转变，心里是真实的开心。
　　纪无歌的心里本来是很痛苦难过的，可是看着她傻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就温柔轻松了下来。也是，既然只有最后的相处的时间了，何不和她快快乐乐地过呢？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开，把极致的快乐留给她……和自己。
　　她灵巧地把双手绕到纪无歌的颈后，前额靠着他的前额，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姿势煞是暧昧。
　　她眨眨眼：“无歌，我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你这样的笑容。”
　　光暖暖的，纪无歌的的笑容也渗透着丝丝暖意。
　　下了酒楼，纪无歌和花瑶被酒楼的热闹吓到了。跑堂的满身是汗，脚不沾地；算账的算到手抽筋……虽然他是累并快乐着。走下楼梯，纪无歌还是忍不住抓住了一个小二问：“兄弟，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小二满头是汗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比平时多出不知道多少呢！公子，不跟你说了，我还有活儿干呢！”说着，小跑着走开了。
　　纪无歌忽然明白了什么——是花瑶！安琴说得对，摇钱树并不是主观给人带去财运，而是她在哪里哪里就有好运！那么、那么……若是自己和安琴的事情伤透她的心，她要离开……纪无歌不敢想。

　　花瑶其实是喜热闹的性子。带她上了市集以后，纪无歌突然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把她锁在纪家，自己又时常不能陪着她，对她来说，到底是多大的煎熬呢？也许……按照安琴说的让她走是对的？可是手段未免太过残忍……想到这里，纪无歌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说到底，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自我催眠吧。
　　不曾问过花瑶的感受，若是他问过，那么他就会懂，那个少女并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她所求的不过是伴在他身边朝朝夕夕，无所谓他爱不爱她，无所谓她娶不娶她，只要不舍弃她便什么都好了。
　　偏偏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难以达成。
　　纪无歌加紧步伐跟上在前面轻盈欢跃的花瑶。
　　她转过头招呼他：“无歌，快过来！这边的是什么啊？”
　　纪无歌依她所言走到那家铺子前面，看了看那圆滚滚红彤彤的东西，解释道：“这叫糖葫芦，是一种食物。”
　　“唔。”花瑶答应着，把食指抵在唇边，大概就差流口水下来了。
　　摊主笑了：“公子，为这个小姑娘买一串吧。”
　　纪无歌捏了捏花瑶的脸：“花瑶，你这小馋嘴。”然后他便无奈地笑着，帮花瑶买下一串。
　　“好吃么？”
　　“恩恩！甜甜的，好好吃！”花瑶扬起一个笑脸，眉间金色的五瓣花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光芒。她把糖葫芦伸到纪无歌面前，说：“无歌，你也吃！”
　　纪无歌扳过她的手，咬下一个圆圆的山楂球。
　　花瑶是那么希望这一刻可以定格。
　　阳光下，街道里，人群中，一对男女，亲密地走在一起，分享着一串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