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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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枞木在桐人记忆中的地点，以记忆中的弯曲模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这几乎没有其他树木的方形区域因积雪而散发着纯白的微光，仿佛一片生命完全灭绝的平原。
视野角落的时钟来到零点的瞬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铃声，桐人抬头往树梢顶端看去。
以漆黑的天幕为背景，两条光线从远方延伸过来。桐人仔细一看，发现那似乎是某种奇形怪状的怪物所拖着的巨大雪橇。
在抵达枞木正上方的同时，一个黑影从雪橇上飞落，桐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猛地踢散雪花着地的，是个身高大约比桐人高三倍的怪物。虽然外表基本接近人类，但是手臂异常的长，因为身体向前弯曲而几乎快要触及地面。小小的红眼睛在异常凸出的额头的阴影下发着光。下半张脸长满灰色的胡须，长度甚至到下腹部附近。更古怪的是，这个怪物穿着红白上衣，带着同色的圆锥形帽子，右手持斧，左手提着一个大袋子。
这样看来这个怪是恶搞圣诞老人了。或许设计者的想法是想让玩家感到害怕和好笑，但是对于桐人而言，头目的外表根本无法刺激他已经麻木的神经。
尼古拉斯应该是准备说出任务的台词，而准备动起纠结的胡须。
“啰嗦！”
桐人喃喃着，拔／出剑，右脚用力往积雪一蹬。
“啰嗦！”
这一声来自铩羽而归的ＤＤＡ队伍的查尔斯，他焦躁地斥责旁边的普通公会成员：“总之你们记着！是那个黑衣剑士见副会长不在就提出和我们单挑，我们当然打不过攻略组的玩家，所以才没抢到怪！不要提风林火山的克莱因，那可是攻略组里不算重要的人，输给这种人，我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而且丢了这个怪，我们的身份可承担不起后果，但是副会长不一样啊，她是会长的左右手，公会的重要事务都是她经手，推点责任给她也没关系……”
此时ＤＤＡ这群人刚好回到迷宫森林的入口，忙着粉饰失败的查尔斯没有注意到入口处站着的人，继续说：“我们要统一这样想，就算是会长临时给她任务，以她的能力她就应该半小时内处理好！可是她一直没有来，也不联系我，明显是失职嘛！但是我们在会长面前，不能说太明白，应该暗示，让会长也认为是她的错——你踢我干嘛？想挨揍吗？”
查尔斯忽然被正后方的部下踢了一脚，心里憋着的火气顿时烧得更旺，回头呵斥了一声，看到了部下紧张慌乱的神情。
怎么了？查尔斯疑惑地回头，却正面挨了重重地一拳，向后倒去。
其余公会成员立刻散开，任他倒在雪地上。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查尔斯脸上的拳印，又看了一眼他的血条，看那减少的程度肯定是技能造成的，然后不约而同地向刚才出拳的人行礼：“零副会长……”
天空中细雪飘落，光线黯淡的迷宫森林入口本来已经给人一种很冷的感觉，但是零的存在让这群人感觉冷意渗透进了心里。既是因为她身上光明正大穿着的蓝银盔甲上的冷光，又是因为来自那双绯红色的眼睛的森冷目光。
有人壮着胆子往零的头顶看了一眼，果然变成了橙色游标了。
零注意到了那人抬头，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头——这样当然是看不到自己游标的——，不在意地扭了扭手腕：“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欠揍？”
所有人噤声。
“不要装死，站起来。我对自己体术技能的伤害很清楚，一拳打不死，也不至于打出ｄｅｂｕｆｆ。”零面无表情地说道。
查尔斯立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脸上多是惶恐的表情——零看出了他试图隐藏却没藏好的不满——，说：“对不起，副会长……我错了，我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是我们还没向会长报告，算不上是泼脏水……要是副会长跟着我们去，我们肯定不会输，在这里等……”
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番话触碰到了一个开关，回忆闪现脑海。
——“千寻，如果你不告发我有多好？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们还可以一起上下学。”
——“事实本来就是你因为一点小事把秋叶送进了少管所，你还记得以前秋叶怎么帮你的吗？所以我们说的不算造谣啊，你就是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人！”
怪她吗？真的怪她吗？
为什么有的人，总能轻轻松松地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啊？
本来一拳过后不想再追究的零叹了口气，右手轻轻放在了刀柄上。
“副会长！”
众人的惊呼没有让零放下手。她缓缓笑起，定定地看着查尔斯，同时也在看着记忆中那些鲜明的脸孔，轻声说道：“我啊，现在是个面对挑衅非常积极的人，无法忍受被挑衅，而且是个只进行主观判断的人。我判断你的话，是在挑衅我。”双眼眯起，右手一用力拔／出武器，刀尖指着查尔斯的鼻子，“你要不要来试试７０级曲刀手最强的剑技？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死。试试运气吗？”
看到查尔斯紧张起来，零愉快极了，“开玩笑的，看你吓的……”
话音未落，零刀尖向下垂，左拳使出体术又给了查尔斯一拳，再度将他揍进雪地里。
“因为你甚至都不配我用刀平砍。废物。”
像是配合她最后说的那个词汇一般，从迷宫森林里吹来了寒风，说话时系统模拟出来的气瞬间消散在风里。
零拿着刀，随便朝一个队员招招手：“你还记得你们在哪里遇见桐人的吗？”
“记、记得。”队员吓懵了，连连点头。
“地图资料。”
零一摊手，队员立刻麻利地将地图资料复刻在羊皮纸上，乖乖地交给了零。
“你们带着他回去吧，请如实告诉会长，不要给我添麻烦。”留下这句警告，零闯入了迷宫森林。
她进入迷宫森林不久后，桐人和尼古拉斯的战斗也告终了。
玩了超过一年的ＳＡＯ，桐人的生命值首次进入了红色危险区域。
当尼古拉斯消失时，桐人的道具栏中已经一个回复水晶都不剩，从不曾与死亡如此接近。但这样千钧一发活下来的桐人，心里却没有涌现任何欢喜与安心。反而只有类似失望的感觉：为什么他活下来了？
在桐人缓慢地把剑收入鞘中的同时，尼古拉斯消失时留下的袋子也消失了。头目掉落的道具，应该全部都收进他的背包里了。
用力吐了口气，他挥动颤抖的手调出视窗。
掉落的道具多到令人厌烦。武器，防具，宝石，水晶，食材……桐人谨慎地滑动着滚动条检视道具，数秒后，他唯一想要的道具出现在眼前。
它的名字是“还魂之圣晶石”。桐人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那种感觉就像这几天——这半年来完全麻痹了的一部分心脏突然有血液流过一样。
真的……真的能让幸活过来吗？这样的话，启太，铁雄，还有至今在ＳＡＯ内丢失性命的玩家的魂魄，其实都没真正被消灭吗……
也许能再一次见到幸。光是这样想着，桐人的心就开始颤抖。不论会遭到什么样的话语咒骂，不论会因为说谎而受到多少责备，这一次他一定要用这双手抱住她，直视那对黑色的眼睛，把心底的话说出口。
——不是你不会死，而是我会保护你。就是为了这一点，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因为颤抖的手而数度操作失败之后，桐人终于将还魂之圣晶石实体化。浮现在视窗上的，是一个鸡蛋大小、带着七彩光芒美得无以复加的宝石。
“幸……幸……”
出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桐人点了一下宝石，选择自动选单上的说明，那里显示着用熟悉的字体标示的简单解说。
这时零已经赶到了风林火山和ＤＤＡ领队单挑的区块，一闯进这个区块，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克莱因。克莱因也看到了她，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零？你也来了？”即使气喘吁吁，克莱因还是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嗯，想着过来帮忙。”零抿唇一笑。
“为了帮桐人？”
零点点头，注意到克莱因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不以为意。
等零走近了，早就注意到异常的克莱因才开口询问：“你怎么变成橙名了？难道像以前那个拉比一样去和别人抢了怪？”
“那倒不是。我刚在入口揍了一个部下。”零简单解释了原因，不隐瞒不代表能多聊，于是她立刻转移了话题，她最关心的话题，“桐人进去多久了？”
“我也没注意到……”克莱因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珠随意一转，然后定住，“零，他出来了。”
克莱因注意到桐人的时候，桐人也注意到了他。
桐人像一具机械般确认风林火山没有少人，视线在零的橙色游标上堪堪停留了一秒，然后便收回。他缓缓走向克莱因。
他看得出来这里只有克莱因的疲惫不亚于他。他推测应该是和ＤＤＡ交涉，进行一对一的决斗；不过这里突然又出现了橙名的零，情况应该有点复杂。但是这些推测没有让桐人心里浮现一丝感慨。
见桐人走近，克莱因瞬间松了口气，表情也和缓下来；但在看到桐人那张死灰般的脸时，刚提起的嘴角一下子僵住了。
“……桐人……”克莱因的声音非常沙哑艰涩。他大致猜到是什么结果了。他想安慰桐人，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桐人将圣晶石往克莱因的膝盖上一放。
“这就是复活道具，但不能用在已经死去的人身上。你就拿去救下一个死在你面前的人吧。”
只说了这些话，桐人就准备离开，但克莱因却抓住了他的大衣。
“桐人……桐人……”
两行眼泪划过他那满是胡茬的脸颊，桐人感到意外地看着她，零默默别过脸。
“桐人……你……你要活下去啊……就算除了你以外的人都死光了……你也要活到最后一刻啊……”
桐人伸手想从边哭便重复着说活下去的克莱因手中将大衣衣摆扯了出来，但是零立刻捉住了他的手。零把脸转过来，眼泪在眼眶打转：
“桐人，你一定要活下去，继续变强……我在第四层的时候说过想活到明年圣诞节，你看，我努力活到今天了。桐人你也不要放弃啊……你一定能遇到可以听你保证说不会死的人的……”
“我遇到过了。”桐人说话时，漆黑的双眼像两潭死水。
“诶？”零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秒。
“但她死了。所以，我变强还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