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送你皮带

24、第 24 章

　　邻居的阿姨说，夜里有一个男孩儿从十五层的楼顶跌下去了。他的父亲嗜酒好赌欠了别人很多债，甚至没有回来安葬自己的儿子。男孩儿被发现时身体冰冷，手指早已僵硬。犹如一座经过细心雕琢的冰雕，美丽而安静，永恒而持久。只有一个粉头发的女孩俯在那断线木偶般的身体上用干燥的口舌发出嘶哑的声音，无泪地嚎啕了很久，迟迟未离开。

　　男孩儿的嘴角是上扬的。

　　波兰的天空又被笼罩在阴霾之中，从清晨开始就一直下着雨。
　　一口黑胡桃木灵柩被吊绳拽着沉入挖好的土中，牧师用铁锹铲起松土，把它掩埋。稀稀拉拉的送行人站了不太整齐的一排，零零星星的白色花枝被人们扔到土丘上。
　　“阿门。”
　　波兰的夜空格外美，人烟稀少，到了午时便很少有灯光。看得见大片的星星被随意泼洒在深邃的黑蓝色幕布之上。
　　十五楼，这里的天台有男孩儿喝过的一小罐橘子汽水。
　　也许还有男孩儿流泪的痕迹。
　　只是，并没有人在乎他的离开，他并不哗众取宠，他的生命在最安静不过的夜晚，被他擅自结束。没有人陪他度过最后的一天、最后的一小时和最后的一秒。独善其身，走开永远比留下面对更容易。
　　至少，他在乎的人，一个也不剩了。
　　纵身，这是此时最刺激的一个动作。画面感强烈、富有冲击力，每一侦画面都有着绝望无助却神圣恢宏的华丽。
　　接下来，也只有短短几秒。闷响中，有罂粟花般绽放的血液喷薄于视力消失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嘿，我是Alex。”
　　“我是Dominik。”

　　男孩儿的微笑一如既往的狡黠。
　　吉他的旋律在耳边回转，眼前是少女纤细的手臂，皮肤上排列着数十条暗红的刀痕，中间的部分则有一个好像俄语字母形状的几何，少女的手紧攥着一团纸巾，用力到血管也突兀着。浓稠的血液从刀片边缘顺势流下。
　　阵阵晕眩感。
　　“嘿，快吻他...”
　　“嘿，你害羞了Dominik...”
　　“您的儿子很有可能持续沉睡，过量安眠药可能给他的脑部带来伤害，在他醒来后也许会出现部分失忆...”
　　“Dominik快醒过来，妈妈一直陪着你...”
　　心电仪的嘀声平缓地每秒响一次，胃里像有锥子刺入并拧动着，绞痛着，空到连口中都觉发苦，咽喉肿胀，无法发出完整的音。
　　“医生！看到吗？Dominik的手指刚刚动了！”
　　“只是潜意识还在活动，这并不代表他很快就会苏醒...”
　　“求求你，救救Dominik...”

　　各种声音盘旋在脑海。
　　眼前是深蓝色的海洋，没有任何鱼类穿梭其中，没有任何浮游生物，也见不到一条水草。身体周遭的海水无比冰冷，刺痛着少年的皮肤以及触觉末端神经，强烈的窒息感令人慌乱无措，海水几乎要把少年吞噬，甚至想要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侵入，像强酸一般烧灼五脏。水太深，努力的挣扎也显得苍白而绝望。慢性的痛苦快要杀死少年，越来越刺眼的阳光肆意地由上方射入水中，仿佛讥讽嘲笑。光线散射开来，却有个模糊的人影，游动着靠近。颀长的手臂环绕着少年，那人的脸却无论如何都是模糊的，只是看得到光影将那人切割得那么暧昧，没有明朗的样貌，眼眶深邃，嘴角轻浮的上扬。等到伸手去触碰，却发现人影渐行渐远，早已遥不可及。
　　“喂！等我！停下来...Alex！！”

　　Alex？一个被大声呼唤的名字千百回无法停止地徘徊在耳边。
　　脑内记忆像倒带般飞速回放。

　　“嘿，我是Alex。”时间停留在开学典礼的上午，阳光被窗棱切割整齐，投射在男孩儿的睫毛上，熠熠生辉。

　　“Alex！！”
　　猛然直立起来的少年拉扯到了胸口前的管子和手臂上的注射器。
　　“嘶——”疼痛得吸气声。

　　“Dominik？”眼前是和梦中一样刺眼的白光，医院的白色令人有种莫明的恐惧感。视线清晰后，Beata疲惫的眼神迫切的投向Dominik的瞳仁。

　　“...妈妈。”少年出于本能的吐出两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