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琴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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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之前那几世襄玲给欧阳少恭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他这次醒来竟没有记起她。在欧阳少恭的记忆里，襄玲不过是一个机缘巧合之下缠着百里屠苏报恩的小小狐妖。她法力低微，性子幼稚，只会跟在百里屠苏的后面。就算是和欧阳少恭作对，也不过是顺着同伴的意思。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不像风晴雪那般有着……巽芳的影子，也不像红玉对他处处怀疑，说实话，欧阳少恭并未在她身上投过半点注意。
为何如今这小狐狸不是跟着百里屠苏，反倒趴在他的脚下？欧阳少恭抚摸着小狐狸的脑袋，嘴角笑意不减，道：“哪里来的小东西？可摔疼了？”
小狐狸正仰着头看他，听他发问先是怔怔的摇了摇头，然后不知想到什么，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来，用脑袋在欧阳少恭的掌心上蹭了蹭，接着冲他摇摇尾巴，说了句话：“嗷~嗷嗷嗷~~”
小狐狸年幼，声音是类似于小奶狗的稚嫩。她紧紧拽住欧阳少恭的袖子，望着他的眸子里全是欣喜和期盼的光芒。
可叹欧阳少恭虽于人世沉浮千载，医术琴艺双绝，心计谋略皆通，于兽语却无涉猎——他全然不懂小狐狸要表达什么。不过小狐狸那笨拙的动作和可掬的神态取悦了他，他难得的真心劝她：“这里危险的很，你这小家伙还是快些离去吧。”
说罢，他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欲要离去。
小狐狸却急了，她扯着欧阳少恭的衣衫下摆，却无奈的发现这样根本阻不了他，还被看不见的力量弹开。她灵机一动，快跑几步纵身一跃，正好抓住欧阳少恭的宽大的衣袖，迅速又敏捷的攀上了他的右臂，然后四肢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想了想，又费力的把尾巴也在他胳膊上缠了一圈，整个身体都长在他胳膊上一般。然后抬起小脑袋，黑亮的眼瞳里满是狡黠和得意——看你怎么不带我走？
欧阳少恭便轻笑，也不强制把它丢下，就以这样的姿势把她带下山。
既是她不肯逃离原来的命运纠葛，那就莫要怪他，顺水推舟。
……
方兰生对吊在欧阳少恭右臂上不肯下来的小狐狸大为惊叹。他从未见过金黄色的狐狸，更没有见过要报恩的狐狸，还是那么小的一只，挂在人的胳膊上毛绒绒的一团。翻云寨石牢里也没好好看看，实在是好奇。一路上，他一会摸摸那柔软却坚韧的耳朵，一会拽拽那少见的可爱的圆圆尾巴，还时不时的感慨下光滑舒适的手感，顺带收获小狐狸怒瞪无数。
方兰生反而以此为乐，每当看到小狐狸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开心不已，还要扯着欧阳少恭围观：“少恭你快看！这小家伙又瞪我了！哈哈~~眼睛竟然能瞪这么大，真是……哎？少恭你看一眼啊，可有意思了！”
欧阳少恭对方兰生的聒噪无奈不已，一路上看了一下二十回，竟然还像刚看到一般大呼小叫。可叹他因襄玲的出现而想到尹千觞的处置，是依照之前行事让他监视百里屠苏动向，还是为防他增加百里屠苏一方实力现在杀之，或是让他置身事外不干涉此间因果？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一步步仔细推敲。一路上苦心谋思，却被方兰生屡屡打断，便是修养再好的人也要发怒了。
欧阳少恭不愿再听方兰生继续聒噪下去，要他闭嘴却绕了个圈子。他说：“小兰，翻云寨石牢中湿冷，寨中又浊气逼人，这小狐狸在那呆了许久，又不比人的身子强壮，只怕早已累极，便让她休息一会，等回了琴川再吃些药调养方好——你莫要闹她！”一席话丝毫不提自己，满是对小狐狸的关切与担忧。
方兰生愧然放手，欧阳少恭继续沉思，小狐狸热泪盈眶。
襄玲从小就没有爹娘，是紫榕林里的榕爷爷看着她长大。榕爷爷很疼很疼她，用自己的躯干给了襄玲一个家，还给她讲爹娘的故事。可是榕爷爷不能移动，不能陪着襄玲一起玩，更不要说保护她。襄玲去扑蝴蝶或者抓虫子的时候只有她自己，遇见老虎，大熊的时候也只有她自己。没有人来保护襄玲，襄玲只好靠自己。被追的多了，襄玲就练出了自己的本领——她能跑的飞快，大熊和大老虎都追不上她！
可是她还是被捉到过，那是在红叶湖的时候，一个很讨厌很讨厌的男孩子，还拔下了她尾巴尖尖上的毛。她抱着圆圆的尾巴哭着跑回去，虽然榕爷爷安慰她说襄玲没有尾巴尖尖还是最漂亮的小狐狸，可她还是很难过，哭了很久很久，再也没有去过红叶湖。那是她就想，要是她有爹娘就好了，就可以保护襄玲，不让别人欺负她了。
原来被保护的感觉这么好啊，小狐狸吸吸鼻子，更加缠紧了她抱住的胳膊。
……要是少恭哥哥当时也在红叶湖就好了……
……
直到琴川，欧阳少恭仍没有定下该对尹千觞如何。思来想去，无论如何行事皆称不上完美。更何况，还有天命那只看不见的手时刻阻碍他的计划。最终，他决定暂时不给尹千觞传信，静观其变。
到了琴川之后欧阳少恭很是忙碌，安排寂桐的住处，去医药堂采购草药，再开炉炼制丹药，直到入夜才空闲下来。
许是知道不会抛下她，小狐狸不再缠在他胳膊上，却依然黏他黏的紧，走进走出一步不离，紧紧跟在后面。他炼制丹药，她便趴在丹炉前，半刻也不离开。
欧阳少恭取出一枚刚炼制好的药丸，用莹白如玉的手托着，递到小狐狸的嘴边。小狐狸没有丝毫犹豫就将药放进嘴里，嚼碎了觉得味道还不错，笑眯眯的吧唧吧唧，咽了。
小狐狸的舌头衔起药丸时带来了湿漉漉的触感，欧阳少恭微笑。
真是个听话的小东西。
襄玲不知道她吃进去的是什么，不过吃下去之后少恭哥哥很高兴的样子，襄玲也高兴起来。过了片刻，她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暖意，正在沿着她的血脉游走。她越来越热，竟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痛苦在她身体发出微微的红光时达到了顶峰。她看向她的保护者，眼泪汪汪的向他求助：“少，少恭哥哥——”
话一出口她便愣住，她发出的声音不是狐狸的叫声，而是人的声音。她看向欧阳少恭的眼睛，那里面映出的不再是毛绒绒的小狐狸，而是一个黄衣黄衫的人类少女！
痛苦已经感觉不到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襄玲，襄玲变成人了？！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头顶，以前她总也变不下去的狐狸耳朵不见了，成了一对精致小巧的铃铛。她站起来，去摸自己的尾巴，欣喜的发现尾巴也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长长的金黄色飘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荡。
少恭哥哥把襄玲变成人了！
少恭哥哥好厉害！襄玲星星眼状扑过去，习惯性的去拽欧阳少恭的袖子。无奈为图炼丹方便，欧阳少恭脱去往日长穿的广袖外裳，只着单衣。襄玲扑过去后没有了袖子的缓冲，一个没刹住，直直的撞上欧阳少恭的胸膛，小巧的身体却因极快的速度带来过大的冲量，直接将二人撞到在地。
咦？摔倒竟然没有痛哦。
呆萌的小狐狸眨眨眼睛：“好奇怪，为什么这次不痛呢？以前明明都很痛的嘛！”
身下传来了一个声音：“大概，是以前下面没有人的缘故。”声音闷闷的，仔细听起来还有点熟悉。
……？……！！！
襄玲手忙脚乱的从欧阳少恭身上爬起来，又手忙脚乱的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急的语无伦次：“少恭哥哥，襄玲，襄玲不是故意的……襄玲再也不摔倒了……摔倒也不摔在别人身上了，呜呜，再疼也不摔在别人身上，少恭哥哥你不要和襄玲生气好不好？”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襄玲气极自己的笨手笨脚。怎么这么笨嘛！变成人连走路都走不好，还害得少恭哥哥摔倒了。万一，万一少恭哥哥嫌弃襄玲太笨，要把襄玲赶走怎么办？？
越想越害怕，黄衣少女跪坐在欧阳少恭身边伤心不已，泪水成串落下。
呜呜……襄玲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走路的！少恭哥哥千万别不要襄玲啊……呜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琴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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