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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翻云寨(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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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阴暗而又潮湿。略显阴森的不知何物发出的暗光,映在山洞的石柱上,显出绑缚于石柱之上干枯的人形,更是给这里增添了一股诡谲恐怖的氛围。
正是因为这令人惧之欲狂的气氛,即使山洞的石牢中仍然关押着数十人,却无一人言语。
令人压抑于痛苦的静谧。
这如死水般的沉寂很快被打破,如一颗小小石子丢进波澜不兴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再难恢复之前的平静。
这颗石子,便是从洞口遥遥传来的且越来越清晰的足音。
石牢里的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瞬间警觉起来,向同伴示警:“不好!那些妖怪好像又来了!”
这话引起了旁边一个着紫衣绣暗福纹的青年男子的失控,他被欲来的危险吓破了胆子一般,抱头痛哭:“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钱,苏家有的是钱!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
苏姓少爷突然的失控吸引了石牢中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人注意到,似在一旁闭目沉思的着杏黄薄衫的男子倏然睁开双眼,迅速又不着痕迹的将周围环境打量一遍后,顿时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阵寒光。
第十六次了!已经是第十六次了!
男子看向石牢门口逐渐显现的身形,一个身着玄衫的冷冽少年。目光停留在少年眉心殷红如血的一点,嘴角弯出一抹意味难辨的弧度。
又见面了啊……百里…少侠……
耳边传来了一个略显絮叨的声音,安慰石牢里忧心不已的众人:“别怕,来的好像不是妖怪。”男子将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眼中意味不明。果然你也在这里啊……小兰……
方兰生被这目光看的毛毛的,奇怪的问道:“少恭,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像是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接着道,“我就知道!这不知道是什么劳什子的鬼山洞,里面又冷又潮,少恭你身子弱,不比我学过法术,怎么受得了啊!这里每天送来的水和食物又少得可怜,就算……”
抱怨的话虽然多了一些,眼中却都是对朋友的担忧。
欧阳少恭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微微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温言打断方兰生的喋喋不休:“好了小兰。我并无大碍,当务之急,还是先看看来的是何人。”
这话成功的转移了方兰生的注意力,他兴奋的走向石牢门口。再听到一同被困在山洞的唐伍德大叔与那少侠的几句问答之后,更是兴奋的难以自已,哇哇叫起来:“哇,你居然是一个人上山!功夫一定很厉害吧?”
说罢也不给众人插话的机会,接着又道:“都说江湖侠客仗义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样子以后我要多离家走动走动,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百里屠苏的声音冷冽如冰,毫不客气的打断方兰生不着边际的胡扯:“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方兰生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又道:“少侠就不必谦虚了,我听说江湖侠客都说救人于水火不喜自夸,浩浩深恩不求回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为国为民。肝脑涂地——”
欧阳少恭头内隐隐作痛,却并不制止。他知道,自然有人会替他如此。果然,他所料不差,百里屠苏毫不客气的喝止:“闭嘴,很吵。”
呵,欧阳少恭心中冷笑。他又怎会猜错?这情形,他已经历过一十五次。如同噩梦般的,一模一样。
轻轻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欧阳少恭不愿再听方兰生与百里屠苏的争持,静静思索这一世该如何行事。
然而越想,心中越是难言的悲愤。
又能如何行事?!第一次自蓬莱宫殿的焚寂之火中醒来,出现在翻云寨与百里屠苏初见的山洞时,他证实所处世界并非虚幻后心中狂喜,他以为,他可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对巽芳,他主动与她相认,为防她服用雪颜丹于身体有损,他不惜耗费自己的魂力入药,终于练成可重返青春又不伤身体之药,满足巽芳不愿以垂垂老矣的形貌面对自己的心愿。纵然,他根本不在乎心爱之人的外貌如何。
对百里屠苏,他苦心积虑步步为营。翻云寨故意显露起死回生之药,引他助自己追查玉橫下落,铁柱观血战狼妖,秦始皇陵怒杀雷严,远附海外寻找仙草,焚烧服下仙芝漱魂丹化为焦冥的大祭司,为了激发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他付出了比上一世更多的心血。当然,他已将巽芳置于一安全的地方,被雷严胁迫进入始皇陵,是他所想另一计策。东海,百里屠苏也是去不得的,那记录着他与巽芳过往的时间罅隙,又怎能让他人看到?是他亲赴东海,于茫茫大海中多次寻找,终于将葬于海底的蓬莱遗迹拖出海面重建。
然而回报他的是什么呢?!欧阳少恭甚至不愿想起,然而偏偏无法忘掉。眼含热泪请求他不再害人的巽芳,帮助百里屠苏一行打败他的巽芳,以及如第一次那般,燃烧掉整个蓬莱的熊熊火焰。
“咳…咳咳……”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清咳声,打断了欧阳少恭的回忆。他身形不动,不想,也不愿回头。身后,是他这次醒来后一直刻意忽略的存在,是巽芳,是他的……妻子。
上一世,被他亲手做成了焦冥。
真是可笑,他当初还为重活一世欣喜若狂。却不想,这才是上天对他这寡亲缘情缘之人最大的惩罚。重活十五世,一世又一世的背叛,将他对巽芳经过长久的思念而发酵成的最浓的爱意一点点磨灭,也磨灭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的温情。
然而还是不甘心,被命运如此捉弄!寡亲缘情缘又如何,自从他亲手将仙芝漱魂丹喂巽芳服下时,他就不再对亲缘情缘有所期待。孤又如何?寡又如何?纵然孤寡,他又怎么如他人所愿,自此消散于天地?!
如今所求,只有将封印在百里屠苏体内的半魂取出,魂魄合体之后,他依旧是那个榣山水湄旁的仙人,太子长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