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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空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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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们是要说,这次关东大赛——输了吗?”
窗外的雨突然刷刷的落下,水柱在地上开花的声音,映着满屋好似一片寂然。
紫罗兰色的少年轻抿着唇角,渐渐化去了那份安然。他低着头,紫蓝色的发贴耳垂下,遮挡住了眸间流光,晦暗不明,苍白色的手指紧握着白色的床单,却又无力,只衬出了一片凉薄。
“啊……我知道了。”他松开紧握者的指尖,默了良久,才轻声开口,却又隐晦是恳求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比赛,输了呢……他也终究是,输了么?
【有一种花,花开无声,恰似懵懂年少的那些情花,尚还不曾知晓,却早早青涩的开放。只是当时还不觉已是一往情深。
他想,他初次见到真田那年,才不过是最懵懂的七岁。
那时候他俩都被教练一手牵着。真田在左端,他在右端。
他半俯过身去,正打算偷瞄这个未来的小伙伴,却亦恰恰对上了他那清亮的眼眸。玄墨的眸子好奇地眨着,颇带着点尴尬,尚还是稚气的面容却又突然一板一眼地装着严肃,莫名可爱。
他轻轻抿唇笑着,正想打招呼时,见那人脸色一下蹭红,唇瓣稍稍起合,似乎局促的却不知说了什么。
他侧头眨了下眼睛,将手伸出去道:“我叫幸村精市。”
“真田……弦一郎。”他愣愣地伸手碰上他的手,别扭地捏着他那冰凉凉的小手,只板着脸道:“不要大意。”
他疑惑的看着他,猛地反应过来,眸间含笑:“好。”
牵着手,不知不觉并肩走过了彼此的九个夏季;童言轻狂,懵懂间却允着一个没有时限的长久诺言。
恍惚那年樱花乱飞,少年身姿风华静立在樱花树下,淡粉色的樱花落在紫罗兰色的发上,和翩飞的衣脚纷乱在一起,少年抬着头,却不知自己已然入了他人眼底的画。他只兀然转身,突见真田正在背后默默凝视。
真田猛对上他的目光一时显得有些慌乱,又装作镇定地将提包背在肩上,轻咳一声,才别过头,正了脸色道:“我来了。”
那时樱花繁茂,最是大好的年华。】
“幸村……抱歉。”真田抿着唇,看着那人无力的样子,有点揪心的钝钝的疼,却又仓促不知该要如何开口。他在心口琢磨了良久,最终却只说出:“抱歉,这次是我大意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病房里昏昏的、死寂的,尽酝酿着一种悲伤。
“不。”幸村抬头,苍白一笑道,“是我的错呢——这么重要的比赛却不能陪你们一起……”
【二】
【“劈啪,啪……”一串串的烟花炸碎在青空里,五颜六色照的仿若白昼一般,又拖了火树银花的尾,璀璨的闪着光,呲啦最终没入苍穹。
“海原祭还是这么壮观。”幸村和真田并立着,从高处往下只觉那条街的灯火串起来如匍匐的火龙般,间有往来人,隐有阵阵笑语隔着林子传来。
“唔——好像有点冷了。”幸村偏过头,看着真田又笑道,“差不多也该下去了呢,我们就这么偷偷跑上山来,切原他们怕也要寻急了吧。”恰巧正望见碧空中炸开的一朵烟花,不自觉地喃喃道:“不过这么美的景色,还是有些不舍得呐。”
“嗯。”真田点头应到,思虑了一下又把身上的羽织解下轻柔地披在了幸村身上,“若是舍不得下次海原祭便再来一起看吧——我们两个来就好了。”
“好。”幸村手指抚过羽织,弯眸浅笑。
木屐在石板上敲出一漪一漪的轻响,寂清的小道满满铺了一层落樱,两个人并肩走过,错觉这条路用尽了一生一世的力量来走完。
“呐真田。”真田一楞,突觉手上传来的微暖。他转过身去,正见幸村止步站在石阶之上,略显宽大的羽织在细风中轻晃着,“明年我们也要努力进军全国,立海大三联吧无死角!” 像是君临天下般耀眼夺目。
他晃头,石阶两旁的樱花林中飘下的樱花似是落在了他的心海上,只带出圈圈涟漪。他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便只偏过头道,“不会大意。”
背后山头上的碧空中炸开一朵烟花,樱花迷离中,竟觉梦一般。】
“幸村?”不二轻轻放下手中正削的苹果,疑惑地抬头看了幸村一眼。幸村正忘神地望着窗外的花开正旺的樱花,神色淡淡的。幸村身上只套着苍白的病服,将本就已过分纤细的身形衬得更加凉薄,窗外度来的暖光正披在他身上,紫罗兰色的发上仿佛是镶了金边。
美丽的事物总是恍惚的一碰即碎。他愣了愣,良久才戏谑地笑道:“幸村君要一起去看看吗?”
“唉?”
“今天是青学和立海大的交流赛呢。”
……
明明说好要一起的。
明明说好要一起去参加全国大赛去夺得三连冠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却只能隔着铁网,如同陌生人一般,仰望着你们在烈日下为胜利努力奋斗着。
而格格不入的我,连追赶也做不到,只在原地徘徊。
不甘心。
网球……就是我的世界啊。
【“嗯,真田麻烦你了,也快到家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幸村顿下脚步,转身抬头望着真田,清浅地笑了笑。
“那也好,就这里别过了,”真田正欲跨入转角的小巷时,却不知为何突然停顿了脚步转回身。那时夕阳已偏西,余晖拖着那渐渐行走远的少年的青黛色纤细背影,清寂中却带着骨子倔强。
他严肃的大声喝道:“幸村,我等你回来,好好养病,然后我们一起去参加全国大赛。在你没有回来前,我们立海大绝不会倒下。”
幸村停了脚步,却并未转身,只应约道:“好。”
背影拖得那么长,那时我们还都不知道,转身后,是一辈子都跨不过的距离。
真田,你知道吗,也许日后会重新路过那个分别的渡口——但是我们都已无法真正倒转回去那一天了。你是,我也是。
很多时候他想,如果时间允许存在一种错误,是否可以选择倒转回到曾经,又或者,如果上天允诺一个愿望可以成真,是否可以盼望着那年冬天从不曾下过雪。
不曾下雪,不曾下那么大的雪,纷纷洒洒地落地,埋葬了一切,也狠狠地将他拉下了深渊,粉碎那不再熟悉的美好。
Fallen down。】
【三】
如果那年大雪不曾下的那么大,我亦不曾跌倒,是不是此刻还可以披着衣袍,傲然站在你身边,陪你一起指点江山,一起夺回那属于他们的三连冠。
幸村抬手拉了拉被风刮起的袖口,似乎是思索着什么,良久突然望向真田,浅浅淡淡地笑道:“真田,陪我打一场吧。”
真田有些惊讶地抬头,只见幸村正逆光站在高处,面容竟是模糊不清。
【好像也有这么一个小时候,同样的位置,故人用着开玩笑一般的口吻说出邀战的请求,眸间却是满满倔强的认真。
后来那场他输了,被剥夺无感后6-0大败。
结束后幸村俯身向着早已瘫坐在地上的他伸出了手,突然模仿着他那严肃的语气道:“真田,不要大意。”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真田总是那么严肃不会笑一笑呢——下次我若是再赢了,作为惩罚,真田你也笑一次给我看八——只给我一个人看,总不勉强了八?”
心中有一点点暖意,他突然有些笑意涌上,却又笑不出来。】
那场比赛,他们最终也没有分出一个胜负。三比三平,抢七之时,天却突然下了大雨,好似宿命一样纠缠不清到底谁对了又是谁错。
他想起那天同幸村一起去看的海原祭。那天炸碎的烟花也如梦一场,一束一束在空中开放,碧空下他们手拉着手,确是局促地互相约定着:“下一次的海原祭我们一起去看。”
真田,对不起。/幸村,对不起。
没事。我们之间不需要对不起。
【四】
七步的距离,我们花了九年时间,彼此各走了三步,最后那一步,谁也不看去跨。那时,我们都不曾知道,转身后,这一步的距离,却成了生死界线。你在这端,我在那端。
原本想着这样就好,谁也不去逾越最后一步防线,以为这样也可以一直走下去。但他和幸村终究在那个春与夏的渡口离散。
那个渡口,一半是恬淡的紫罗兰,一半是盛夏的青葱。
幸村走的很匆匆,没来得及跟任何人告别。直到切原兴冲冲地从医院跑回来告之大家:部长不见了。他们才恍然发现,那个紫罗兰色的少年早已在渐行走远。
“啊,嗯。”他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拉了拉帽檐,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弯腰捡起了球拍往球场走去。逆光止步,灼灼的日华下迷迷糊糊的似乎映出故人身姿风华绝代。
只差一步的距离,他在那头抿唇轻笑。
——呐,真田,陪我打一场吧。
——呐,真田,约好了哦,我们要一起去夺得立海大三连冠。
——立海大无死角!
像是空醉在一场烟花盛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