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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 104 章 ...

  •   十天之后,在别墅的生活依旧如常。平静而枯燥。没有电视,没有网路,没有书籍。赵莫晚每天都睡到很晚起来,吃过饭之后就坐在窗边看海。即使察觉到自己的皮肤渐渐因为日晒而变黑,她还是没有放弃这唯一的消遣方式。唯一能够跟她说几句话的郭洋也在几天前离开了,现在守在身边的只有一个一句话再也不肯说的小梅,和一群根本语言不通的阿拉伯警卫。
      她能明显而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越来越多的不安和焦躁。
      想要通讯和联络的愿望自然从来都没有断过,可是小梅这个二十四小时都守着自己的人肉监视器让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整夜不睡,小梅也依旧精神奕奕地守着她不曾放松,甚至目光炯炯地片刻不离。
      赵莫晚这辈子到这个年纪,遭受的到底不过是自己家里的小打小闹,即便是赵云慈的发狂,也因为快速地被兰泽解决了,并没有在她心里造成什么大的创伤。从没有遇到过像现在这样,用时间慢慢耗尽她心里仅存的希望,手段残忍却又让人反抗不能。
      手足无措和慌张终于还是在时间的沉淀下不可抑制地生根发芽。
      她甚至开始突然自言自语了起来。
      “今天比昨天热了呢。太阳好大。”
      “小梅今天还是不肯说话。”
      “外面的保镖好像换人了。那个皮肤白皙身材高大的看起来不像是科威特人。”
      当然在察觉到这样的自己之后,赵莫晚总是能够很快地压抑下来。心里不断地打鼓,生出害怕的情绪来。
      她很意外,却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郭洋还是费萨尔用的这一招,对她而言真是太有用了。
      甚至可以说,是于她而言绝佳的方式。
      把赵莫晚的高傲和自尊一点点消磨干净。
      而或许,他们就是在等她开口求他们。
      还是说,这么做只是为了增加她这个筹码的价值?
      第十天的晚上,她花了很大的功夫还是睡不着。索性不睡了,爬起来在小梅的监视下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原本应该一片漆黑的大海。此刻在满月的照耀下变得波光粼粼。
      她突然想起,似乎是到了中秋节的时候了。
      “小梅,我能去海边走走吗?”赵莫晚突然问道。
      小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其实一直没有被限制行动,只是赵莫晚自己选择乖乖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
      赵莫晚赤着脚踩在因为夜晚的降温而变得有些冰凉的沙子,一步步沿着海岸走着。不远处的科威特城中心灯火辉煌,似乎很是热闹。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今天自己没有吃晚饭。而现在其实不过八点而已。这个城市也是有夜生活的,当然会显得生机勃勃。
      她终于必须承认,她很想兰泽。
      想到自己都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低着头,一步步走着,身后的小梅也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不近不远地跟着。因为心情抑郁,所以最近吃的东西也不多,让赵莫晚的体力下降得很厉害。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有些累了。她停下脚步,微微喘气。又望着漂亮的大海发了一会儿呆,休息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迈开脚步走下去。
      感觉到不远处有灯光,她才慢慢加快了脚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因为这个有弧度的海湾,声音传入赵莫晚耳朵的时候,她只看到不远处朦朦胧胧的灯光。
      “今天不是你们中国的中秋节吗,怎么不吃点月饼?”陌生的男声,说着蹩脚的中文。
      “每年都吃了那么多,腻死了。而且就只有莲蓉蛋黄这一种味道,还真是单调。”赵莫晚愣了一下,这是郭洋的嗓音。随即又松了口气,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位才是“绑架”自己的正主,在自己的根据地和朋友把酒畅欢什么的也绝对合理。只是接下来的声音却是让她彻底僵住了。
      “你们中国人不是都很在乎自己的传统吗,连吃月饼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做?”有些低沉,有些沙哑,中文标准却带着外国人的咬文嚼字。
      这是兰泽的声音。
      她听过那么久,那么熟悉的声音就在前面。
      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终于离他这么近了。终于他来救自己了。
      可是脚步却迈不动。
      “伯爵大人,你要知道,比起利益来说,传统算什么!作为郭家人,你应该不会不理解才对。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
      “永远的利益。”兰泽顺畅地接了下去。
      “哎呀,伯爵大人,你这副魔鬼的样子,我真是爱死了!”娇俏的女声,说着赵莫晚熟悉的法语。
      “好了好了,我都不在意你整天美人在怀地出来谈生意了。今天可要好好地喝一场!”郭洋似乎拿出了军人的气势,有些强硬地说,似乎对这位“娇滴滴”的“美人”有些不耐烦。
      “唔。”兰泽只是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便响起了玻璃杯轻碰的声响。
      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默认了他这些天的“美人在怀”。
      赵莫晚松了力气,跌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耳朵里却是什么都听不到,轰鸣一片。
      是不是传来的,陌生女人的娇笑声穿过那些谈话声猛地刺进耳朵里,让她觉得自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一点点变得更加让人难以控制,就要断裂。
      心里生出来的惶然一点点蔓延开来,传遍四肢五骸。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察觉到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在小声地啜泣了。
      只是,已经没有眼泪了。她的眼泪,或许早就已经流干了吧。
      她一直觉得再和兰泽的这段关系中,自己太过被动能够给予他的东西太少。
      可是此刻血淋淋的现实却是——原来她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啊。
      呵呵……亏她还自以为是地乖乖待在房间里,等着那个男人来“救”自己。
      却忘了这个男人是魔鬼啊。
      魔鬼是最贪心的。他不过是遵从内心,选择了利益,放弃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自己不是吗?
      没事的,赵莫晚。
      你应该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不要哭。不准哭。
      不可以哭。
      再也不可以,为任何人哭泣了。
      在小梅默默的注视下,赵莫晚看似很快收起了情绪之中的异样,面色平静地缓缓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甚至还把坐过的地方又弄回了原状,才转身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小梅,我今天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是。”
      沙滩上的脚印被身后的女孩一点点地抹去,赵莫晚的脚步看起来和来的时候一样懒散,身子却一直在轻微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心情。

      兰泽站在海边,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个不眠的夜晚了。
      他觉得全身的肌肉和骨头都在叫嚣着休息,可是全凭着自己的坚持,让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硬撑着,机械地搜索着已经找过无数遍的地方。
      爱莎已经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就早早去休息了。这个无比在乎自己外貌的暗卫小姐在效忠于卡佩家族之前属于某个国家的特务机关,是有了名地在各国的声色场所混得开的金牌女郎。而爱护自己皮肤的她也把这个习惯毫不落下地保留到了现在。
      李则是继续着千篇一律的分析,和表情依旧平静的赛斯不同,他脸上的焦躁在到了科威特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减退过。
      明明白天的时候温度还逼近四十度,到了晚上却依旧寒风阵阵,让人感觉不到这是一个炎热的沙漠国家。兰泽穿着宽松的休闲衬衫,心情却完全无法放松下来。
      郭洋这个人,是他低估了。
      “Azur,你到底在哪呢……”
      似是感叹似是爱恋地吐出这个在心底无数次呼唤的名字,兰泽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或许真的会魔怔了。

      你的世界在某个瞬间突然失去色彩,变得灰白。
      你突然想要关上所有的五感,不去想不去听不去触碰。
      你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哪怕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知道这些是谎言。
      你告诉自己,你的生命还有很长的岁月要走过,现在再大的苦痛也是会过去的。天不会突然塌下来,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地为你撑着那方倒塌的天地。
      不要轻易地把心交付出去,因为当你抱着这颗伤痕累累的心的时候,连把它放回去的气力都不会再有了。
      就像调查显示的,离过婚的人再婚之后再次离婚的几率,要比初次结婚的人高百分之十。
      明明知道危险系数越来越大,人们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地,不顾一切地献出自己,愿意交付真心呢?——因为比起一个人被孤寂啃食的感觉,宁愿放手一搏。
      赵莫晚从昏睡中醒过来。这是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这样深沉的睡眠,这样毫无顾忌地放松。她能感到周身的酸楚和心里钝钝的痛觉。
      又是这样的感觉啊。
      她有些无奈地苦笑着,想起六年前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还能够不死心地去追赵云慈。因为“云慈哥哥”只是选择了逃避而已。
      但是现在,她却没有气力再去做什么了。
      兰泽不是选择了逃避,而是让她相信了之后,又让她失望了。这比没有得到之前的失去,还要来的重。
      小梅依旧站在房间的角落,看到她醒来之后立刻捧着干净的长袍走到赵莫晚面前。
      赵莫晚和“往常”一样接过这些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的白色长袍。胡乱地套在身上,站在窗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蔚蓝的大海在日光下漂亮得像闪烁的蓝宝石。
      赵莫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枚戒指。她几乎忘了还有这样一个联系着她和兰泽的物件的存在。拿起又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忍心直接扔掉它。
      咬了咬唇,把那枚戒指串在了一直戴着懒得取的银质脚链上。虽然看起来很怪异,但是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就看到……也免得被别人发现吧。
      身后静默的小梅眼神微闪,很快又退了几步站回了房间的角落。
      “谢谢你,小梅。”赵莫晚恍若喃喃自语的声音传来,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可是她们都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完全是需要向小梅的主人报告的范畴内的。小梅答应了赵莫晚,是为不忠。
      赵莫晚心里是感激的。只是她没有好心到担心小梅会因此而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是这个时候她只想要让自己好受一点。既然是小梅自己的选择,她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一点点也好,她想自私地保留住自己的尊严。

      赵莫晚的心情还没有整理好,郭洋和兰泽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别墅。
      她的早餐才刚刚开始,嘴里的羊奶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腥味猛然上涌,让她几乎呛住。深吸一口气才终于把羊奶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赵莫晚捂着嘴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没有再抬头看这两个人,只能通过脚步声知道这两个人正在慢慢走向自己。
      这么说来,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兰泽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熟悉的气息,却也很敏感地嗅到了自己所不熟悉的香水味。
      迪奥的顶级香水之一,j'adore。
      带着这个品牌标志性的金色,朦胧诱人的雅性透过香味萦绕身边,仿佛可以就这样将那位用过这款香水的佳人想象出来。她殷红的唇,她动人的身段,她优美甜腻的嗓音。
      赵莫晚的心猛地一怔,仿佛被撕扯一般地痛了一下。
      嘴角的苦笑无法遮掩地上扬,她动作优雅地接过小梅递来的餐巾,缓慢地擦了擦嘴角,才终于抬头看向这两个坦然入座的男人。
      “梅,这么几天不见,你看起来反而更像是赵小姐的人了呢。怎么,想换主子了?”郭洋半开玩笑地打趣道。
      小梅微微一颤,立刻退后几步,贴着墙站好,低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瞧你吓的!让人家还以为我们郭家是多么虐待自己人的可怕主人!”郭洋摇摇头,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色却是微沉,好像下一秒就会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暗卫。
      “她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不是吗。”赵莫晚缓缓开口道,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郭洋,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那个坐在自己身侧存在感无法忽视的男人,“何必为难自己人。”
      “好一个何必为难自己人!!”郭洋笑着拍了拍手,“这句话我可是不知道对亲爱的表兄说了多少次,可他偏偏就是不愿意啊。都是一家人,何必呢。总是这么绕着弯子跟我周璇,你不累我也累了。所以啊,先让步的输,这不,我带你来见赵小姐了。这样,我们可以把合作的事宜定下来了吧?卡佩伯爵?”
      兰泽低低地笑了几声,仿佛对郭洋这样的说辞已经习以为常:
      “你难道不记得了,魔鬼可是最贪心的。”
      “当然记得,所以郭家要的,不过是你们卡佩家族名下的那么一丁点石油开采权而已不是吗。而且,分红照旧,对伯爵大人而言不仅不用再花心思处理这里的事物,还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郭洋笑眯眯地说着。
      “我不缺钱。”兰泽轻松地说着,动作自然地拿起赵莫晚刚刚喝过几口的羊奶。
      她听到几声吞咽的声音,随即是男人有些无奈的叹息:
      “腥死了。”
      赵莫晚努力按捺住自己飞速跳动的心脏,告诉自己不要激动不要慌张。
      不要看他。
      她比谁都清楚,兰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要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要让自己妥协,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命其实就掌握在他手里。
      救,还是不救。
      原来到这个时候,她其实还是怕死怕得可以忘记昨天晚上听到的一切吗……?
      赵莫晚下意识地摇摇头,切下一块盘子里的熏肉,浓重的味道让她一阵不舒服,却依旧只是嚼了几口就吞了下去。和往常完全不同的早餐要求,只是想要自己改掉那些因为兰泽而形成的习惯。
      没有想到竟然这么难。
      “所以,伯爵大人还是不同意?”郭洋的语气有了些不快,看着沉默地吃着早餐的赵莫晚,恍然大悟地挑眉笑了,“我忘了,二位久别重逢,一定有不少的话要说。这样吧,我会把所有眼线撤走,今天这个地方,就交给你们自己,怎么样?”
      “嗯。”兰泽重重地应了。
      赵莫晚心里的酸楚却突然奔涌而出。她不明白,如果兰泽有别的“代替品”或者“正室”,还跑来这里见自己的道理是什么?为了和自己讲清楚一切?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伯爵大人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赵莫晚的余光看到身旁的男人似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外套,她没有说话,依旧沉默地继续着自己的早餐。对面的郭洋见气氛沉了下来,也不焦急,只是难得表情轻松地放下刀叉,慢悠悠走到赵莫晚身边,低下头对她耳语道:
      “如果知道了,就不要逼自己。”
      语调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和宠溺。
      和以前兰泽说话的时候的口气无比相似。她却也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是不同的。
      赵莫晚下意识抬头看向隐藏在角落的影子里的小梅,在她细微的神情变化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失望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主人的话比较重要吧。她虽然也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这样被郭洋戳穿,还是不可抑制地觉得失落。
      这下,她当真是孤身一人了。
      谁都不能相信。这是这短短的半个月教会她的,最珍贵的经验。
      刚刚还因为刀叉碰撞而无比热闹的餐厅,因为郭洋的离开和平日里那些监视的阿拉伯警卫的消失,变得寂静得有些过分。
      赵莫晚没有抬头,兰泽也没有说话。
      只是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太过灼热的眼神让她觉得浑身不适,大刺刺地干扰着她。
      杯子被他夺走了。不多一会儿却又推过来了一杯满满的白色液体,喝了一口,不是腥味颇重的羊奶,而是最普通的牛奶。面包放在餐桌的中央,此刻她坐着的位置够不到。刚想要站起,兰泽已经夹着一块赵莫晚最喜欢的牛角面包放在了她的盘子里。
      水果因为是沙漠国家而格外稀少,连赵莫晚这样一直以来对吃的都随心所欲的人,吃着少见的蜜瓜的时候也都啃得快到皮了。
      一只漂亮的手按住了她手上的蜜瓜,大拇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一瞬间闪花了她的眼,动作却是坚决地制止了她继续啃下去。
      她顺畅地松了手,拿起餐巾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仿佛刚刚触碰到了什么脏得不得了的东西一样。身旁的男人这才终于收回了手。
      一点点吃掉盘子里自己平视最讨厌的食物。赵莫晚觉得每每自己因为食物而皱起眉的时候,刚刚撕扯着自己的心的疼痛就会好受一点。
      这样重复着,就会麻木了对吧。
      她此刻只想要忘掉充斥在胸口的难受。
      为了这个目的,她愿意拿出任何东西去换。
      她对上帝发誓。

      赵莫晚没有抬头,看不到眼前的男人在郭洋离开的瞬间就泛红的眼眶,看不到他糟糕的脸色,看不到他几乎要将她焚烧掉的眼底的热度。
      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有紧紧抱住她,没有将这一桌子乱七八糟的食物扫到地上,没有狠狠惩罚这个看起来神色如常甚至还故意忽略自己的女人。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让赵莫晚的动作微微一滞,终于把最后一块蓝奶酪塞进自己嘴里。浓重的臭味让她瞬间皱起了眉头。可是她也没有喝牛奶没有再碰别的食物。
      这个漫长的早餐,终于结束了。
      她放下刀叉,终于无可逃避地必须要抬头看向这个一直沉默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那股香水的味道突然又钻进她的嗅觉中,甚至压过了刚刚浓重味道的蓝奶酪。好像一个执着的,不肯散去的可怕魔咒。不断地提醒着赵莫晚,不要再犯傻了。
      她推开椅子,站起走到床边,眯着眼睛看着已经变得灼热的室外。火热的太阳带着可怕的温度透过窗户间的空隙照射在她身上,比平时感觉到的还要更烫一些。
      “几点了?”不知道是喃喃自语,还是在问兰泽。
      “下午两点。”兰泽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几乎让赵莫晚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了。可是那样的发音方式的法语,却又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伯爵大人。
      “……噢。”赵莫晚却似乎依旧没有要和他继续谈话的意思。
      又回到沉默。
      兰泽贪婪地看着她因为热而取下斗篷,里面的长袍虽然依旧很保守却露出了一小节白皙的脖颈。比记忆里颜色变深了点,不过和她乌黑的发丝相比起来依旧还是白得让人难以忽视。
      如果一口咬上去,那滋味一定很美妙。大魔王不禁这么想。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赵莫晚只觉得身后猛然袭来一个高大的躯体,牢牢抱住自己的腰,还来不及反抗脖子就被男人狠狠地咬了一口。巨大的痛意得让她觉得一定流血了。
      他的力气实在大过自己太多,赵莫晚知道反抗是徒劳的,索性松掉力气随他咬。兰泽却只是咬了这么一口,之后便改用舌尖一点点地舔舐他留下的那个牙印,反反复复,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和气息一般,留恋不舍。
      心里那么多的声音在叫嚣着让自己不要相信他,可是赵莫晚却只觉得脖颈被咬过的那一点热得好像要烧起来一般,全身的力气都渐渐被抽走。
      只能下意识地依附着他,靠兰泽撑着自己,才不会摔倒。
      这个瞬间,明明能够那么清晰地闻到那股香水味,她却突然只想要骗自己一次。
      什么都闻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
      “Azur,你真狠心。”兰泽叹息着说,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细碎的发丝蹭得她的脸微痒。
      赵莫晚突然就笑了。
      她狠心?
      “是吗。”突然冷下来的心让她缓慢而坚定地走出他的怀抱,赵莫晚似乎终于找到了勇气,抬头直视这个半个月不见的男人。
      好像总是能够在自己面前适度地表现出可怜的一面。让她心软地纵容这个男人的一切。
      现在也不例外。
      可是赵莫晚啊赵莫晚,你不要忘了昨天自己听到了什么,今天又闻到了什么。
      这些都在不断提醒着,做梦犯傻的人是她赵莫晚啊。
      讽刺地笑了笑,赵莫晚在兰泽的注视下又穿上了那件黑色的斗篷。虽然身后已经开始冒出密密的汗珠,她依旧表情如常,神色安定。
      “卡佩伯爵肯为了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屈尊来到这里,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赵莫晚看着兰泽惊讶和疑惑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或许在你的眼里我很好骗,很好哄没错。可是有的时候,不是在你想要的时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么容易的。人都是有血有肉,会变的。伯爵大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的,不是吗。”
      “那个男人告诉你了什么?”兰泽自然把赵莫晚的异样都归结于了郭洋,神色多了几分恼怒,“你相信他说的话,不信我的!?”
      “我也想要相信你的。”赵莫晚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仿佛被眼前男人的样子吓到了一般,“可是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我没有安全感,而你给过我安全感却又让我失去了它。所以……”
      “Azur!你把话说清楚!”兰泽气急败坏地大步上前,抓住赵莫晚的肩,低下头和她四目相对,碧绿的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我做的什么事,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了?”
      “什么事?”赵莫晚移开目光,似乎连和他对视都不愿意,冷哼道,“对你而言,是不是只要自己解决了所有问题,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既然我能够解决……”
      “哈!既然你能够解决!?这话从伟大而不可一世的卡佩伯爵的嘴巴里说出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你能够解决的事情太多了。恐怕除了发动战争,覆灭国家,起死回生以外,你都能够办到吧。我不知道这个姓氏到底代表了多大的势力,所以我以为和你这个足够了解我的人在一起,或许是最合适的。可是是我错了,我想得太完美了。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只是单方面的,总有一天你会厌倦我,然后不再愿意做无谓的付出。而我也会因为突然失去的安全感而怨恨你。既然付出了却又想要收回,这比一开始什么都不承诺要糟糕多了!你……”
      兰泽终于忍无可忍,以吻封缄。
      他真是恨死了这个生气起来就专门挑难听的话讲的小疯子了!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煽动着自己的情绪,只要有一点点不安就准备全身退去,毫不留恋地想要切断和他的一切联系。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吻和过去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吻都不同。
      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兰泽毫不在乎赵莫晚的感觉,只是一味地肆虐地侵入她的口中,不放过一丝一毫地重重吮吸。一只手死死搂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则是慢慢地隔着厚重的斗篷和长袍抚摸着她的背。
      天知道他有多想就这样把这身碍眼的衣服都撕掉!他的Azur,怎么能穿着这样难看的衣服,在这个气候干燥的小国家,被这么摧残下去!
      兰泽虽然会因为赵莫晚的衣服太过暴露而别扭,但是身为一个被从小灌输了强烈的“时尚”意识的法国人,更无法忍受的却是赵莫晚偶尔冒出来的“休闲装”。
      哪怕沉浸在这个肆虐的吻中,还是无法将注意力从这身难看的衣服上移开。
      赵莫晚如果知道大魔王此刻想的竟然是自己的穿着问题,恐怕会更生气吧。
      她却意外地没有像平时一样因为这个男人的吻而脱力,浑身发软,而是睁着眼睛,清亮而冰冷地看着兀自吻着的兰泽。哪怕能够感觉到嘴唇一点点被咬破,甚至血腥味都开始蔓延开来,她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神情。
      赵莫晚这个时候终于确定,影响自己的从来都不是生理反应,而是心啊……
      只要打从心底去拒绝一个人,就可以这么简单地把持好理智。
      简单利落,却也是最伤人的方法。
      兰泽自然知道她一直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但是当自己睁开眼睛对上赵莫晚毫无动摇仿佛看着什么死物一般的眼神,大魔王心里的暴虐因子终于无法阻挡地爆发了。
      “小疯子,如果你是为了激怒我。那么恭喜你,成功了。只是……你未免太低看了魔鬼伯爵的名号。”兰泽缓缓用拇指拂过唇上沾染上的赵莫晚殷红的血,媚眼如丝却带着浓浓的讽刺,是她从未见过地诱人。仿佛贵族绅士猛然被拽入风尘,创造出了一丝奇怪的融合感。
      赵莫晚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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