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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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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越秀气的眉心几乎拧在了一起,大滴的冷汗从他额上、鼻尖上滑落,掉在林染手上。止痛药在嘴巴里慢慢泅湿融化了一点,苦涩的滋味更加让他恶心反胃。
林染是早就伺候惯了他的,一看他的表情和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松开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小心的喂他喝了几口热水,总算糊弄着让他把药咽了下去。
如此折腾一番,林染没了一点睡意,尹越疼痛缓解后,极度疲倦的陷在厚厚的被褥枕头之间似睡非睡。
林染披上羽绒服坐在床前的椅子里,上半身侧伏在床沿上给他轻轻按摩着腹部。
临睡之前,尹越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随即在枕头里蹭了一下脸,很快睡着了。他这一天没少走路,确实累坏了。
这一夜,尹爸尹妈都彻夜未眠。
当知道尹越去找林染时,两人的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尤其是尹妈,无来由一阵心烦生气。
尹爸脸上神色也极为不快,尹越居然是去了那里,居然还放不下那个女人,居然就这么任性的让所有关心他的人乱作一团,真是让人失望透顶。他的心也有点寒了。
当尹雯回来告诉他们尹越不肯回医院也不要开刀,尹爸怒气到达顶点,当场就摔了一个茶杯,二话没说铁青着脸回卧室去了。
尹妈深深的看了一眼尹雯,“去睡吧,天太晚了,他想干什么就随他去,反正命是他自己的,他自己不当回事儿谁也没办法。”
尹雯急了,“妈你不懂,我哥必须尽快开刀,癌细胞一旦扩散就算动手术也没用了!”
尹妈脸一沉,“行了,别说了,他心里边根本没有我们,你就少操点心吧。”
尹雯又累又气又伤心,情绪难免,脱口而出一句:“妈,要不是您当初非逼着我哥签字断绝关系,今天他从医院跑出来说不定会回家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去林染那里!”
尹妈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早上六点多,尹越又疼了一次。林染下半夜趁他沉沉睡着了,悄悄钻进被子搂着他的后腰也睡了。所以,尹越身子一动,她就感觉到了,眼都没睁就一手抚上了他小腹轻轻揉起来。
尹越整个后背都依偎在她温暖的怀抱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在腹痛发作时感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倒是暖哄哄的十分舒适,连带的肚子里也好受了些,他本能的又往后悄悄蹭了一下,让冷痛不已的腰背跟她热乎乎的身体贴的更紧一些。林染睡的迷迷糊糊的没察觉他的小动作,大大拉拉的搂住他,十分耐心的给他按摩着腰腹。慢慢的,两人都不知何时重新入睡。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整个城市一片白色世界。
积雪太深,车都没办法开,好在距离不是很远,齐秀峰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步行过来的。他敲了好半天门,林染才睡眼惺忪捂着嘴巴打着哈欠开了门,“这才几点啊你就来找事?”
齐秀峰无语,已经九点半了。。。
林染开了门也没招呼他,一头扎进卫生间自顾自去稀里哗啦的刷牙洗脸上厕所,齐秀峰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决定不跟这粗鲁无礼的家伙置气。卧室门半开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尹越还在睡觉,脸色似乎比昨晚要好些。昨晚留下的止痛药放在床头柜上,还有个保温杯,看样子是吃过药了。这个认知让齐秀峰心里略为平衡了一点。
也就两三分钟不到,林染已经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灰色长裤浅蓝色毛衣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一会儿,很快捯饬出来一大碗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金黄色小米粥、几张鸡蛋葱花饼、一盘拌了芝麻的咸菜丝。
她自己盛了一碗小米粥坐下就喝,把齐秀峰气的不行,这小白眼狼还真不亏待自己!
林染一边吃一边瞪他:“看什么看?想吃自己进屋拿碗去!”
齐秀峰没好气的坐在她对面,“这都几点了?我早吃过了。倒是你,就这么自己吃上了?尹越呢?”
林染咽下去最后一块葱油饼,很满意似的眯了下眼睛:“他饿了自然会醒,醒了自然会起床,你瞎操的什么心?”
齐秀峰皱起眉,生气的说:“这是什么混账话?就算身体健康的人也应该一日三餐定时,更何况是他?你既然留在这儿照顾他,就应该格外上心些。”
林染捧着碗喝粥,一脸的嫌弃他。
齐秀峰心里再反感讨厌这孩子,一想到尹越也不得不耐着性子教她:“尹越现在不能吃的太潦草,他吸收功能很差,很多食物别说吃不下去,就算吃下去身体也受不了,像这种油腻的鸡蛋饼就不行,做成清淡的汤或者蛋羹会比较容易消化。”
然后他就嗔目结舌的看着林染得意洋洋的从厨房蒸锅里取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羹,示威似的搁在他眼皮底下,“用你教?省省吧你!”
林染跑回房间把尹越连人带被抱住,又亲脸又刮鼻梁的,很快把他弄醒了。“快起来吧,齐秀峰那个唐僧嗡嗡的念了大半天了,你再不出去我怕忍不住会把那碗蛋羹扣他脑袋上。”
尹越让林染惯的简直不成体统-------这是齐秀峰亲眼目睹了一切之后,断然做了个总结。
让林染给穿衣服穿鞋也就算了,牙膏挤到牙刷上也就算了,洗脸马上给递毛巾也就算了,居然连饭也要端着碗拿着勺吹凉了喂到嘴边才肯吃!!
齐秀峰觉得世界有点坍塌,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两只小妖怪到底在搞什么啊!!他这两年一直认为林染是个害人不浅的毒妇,因为厌恶她所以连带着对韩晓光个炮灰男都不怎么待见。可现在究竟是怎样啊!
他忍不住头脑一片混乱的问尹越:“以前她也是这样伺候你的?”
尹越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抚弄着地上刚刚被宠物店小伙计送回来的大金毛犬,也就是叫格格的那货。
格格对尹越的感情绝不是盖的,虽然隔了很久没见到他,但是一进门闻了闻门厅里那双由着熟悉味道的靴子,它嗷一声就扑到餐桌那儿去了,两只前爪一下扑到了尹越膝盖上,一边喉咙里欢乐无比的呜呜叫着,一边两眼亮晶晶的吐着舌头要去舔他的脸,好容易才被被林染和齐秀峰两个人一起吆喝着使劲拖开。
然后格格就一直趴在尹越跟前,走哪儿跟哪儿,半步也不舍得离开他的脚边。这情景看的林染先是哈哈大笑,笑完了也红了眼圈,借着收拾餐桌碗筷进了厨房。
“尹越,不要再任性了,你必须回医院去,我妈他们都在等你。”
齐秀峰开始说正事,说了半天,尹越有点不耐烦,冷冷打断他:“开完刀是不是我就不会死了?”
齐秀峰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像尹越这种情况,手术后存活三年以上的概率一般是百分之六十。当然,比起来其他更严重的绝症,这个数字已经非常令人欣慰了。
尹越淡淡笑了一下:“反正已经都这样了,还不如快点死了让你们都解脱。对你们来说,我也是一个恶性肿瘤,对不对?”
他这是出事后第一次对齐秀峰说这么多,每一句话都让齐秀峰心酸心疼。“不是这样,小越,你胡说什么?你没看到爸和尹雯都那么心疼你吗?还有我爸妈和孟爸孟爸----”
尹越漫不经心的看着他,“是啊,现在看上去好像是挺在乎我的,我也很想感动一把。”
不仅是齐秀峰被他语气中的讥讽刻薄惊倒,连林染在厨房门后都听愣了。
送齐秀峰走的时候,林染在门外心情复杂的看着他,轻声说:“我会劝他回医院的,你别把他刚才的话当回事。”
齐秀峰怔了下,点了下头。
关好门回来,尹越不在客厅,听了下动静,她急忙推开卫生间的门,他正伏在洗手台上吐的翻肠倒胃狼狈不堪,黄色的胃液不断被他大口呕出来。水流一直开着,不但迅速冲掉了呕吐物,还遮掩着他难受到极点的喘息呻吟。格格焦躁不安的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的汪汪叫着。
林染见他站都快站不稳了,忙过去扶住他。尹越根本顾不上别的,一直吐到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的出来。
林染扶他回屋躺下,擦汗时看着他脸色发青呼吸困难的样子,心里虽然像明镜一样清楚,还是忍不住轻轻抱住他,用手小心的给他捋着心口和胃腹,帮他尽快的顺过气来。
“尹越,听话,咱们去医院吧,手术成功的概率那么大,你一定会没事的。”她把下巴搁在尹越头顶上蹭了蹭,他头发很短,软软的,“我知道你恨我,所以你更应该先把病治好,病好了才有力气收拾我啊。”
她亲了下尹越冰冷青白的手,“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这辈子剩下的全部时间,我保证都会老老实实的呆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随便让你收拾,一直到你觉得出够了气为止,好不好?”
尹越喘息着睁开眼看着她,半晌才嘲讽的笑了一下,“不好。”
林染心里一声咬牙切齿的哀鸣,尼玛!病的比那个林黛玉都虚弱了还这么难搞!!就算是黛玉听完宝二爷说一遍自己刚才那番山盟海誓,也肯定会立马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变成百病全消身体倍棒跳下床来就能啃俩猪蹄的货吧?!
尽管有怨念,她表面上还是无比的乖觉恭顺,“那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尹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狠话,门铃响了。
来的人是尹爸和孟杰。
当初尹越和林染交往同居,尹爸尹妈虽有耳闻但是都没怎么当回事,他们也算开明,总认为尹越年龄小,年轻时多交几个女朋友很正常,只要不出格,家长也没什么好干涉的,尤其是儿子还长成那样,从小到大他不去招惹人也自有人主动招惹他。
尹越也从不跟他们说这方面的事情,连齐秀峰和孟杰当初知道了他跟林染同居,开玩笑要来他的小窝看看,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所以,直到林染突然发飙之前,尹爸尹妈甚至连林染长什么摸样都没见过,也根本不知道一向最不爱受约束的尹越已经跟这个女孩子生活了快两年,而且他在此期间的私生活没有一丁点别的心思,干净的比白纸还白。
尹爸当时怒不可遏的斥责林染诬告,说哪有同居这么久还有□□之说的,可林染的律师明确告诉他,只要是违背女方的意愿强迫其发生性行为的,别说是同居的男朋友,就是结婚后的合法丈夫也照样可以判定□□罪。
不管尹家孟家和齐家怎么样替尹越争取,事情还是按照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了。
最让尹爸愤怒的是,都到了现在了,尹越居然还会不知死活的跑来林染这里,继续跟她黏在一起。这孩子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尹爸一看尹越刚刚剧烈呕吐完虚弱到极点的样子,又生气又心疼,当下就要带尹越回医院。
尹越无力的推开他的手,一阵反胃恶心又变了脸色,伏在床沿上干呕起来。
孟杰心疼的不行,赶紧拉住尹爸,“您别着急,先让他稳稳。”
林染屈膝蹲在尹越床头,用毛巾垫在他嘴巴下边,一只手轻轻抚摩着他的后背。虽然一声没出,可是连尹爸都看得出来她的细致贴心。他怒气更胜,既然这样,何必当初要害人呢??
尹越惨白着脸难受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那种不断上涌的恶心感却逼得他满头冷汗,脖子和额上的青筋全凸了出来,他瘦的皮包骨头的手指死死抓着胸口那儿的衣服,每喘一口气喉咙里的气息都像拉风箱一样粗重艰难。
尹爸心疼的也顾不上生气了,坐在床沿上轻轻帮他顺着心口,继续劝说:“小越,跟爸爸回医院吧,这样下去你身体受不了的,等病好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尹越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喘息着微不可闻的说了两个字:“。。。不去。。。”
林染看他难受的那样,眼泪汪汪的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不去也得去!你看你都什么样了!”她一边大声吼他,一边把他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让孟杰拿过来羽绒服,加上尹爸帮忙,三个人一起动手给他穿上厚衣服,然后孟杰背他下楼。
到了医院刚好11点钟,距离下午的手术时间还有五六个小时。齐妈一见尹越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把他弄到病房里,亲自带着护士给他做一系列的术前检查和准备。
尹雯齐秀峰听说尹越已经被尹爸强行带回医院,马上赶了过来。
尹越身体确实有点支撑不住了,昨天到现在他少输了好几袋血浆和营养液,整个人都有点虚脱,恶心、头晕、出冷汗。。。晕晕沉沉的被齐妈和医护人员们翻来覆去折腾一阵后,输液输血输氧心脏监测。。。很快一切恢复了平静。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看,他知道林染一直在,不管是齐妈冷淡的让她站远一点,还是尹爸没好气的让她出去等,还是尹雯吐口而出的“少假惺惺了!你赶紧给我走!”--------她始终没有出一声,但他知道她始终就在病房里。
在被深重的睡意完全拉入无意识之前,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隔着尹爸那群人,他看到了站在门口角落里的林染。林染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见他睁眼,顿时笑了。
大家也都察觉到尹越在看林染,齐秀峰叹了口气,冒着被所有人目光凌迟的危险,硬着头皮过去把林染拉到床前,板着脸说:“你就在这儿好好守着他,绝对不许再惹乱子。”
然后他陪着笑脸对尹爸说:“爸,该吃午饭了,我知道附近有家馆子很不错,让她看着尹越,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尹爸怒哼一声,拂袖出门。孟杰赶紧跟上。
尹雯见尹越已经安稳睡了,也无计可施,悻悻的瞪了林染的背影一眼,跟在齐秀峰齐妈后边走出病房。
尹越手术之前,别扭的尹妈终于被孟妈、孟爸、齐爸一起连劝带哄的弄到了医院。
隔着玻璃窗看到久未谋面的尹越,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至极,眼圈也红了,情不自禁用手背堵住了即将出声的悲泣哽咽。
尹雯和孟妈扶她坐在休息椅上轻声安慰:“妈,没事的,齐妈说了手术的成功率非常高。”
尹妈含泪说:“他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一声也不跟家里说呢?”
孟妈搂着她轻声安慰:“尹越还小,他可以任性,我们当父母的哪能真的跟他硬扛到底。等做完手术,我们一块好好照顾孩子,他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孟爸爸看着一贯刚强的尹妈第一次当众流露出来这么深重的悔意和痛苦,心里也不好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越这孩子从小心高气傲惯了,宁愿死也不会向人低头。咱们做老人的可不能跟他一样不管不顾,别管以前有什么不痛快不高兴,现在大家得先拧成一条心的把孩子的病治好了是正经。”
尹爸沉默不语的看着尹越床边的林染,眉间渐渐浮上一抹忧色。
齐秀峰明白他的心思,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安慰:“没事的,爸,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绝不会再伤害到尹越的。”
尹爸良久才抬头望着他苦笑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齐秀峰低声说:“我知道您担心,可是他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苦,心里又撂不下林染,这段日子不让他出出气是不成的。林染那丫头明白得很,所以才会硬着头皮陪他来医院-------还有妈那边,您也要有点思想准备,”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尹越从小就脾气大爱记仇,这回您和妈绝不能指望着他先服软,真上来不管不顾的那劲儿,就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出大乱子不可。”
尹爸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也看出来了,他这是拿自己的命来逼我们服软、逼我们接受那个祸头子呢!为什么他就一点都不想想,这两年全家人都被姓林的搞得乱七八糟,以后在一起了怎么处啊?”
齐秀峰也头疼的很,看着尹爸一脸的无奈和心有不甘以及各种气愤失落,都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了:“爸,您也别太生气,就随他们去吧。您想想尹越那个不饶人的脾气,林染在他手里还想得什么好啊?他这也算间接的给您和妈出气了不是?”
孟杰和尹雯、齐爸爸在拐角那边听的这一番翁婿对话,顿时一起满脸黑线无语问苍天。。。
林染并不知道病房外众人怎么说辞,总之没什么好话就是了。。。
她只是静静看着尹越。
眼前这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却又日思夜念的人,虽然正是青春年少的最好年纪,但是却已经被病魔摧残的如同风中残烛,随时有可能死去再也不会醒来。而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明知他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一点苦,还是亲手把他送进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韩晓光告诉过她,尹越进去没多久就因为试图触电自杀被加刑半年。
也就是从听到那个消息开始,她对尹越的恨意再也无法完整的维持下去。他是要被逼成什么样子才会选择用死来结束一切?
他肠胃不好,嘴巴极刁,还有轻微的厌食症,不爱吃的东西宁可饿着也绝对不会碰一下----牢饭是怎样的,林染不知道。
他有洁癖,每天早晚两次洗澡换衣服,也从来不穿跟头一天重样儿的外衣鞋子,家里专门有一个占了一面墙的衣柜,用来放置他那些比一般女生还要多得多的衣物鞋子---监狱里多久洗一次澡林染不知道;囚服是怎样的,林染从电视上看到过。
他睡觉很轻,周围不能有一点动静和光线---监狱是怎样的,林染可以想象的出来一点。
他学建筑设计的,在这方面也极有天赋,从大二开始,就在国内和国外的一系列建筑设计师新秀大赛中拿奖金拿到手软,好几家国外大学闻风而动给他发了全奖邀请他去进修深造------服刑人员要参加挖沟、烧砖等体力劳动,林染也知道一点。
她想他。每次想他想的快要发疯时,林染就会去姐姐林枫的墓前坐半天。
当年林枫那么喜欢他,喜欢的可以为他去死。他却连林枫是谁都不清楚。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也就是这个在外人看来是笑话的事件,让林家家破人亡------林枫自杀后,被丧女之痛彻底打垮的林家爸妈不能继续生活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整天睹物思人,一起调去了南方工作,并且在那边买了房定居。
那对平凡老实的夫妇并不知道林染的所作所为,也自始至终不知道林枫自杀的原因。林染一年去看他们一次,每次他们都要林染搬过来一起住,但是林染并没有答应,只说自己的工作刚有起色,不舍得放弃。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舍得彻底放弃的是什么。韩晓光说她毁了尹越也赔上了自己,她口头上自然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可心里却知他说的一点没错。
意外听到尹越已经出来的消息,林染第一反应竟然是愤怒:她敢说再也没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日思夜念着他了,他就这么轻轻松松跟玩似的出来了,简直是辜负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深重悔意和思念。
然后她去找齐秀峰,然后她知道尹越得了重病。
然后一切都乱了套。
那个大雪之夜,她带着韩晓光去墓园,只是因为她一直记得尹越被抓走之前说的一句话:“就算我欠你姐姐一条命好了,我一定会还给她。可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欠你的,我什么都不欠你的!”
在两人共同生活过的那个老房子里再次见到尹越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跋山涉水走了很久的人终于走到了终点一样,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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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头一天下午的出走造成了大家的措手不及,尹越手术时间被推迟了一点。
回医院后他一直在昏睡,直到该去手术室麻醉的时间快到了,林染才轻轻伸手抚摸了几下他的后背和肩颈,这种叫醒方式还是以前的习惯,那时每次尹越都会跟只慵懒爱娇的猫一样,哼哼唧唧的在她的爱抚下磨蹭半天,撒够了娇才肯睁眼。那时他肌肤莹润眉目如画,唇色红润笑意微微,好看的像朵花一样让人挪不开视线。。。
此刻映在林染眼帘里的,却是他苍白憔悴瘦骨嶙峋眉心紧蹙呼吸微弱的病重摸样,与记忆里那个绝色美人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她内心深处的罪恶感又开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尹越带着几分茫然睡意,半天才彻底清醒过来。林染一边用温毛巾细细的给他擦脸擦手,一边告诉他该去手术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