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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27 ...


  •   【爱情是个很不行的水手,你坐一次船,它就憔悴了。——毛姆】

      那个人的剪影像在梦中朦胧不清,可是既无暧昧的笑,也没无情的转身,他只是站在那里,挺拔如昔。

      月光太皎洁,他有一刹那分不清自己所在的时空,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就像一滴泪滑落脸颊,浸润在空气中被支离破碎的拼凑,静止的前一秒慢镜头地折射出微弱的光,却生生不息。

      像这爱生生不息。

      热泪盈眶怎能只是用来形容单纯的喜悦或悲戚,你无法体会的感触总是躲在不知名的角落伺机而动,等待某个绝妙的时机席卷你的灵魂,然后你才会知晓,原来还会有这样一种心情,氤氲在心底腾升出一股从干涸至沸反盈天的热忱。

      一直以来腾空的心绪,可以尘埃落定了。

      那一声轻叹在心底扬灰的瞬间,朴兴秀的肩膀脱力地一沉。他是在这一刻感受到的疲倦,像是太过长久的等待将骨骼硬化,肌肉间灼烧的火若隐若现,一路麻痹至指尖,带着轻轻点点的颤抖。他抬起手,敏锐地捕捉到面前的人神色间的凛然,下一刻他只不过是松弛了颈间的领带,然后再次清爽地站在原地。

      要如何开口,摆出怎样的手势,站立成怎样的姿态,这些都有待考虑,可是他不顾,只是那样望着对方,像是在暗自较劲,看看谁最先按捺不住缴械投降。

      昏暗的走廊氛围过于隐晦,仿佛有人躲在暗中悄然偷窥,一种微妙的即视感从四面八方逼仄而来,让人心底不由泄露出些微的懊恼,这一片沉默是自然的,却又带着隐约的紧张,仿佛仅凭时间和空气就足够将人束缚致死。

      朴兴秀以为他们就会这样站在对方的面前直至地老天荒,事实是他远远低估了对方的承受能力,那人望着他的眼神渐渐从最开始的惊疑与措手不及沉淀至三分淡然七分凛冽,有着他所未曾熟悉过的萧离。在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的瞬间,高南舜径直转过身去,让他再次目睹他清瘦的背影。

      那是要离开的征兆。

      下一秒他就迈步上前,右手死死地掐住了那人的手腕。那力道几乎要把人的腕骨尽碎,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狠劲,果然成功制止了那即将离去的步伐。

      这样实际地握在手中的触感和温度,隔着重叠的袖口也能无声无息地渗透而来,实在久违的连接感让朴兴秀的意识微微出格,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哪一年哪一天的哪个午后,他是否如此用心而努力的握过他的手。只是还未待那回忆的韵味再悠长一些,手中握紧的手腕便突然发力,反手挣扎起来。

      “放开。”

      那个人的声音扩散在空气中密不可分地响起,即使语气中过重的反感和烦躁情绪令人心底幽凉,他也不得不承认,连这声音,他都渴望而不可得。

      手指紧绷的力道随即松懈了半分,高南舜趁机凌厉地甩手便将手腕撤了回去。侧过身再次将目光顺着朴兴秀的脚从下到上移至他的脸庞,高南舜不露痕迹地轻抿了下唇,看他松开了手再无下一步动作仍旧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模样,莫名地便有火从心底窸窸窣窣地猖狂起来,那股焦灼感烧得他眉头紧皱,视线乏力地垂落到了地面,盯住那被切割得四方的月光紧紧不放。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剑拔弩张也不能只用沉默来对峙。

      他再次准备抬脚离去,却因下一秒身后传来的低声问候顿了足。

      “还好吗?”

      “……”

      不想承认是那过分黯哑的嗓音让他驻了足,但高南舜的的确确是莫名地迟疑了半秒就再次被捉住了注意力,只不过在对上那人未显殷切反倒称得上从容的目光之后,他有了些微的不甘,本能的隔离与冷意便一股脑反上心头。

      “不劳你费心。”

      心间无声晕染的疼是怎么回事,那些星星点点带着锐刺的触觉翻滚着滑过神经,让他的声音都形成不自然的扭曲,连自尊心都不够挽回,他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耻。错开视线不去看那个人的目光,他却仍旧逃不出那抹注视带来的包围。

      太过诚挚而灼伤他人。
      他开始厌烦朴兴秀的执着。

      可是心底明明有刺深深嵌入,越强硬便越荼毒,他不禁恼怒起来。
      什么时候他会任由生活脱节,明明已经做到无可动摇。

      那人恍惚出神的侧影也带着绝色的清丽,朴兴秀无声靠近,一点一点把距离靠拢,抬起的指尖在碰触到那线条利落的肩膀的瞬间却顿住了,高南舜回馈过来的目光太过冷凝,有一瞬间他觉得冰雪冻天,连心脏都轰然一震。

      他变了。
      变得凌厉而冰凉。像剑一样插入壁中就不容人去触犯。
      没人能拔得动。

      眼神晃动,瞳孔收缩,他犹豫的目光略过那人边边角角的容颜,似是而非的封尘感便轰然落地,曾经的美好蜕变成诡谲,那不再是一片温婉圆润,它们变得萧疏轩举。

      他心里一动,张口就要出声。

      打断他的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高南舜回头望去的时候他才顺着其目光抬头去看,陌生的年轻男子握着手机疾步靠近,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轻微愣怔,接着,走廊的灯亮了。

      月光被浮动的云遮了芒。

      那人冷淡出口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他到底还是被诠释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生人,跟着年轻男子离开的他的背影携带着再自然不过的疏离,寂寥得像一阵萧索的秋风。他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手脚都开始渐渐冰凉。心脏却是麻木的,不带丝毫感触,如一潭死水。

      这个夜晚于他而言,既是馈赠又是耍弄。

      手指哆哆嗦嗦摸索着身体去搜寻一包香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早就与那些呛人般决绝的味道相背而驰,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是求一份精神的安宁,神经紧绷的时刻他开始觉得窒息。

      一次又一次的深喘带来的只是愈发难以排遣的窒息之痛,朴兴秀随着那痛楚的肆意蔓延机械地弯下腰身,蜷缩不得就只能弓成一个防御的姿态,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不要再被伤痛侵蚀,不要再狼狈不堪地跌倒。

      可是又能怎样呢?

      他用此生最盛大的感情去渴望的那个人无法属于他,即便他倾注再多也无济于事。他只能看着他自行决断,是归来还是离去。

      看着自己右手掌心的纹路,他开始回忆握住那人手腕的力度。像是模仿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姿态,他最终用手掌遮住了暗沉的眉眼。

      连叹息都止不住的伤感。
      终究还是被孤独攻克。

      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时,朴兴秀并没有开灯,只是缓慢地走到窗边摆弄起窗帘,直到那轮圆月稍稍露头洒出半捧光芒,映射到地板上拉长他的影子。他才止了动作静立不动。

      挂在墙边的钟表时针无声指向了3。

      心底最后一抹焦躁平复下来过后,他觉得那月光破碎得温柔。
      一切又重归了死寂,重归了波澜不惊。只是愈来愈形象的心安成了型之后,他明白自己被填补了什么。好像持续过久的褴褛终于得到遮蔽,他找回了安然沉睡的能力。

      原来时光偷走的,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归还你身边。

      高南舜很焦躁。前所未有的焦躁。

      他不明白这些没由来的负面情绪怎么就会如此猖狂地在他的心头占领了高地,只是当神经都被折磨得敏感时,他不知第多少次将咖啡杯重重放置到桌面上。

      “砰——”的一声过于突兀,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低着头的助理小弟像受惊的麻雀,猛得一颤险些站起身来,在看到高南舜闭着眼揉捏眉心的低气压模式后,不由得便有些了然。

      这是有了烦心事。
      不过能轻易牵动肖恩的心情,那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存在。

      识时务者为俊杰,感受到房间里紧绷的氛围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身为助理的他跟了肖恩不久,但也多少了解了他的秉性,此时此刻留给他一个人的清净空间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所以他轻声起身拿过身边的文件夹就蹑手蹑脚出了门。

      房间内一旦寂静下来,高南舜觉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得毫发毕现,渐渐地连带心脏跳动的震颤都从胸腔下明目张胆地爬到了太阳穴,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让他的头部隐隐作痛。

      只不过是一次该死的巧遇,竟然引起这样一连串的后遗症。
      这个原因是他最不愿意承认,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辗转反侧中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一旦阖上双眼,就有什么从那一片温润却缱绻的黑暗中渐渐显形,越来越近直到他能看清那所有的细枝末节。他看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俊逸而清爽,风骨犹存。

      像是尘封许久的潘朵拉宝盒被无意间打开,他握着手中的钥匙慌了神。

      若说这一次不经意的狭路相逢未曾在他的心间留下一丝涟漪,那也着实是一番弥天大谎。只是铺垫已久的防线终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他被那人握住手腕的力道烫伤了。

      六年了,那温度一如既往的炽热。
      像每一次午夜梦回间低落在他眉间的热泪,滚烫而决绝。

      手中翻看了许久却一丝信息都未摄入脑中的文件工整有序地标注着这一次时装周设计师的名称及作品概览,最后一部分写明的是所有走秀的模特的资料。高南舜忍着烦躁不堪的情绪,按捺着心间搔痒般抑郁流动的感觉强迫自己看下去,直到最后一位模特的资料映入眼中,“崔英敏”这个名字刚刚进入视线之中,他就被浑身横冲直撞鼓噪着精神的情绪彻底打败,猛的合上资料夹扔到桌上,站起身就走出了休息室。

      午后的公司走廊莫名的寂静,好似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有了栖息的角落,只剩他一个人寂寥地走在被日光充斥的回廊间回味着形单影只。惯例走到楼梯旁贯穿上下的落地窗前,高南舜望着窗外楼下浓缩成点的车水马龙,有一刹那觉得自己好似隔离在世界的旁侧,贴在薄雾蒙蒙的明镜前,守望着,却碰触不到现实。

      这样近似软弱的念头一经形成,他便在心下唾弃自己。这样敏感纤细到脆弱的意识许久未曾见过,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竟然将所有的微妙情绪全部释放,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厌恶自我,挣脱不开解放不了的自我。

      明明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为何至今念念不忘。
      那个人,分明过得很好。
      好到那仅仅只是一次偶遇,一声问候罢了。

      朴兴秀再次踏足M-STAR模特经纪公司的时候,是被崔英敏夺命连环CALL轰炸而致。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终于在那一个夜晚之后得到了重忆。他想起了那个淋漓暴雨的夏日,也想起了那一次不经意的机缘巧合。

      没想到的是那人竟让这个机缘成了真。

      他不禁有些自嘲,人的一生到底还是充满未知,他如何也不曾设想过,如今的他们竟会是这般南辕北辙的境遇。这一切,让他觉得陌生,像一根刺哽在喉间,他甚至不敢轻易的呼吸。

      他不曾急着来见他。他只是镇定自若的生活。

      这一个午后再次走过他们曾双双站立的转角,他连步伐都未带踌躇,毫不停顿地坦然而过。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静立在空无一人的空间内,稍稍侧头望向身侧的镜面。他看到里面的人一脸平和而无波的井然,然后在心底轻轻地笑开。

      这么多年了,他何曾未变。

      崔英敏时隔多日再次见到他,原本恨不得直接一拳招呼到他脸上的冲动,在望见那人眼底柔和斑斓的光彩之后不由得一怔转而全数埋在了心底。无论他如何回味,也不曾觉得见过他这般的神情。心间一动,他觉得朴兴秀整个人都携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场,带着波光粼粼的温柔。

      “傻愣着想什么呢?”

      朴兴秀抬手曲起食指轻敲他的额头,看着那人如梦初醒般蹙起眉反手就作势击向他的腹部的动作敏捷地侧身一躲,崔英敏也未曾真想揍他,略带鄙视的瞥他一眼就转身拿过沙发上的外套,边揽住他的肩膀边走出休息室。

      “走,老子要好好宰你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恨。”

      走到电梯前正巧赶上电梯门刚刚闭合,看着旁边显示的电子数字不断变小,两个人对视一眼,崔英敏皱眉“啧”了一声便直接带着他拐过墙角走向楼梯,打着锻炼身体保卫祖国的名号准备爬下12楼。

      整栋楼的空间在楼梯间是最为明亮的,映过连绵的玻璃窗包裹过来的日光折射在地面上熠熠生辉,两个人闲聊着漫步下楼,崔英敏拐弯抹角想要从朴兴秀的口中撬出三天前放自己鸽子的缘故,可见那人沉默不语的模样就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平心静气,只是被无视后还得不到解释的状况让他实在不爽,索性不再作什么无谓的忍耐,拿捏着几分佯装不屑却更显阴阳怪气的口吻轻声道:“行,算我倒霉,活该被人放鸽子,遇到您老的头等大事,我就得当个不问缘由靠边站的主儿。”

      看着崔英敏连揽着他肩膀彰显哥俩好的手臂都收回抱胸而立的模样,朴兴秀不由觉得好笑,这位爷就是这点不好伺候,也不能算是不明事理,只是他凡事都求个明明白白理清事明,他不怪你做错什么就介意你不给他个合理的解释。况且这一次也是放他鸽子的自己不对,朴兴秀提起嘴角轻笑了一下,抬手率先揽住他的肩膀,却被那人硬生生扭开肩膀躲了过去径直向楼下走去。

      “我错了行不行?小祖宗,您别生气。”

      故意捏着嗓子模仿他们相处几年以来每次犯错后向对方道歉的怪腔怪调,朴兴秀快走几步追上那人的步伐,再次搂过去的手臂便未得到挣脱。对方斜睨过来的眼神摆明了准备好听他的阐述,朴兴秀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沉吟了片刻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遇到了一个故人。”

      “……”

      那句话清脆地回响在空气中,那人的表情却不再是单纯的平和,反倒掺杂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酸涩,即使是潇洒如崔英敏却也能敏感地捕捉到,这位好友多年以来冷清的气场难得如此起伏,他不由得有了一丝心酸的体会。像是想帮他驱逐掉那些复杂干涩的情绪,崔英敏抬起手就捏向他的脸颊,微微用力向外一扯就故作促狭地笑道:“少装深沉,直说嘛,本大爷还能不谅解你?得,这次就算补上之前的庆祝,我请你。”

      因为脸颊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朴兴秀的确断了刚刚沉浸的思绪,只一秒他就反应过好友的用意,索性顺着他的情绪放松了下来,却偷偷反手伸到他的腰侧故意搔他的痒。

      “呀!臭小子,得便宜还卖乖啊你!”

      两个人嬉闹着踏过阶梯向楼下走去,日光层层叠叠,过滤在窗边照耀着每一个转角,空气中微弱晃动的尘埃随着流淌的气流四散悬浮,映着一个初春的午后难得美好。

      有人影狭长静立,一动不动仿若凝固原地。

      还好吗?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那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你说谁?”

      “高南舜。”

      “高南舜?……这个名字,等等,我好像是听过,但有点模糊……”崔英敏皱着眉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却总觉得像是隔层纱一般,躲在记忆的角落不愿露头。

      朴兴秀抬头望着他凝神思索的模样,低头沉默地吃了几口菜,许久才再次开口:“没关系,等你想起来再告诉我也行。”

      “……这样吧,”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不可能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人名,崔英敏觉得那人提起这个名字时浑身的气息都变得落寞,却又带着一丝起死回生的微热,是他多虑吗,他觉得对面这个人遇到了重要的桥段。“我一会儿回公司就帮你查查,一旦查到就告诉你,把他的生辰八字都给你查个底透怎么样?”

      “呵,你什么时候还兼职算命先生了?”因为他口吻中的诙谐朴兴秀的心情不由也轻盈起来,微垂的眼眸慢慢重合再睁开,他觉得生活像是重新睁开了眼睛,即使仍有雾霾在前方蒙蔽视野,却不再是茫然失措的迷惘,他开始掌握平衡的重心。

      这算是魔力吗。
      有些微妙啊。

      他看向窗外,突然发现不知何时,绿意开始盎然。

      “SHIT!”

      皮肉被锋利的刀刃割开,痛觉神经刚刚开始反射,就有血液从微开的刀痕中迅速上涌,不出片刻就在指腹上缓慢流淌而落。高南舜蹙起眉望着指尖的伤口,一时忘了下一步动作只是凝神望着。

      十指连心,那抹痛觉一直隐隐烧灼在指尖,顺着手指一路向上攀爬,传到心间略显酸痒。他在想什么,以至于慌神到如此地步,原本应该切在水果上的刀刃直接深入了指腹。等到那疼痛在指尖炸裂,他才猛然惊醒。

      那些画面盘旋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即使有日光作伴,反倒明亮刺眼得令他心生厌恶,仿佛连双目都快被耀盲,他狠狠闭上双眼却有叠影在黑暗中浮动,不愿离去。

      见鬼!

      这和之前的焦躁不安不同,完全不同,他不得不悲哀的发现,他开始心痛了。

      多么可笑。
      看不见时痛,看得见时更痛。反反复复不得安宁,他想躲开,远远地逃离,结果只是原地踏步。

      不要再被左右了情绪。无数次地自我警告,结果却崩盘在如海般波澜壮阔的茫然之中。这些苍白的情绪,没有人能来填补,没有人。

      高南舜用凉水冲洗了伤口,不顾那些凉意糅合着伤口愈发加重痛楚,自虐似的洗去血液,就将泛白的伤口用创可贴裹好。他试着指尖用力蜷动了两下,果然就有紧致的闷痛感传来。

      好像无论何时,人的痛觉神经都不会被麻痹。
      起码心痛不会。

      放弃了那些切到一半的水果,高南舜第一次懒于整理,径直回到客厅躺倒在沙发上,昏暗而空荡的客厅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他蜷缩在沙发上面向靠背闭上双眼,太阳穴的痛斥再次席卷而来,他觉得最近的神经紧绷到了一定的地步,预感将要断裂。

      落得这一番煎熬的地步,究竟为何。
      他明明周旋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曾出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渐渐侵蚀,到最后抓住他的脚踝一点一点向上攀爬,企图束缚他的全身。所有的弱点都快暴露,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那个人,不偏不倚地撞上他的弱点。

      真可悲。
      躲到最后无处可躲。
      狼狈不堪全让他包揽。

      紧闭双眸渴望得到一丝清明,他觉得自己的思维真的在渐渐抽离,仿佛下一秒就可遁入空盈。他觉得就快要解脱了,只要进入那片白茫茫的幻境,他就能不再理会生活中的刁难。

      只差一步。

      隐约传来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像是指节叩击在门上,带着前来的人等候的心意。

      他恍恍惚惚地觉得,这是梦吗。

      可是一下刻,随着持续不断的叩击声,他的意识渐次复活,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到墙上的时钟,九点半,窗外早已一片漆黑,夜晚的星辰影影绰绰。

      打开门之前,他的意识还有十分之一残留在恍然模糊的世界,连窥视的步骤都省略,他径直按下门把拉开了门,站在外面的人,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到他的身上。

      一瞬间像时光倒转,沙漏中的流沙缓慢回溯,带着窸窸窣窣的响声,回荡在耳边络绎不绝。他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相似的身影渐次重叠,它们站在他的面前静静注视。

      你,还好吗?

      我不好。
      视线渐次模糊的时候,他觉得口中是苦的。心间被酸涩胀满,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疼起来,疼到心脏都轻颤。
      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多想和你说一句。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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