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顾他城》灯台树

42、第四十二章陌生人

　　火车启动了，窗外密集着前来送行的人，车厢里的人象征式的挥手道别，说着车窗外根本听不到的话，眼神留恋。然而选择留下纸条的我，等于是拒绝了任何人的送行，无奈呆在座位上，开始了一场毫无准备的路程，我声称是找晓千，但又何尝不是寻找曾经的自己，曾经鲜明的记忆，只为忘却现在光怪陆离的一切。
　　火车驶过人烟稀少的田野，河流，林区，眼前的景物飞速的向后退去，我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孩子不停地哭闹着，而对面上了年纪的老人看上去应该是他的奶奶，花白的头发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耐心的拿着零食逗他却怎么哄也没有效果。
　　我闲着无聊，瞅着那个小男孩做了一个只有他看得到的鬼脸，然后马上把头转向窗外。我感觉小男孩哭声停顿，下一秒他就噗哧笑出了声，“奶奶你看，好丑喔！”我僵直着后背，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小人精，还好意思说别人。”老人用食指点了一下小男孩的额头，**溺的说道。“还不给姐姐道歉。”
　　我知道她口中的人指的一定是我，所以回过头简单的说了句不用了，就继续望着窗外。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老人问道。
　　“二十。”对上她的目光，我撒了谎。
　　老人没有说话，意味深长的笑了。虽然她嘴角没有上翘，然而她的笑意隐藏在眼里，好像知道我是随便编的年龄。
　　过了一会，我感觉到口干舌燥，拿出包里的瓶装水喝了起来，无意中发现小男孩盯着我看，露着不符年龄的坏笑，小手不安分的伸向老人的胸部揉了揉，好像故意做给我看似的。
　　“咳咳咳……”我竟然一下子被水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让我眼睛肿痛想要流出泪来。“谢谢。”接过递来的纸巾，急忙捂住口鼻掩饰狼狈的样子。皱着眉头，离开座位走到厕所旁边的吸烟区，不由自言自语，“真是的，莫名其妙！”
　　事实上我总觉得那一老一少有些不对劲，那亲昵劲怎么也不像是祖孙俩，反倒像是。想到这里，我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干净。点了一根烟后，我尝试着给晓千打电话，结果还是无人接听，无奈放弃，只能寻地址找到她的住所了。不知为何我总是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对于这次的见面，是又期待又抵触，究竟是什么原因，晓千迟迟不和我联系。看来只能是亲眼见到她再听解释了。
　　我裹了裹大衣，无奈还是回到了座位上，却再无心理会那怪异的祖孙俩，不知为什么本来喧闹的车厢顿时都陷入了沉默，好像浸在深海里除了波动没有声响。接近凌晨到站，在买票处我又遇到了那祖孙俩。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我回答过后，她神色兴奋的说，“我们正好也是去那，深更半夜这里我们都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做个伴有个照应，你看我一个老人家带着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我边听边看手里的票，点点头客气的说道，“老奶奶，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出了火车站，天气清冷，我们在附近的一家小旅馆租了个双人间。整天僵坐的疲惫让我觉得**格外亲切，忘了此时还有旁人的存在，没几秒钟就穿着衣服扯过被子沉睡过去。直到吵闹的铃声响起，我睁开眼对于周围陌生的景象，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转头看到对面**位躺着的人，才放下心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昨日下车背包我早已放到寄存处，随身携带着零钱，对于陌生人还是谨慎一点好，哪怕看起来没有威胁。
　　我看了看熟睡的二人，幸好时间充足就不叫醒他们了，我走到浴室，看见里面一次性洗浴用品倒是齐全，到对得起昂贵的住宿费用。不过当我脱掉上衣，发现里面没有挂衣服的地方，只能无奈的把衣服都脱下来放到了**边，心里祈祷她们晚点醒来，毕竟赤身裸体的让人羞愧。
　　“吱噶——”那个小男孩翻了个身，扭了扭身体。不知为什么明明很自然的动作在我眼里却像是有意的，好像故意遮挡住了他奶奶的视线。
　　我实在是受不了自己的多疑，转身就去了浴室。迅速洗漱完毕，我匆忙穿上衣服，不知为何好动的小男孩始终是原先的姿势，背对着我。我虽然看不到老人的脸，但猜测她肯定还在睡梦之中，否则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由得想起姥姥抱怨年龄老了失眠，总是早早起**给我和哥哥准备早餐。看来回头得好好请教一下那老奶奶，怎么睡眠质量这么好。
　　当天下午我就到了晓千生活的城市，这次车程只用了短短四五个小时，到站后我和那祖孙俩就分手了，她说是带孙子看外出工作的儿子，现在他正在站外等她们呢。至于睡眠的问题，她几句话就搪塞过去了，始终没有重点，说是吃好睡好足矣。
　　拒绝了她好意相送，我开始向附近的商铺打听古然路，当然少不了买些店里的货物，才知道那是城市的边缘郊区附近，离车站似乎还有一段距离。眼看着天又要黑了下去，我这次倒没吝啬，直接打车直奔晓千的家。
　　透过车窗，看着繁华而陌生的城市，一样的奔碌，一样的娱乐，一样的活着，只不过方式不同仅此而已。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游走在大街上，放肆的说话，勾肩搭背，青春本就应该是无所顾忌，因为时间会慢慢磨平我们的棱角，最终变成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变得敏感，甚至多愁善感起来。出租车里的广播放着流行的歌曲，司机无聊的哼唱声，已经到了黄昏，可我看不到太阳，除了耸立的高楼大厦。我们本来拥有的都会被慢慢吞噬，这一点毋庸置疑。
　　站在晓千的家门口，我徘徊了许久，这是一个古旧的宅子占地面积不大，离一旁的居民区还有段距离，相比较偏僻了许多，没来由的我很是喜欢这个地方，至于迟迟没有敲门的原因，是心里没底，是不是唐突了些，为什么我现在才考虑这个问题呢？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来了，晓千总不会不够意思的把我拒之门外吧！正想着，木质的大门开了，出乎意料的是晓千的爷爷。
　　“你是？”
　　“张爷爷，我是顾她城，你不记得我了吗？上次还是我送你和晓千去的火车站。”不知为何才两年多没见，眼前的老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噢！你瞧我这脑子，人老了就是忘事，轻梅昨天刚给我打电话，说你要来，我转头就给忘了！”
　　老人敞开门，我往里张扬却不见晓千的影子,“张爷爷，晓千呢？”提到晓千张爷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眉头紧锁，黑着脸没有回答，只是让我赶紧进门。我自然没有多问，心里却在纳闷，这爷孙俩也真是让人琢磨不清。
　　院子角落里有几株盆栽，依次的摆放着，对面有一个简陋的棚子，上面挂着不知是何植物的藤秧，已经枯黄衰败的不成样子。院子东面的石桌石凳和我家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晓千家里这个更大一些，积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起来已经好久没有人光顾它了。
　　随着张爷爷来到晓千的房间，“你先住在这里，过几天晓千那个死丫头就该回来了。”
　　“张爷爷，我”还没等我说出心里的疑惑，就被打断了。
　　“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做饭去了。孩子，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需要什么直接和我说。”老人转身离开，背影孤寂。
　　晓千**边摆着很多小相框，墙上也挂了几个大的，照片都拼凑了起来，有小时候在运动会上赛跑拍的，还有毕业照，依偎在父亲怀里的全家福……每张照片的左下角都标注了日期，各个时期的她在这里一目了然，果真是信息量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变搞怪的晓千，我坏坏的想，晓千看我不把你光屁股婴儿照拍下来，让你搞失踪。
　　“咦，这是？”
　　不经意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张陌生男子的照片。苍白冷峻的面容，摄人心魄的眼神，仅仅是看照片就让我打了个寒战。他简直是同哥哥截然不同的存在。那么阳光开朗的晓千怎么会认识他，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我心里许久不曾出现的不安又涌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