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为君故》忘却的无声

47、此生不悔

　　我和母亲走到摆着饭菜的案几前，鸿见我们进来，起身待母亲坐下后方坐在我们相邻的座位处。
　　“婶娘，你准备何时走？”鸿问。
　　“明日便走，莫让你父王知道了。”
　　“婶娘的盘缠车马可准备好了？需要小侄帮忙吗？”
　　“不用，旦儿的那份我也准备好了，一切都很周全了。”母亲一边吃饭一边说。
　　什么？我也要走？“娘，我……我也要走？”
　　母亲点头说：“你本是被进献来的，既然现在被赶出吴宫，那就没有必要留在吴国了。不过，现在暂时也不能回越国了，你跟我去找你在陶地的表舅吧。”
　　“可是……”
　　“婶娘，我希望你能让旦留下。”我刚要说话，被鸿抢声道。
　　母亲抬眼看了看鸿，鸿接着说：“婶娘，郑旦要找的良人是我。”
　　“……”忽闻鸿的话，我看了看鸿，又看了看母亲，终于红着脸低下了头。
　　母亲沉默，我偷瞄一眼鸿，只见他看着母亲，而手却微微用力地抓住案几的侧边。
　　“旦儿，你想离开还是留下？”母亲转头看向我。
　　“这……”不顾母亲独自留下让我不安心，可是离开鸿……此时更是不能。我道：“母亲，我已有身孕，是鸿的。所以……”母亲露出惊讶的表情，而鸿却像是已经知道了。
　　“哎，你这孩子。我只道你俩两情相悦，想看看鸿的态度，未想你竟已有身孕，比当初你父亲和我动作还快。”母亲摇头道。
　　啥米？我顿时无地自容，我干嘛那么主动坦白啊……
　　“那个……我吃饱了，先去休息一下。”说完，我急冲冲地跑回休息的屋里。
　　“旦。”鸿跟了进来。
　　“我问你。”
　　“什么？”
　　“是不是，是不是我太主动了啊？当初，哎，我果然太主动了……”想来，当初貌似鸿都没向我告白我就主动倒贴了。我顿时因为突然间的发现而有些尴尬不已，扭头对着墙发窘。
　　“呵。”却听鸿笑了一声，从背后抱住我说：“不，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主动提出和你……”
　　“你！”我微怒回头，却猛然对上微微笑着的鸿的双眸。这就是星眸吧……一时间我看着鸿出了神，竟忘了生气。
　　嗯？忽然唇上感到软软的触感。我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鸿的脸。鸿终于忍不住，用手轻轻拂过我的双眼，让我闭上了眼睛。
　　我伸手搂住鸿，不知如何动作。好吧，即使将为人母，可是我依旧对于接吻这件事情抱着微微激动的心情，甚至手心紧张出汗。
　　对了，身为人母……
　　“鸿，你怎么对我有孕的事一点儿也不惊奇。”我猛地拉开和鸿的距离问。
　　鸿先是一愣，复又叹气说：“因为你晕倒时，我让巫医替你看病，巫医告诉我的。”
　　“哦……”
　　忽然，门外传来许多人地动静，这里是鸿在吴宫外给自己准备的暂歇之地，理应无人打扰的。我疑惑地和鸿对视一眼，两人便携手往外走去。
　　只见院中突然多出很多人，我和鸿往里一走，只见母亲背对我们站着，看不清表情，而她身旁竟然站着吴王！
　　“父王？”鸿也是吃了一惊。
　　吴王看了一眼鸿，有些生气地说：“你竟学会瞒着我了。为何苏儿在你这里你不跟我说？”
　　苏儿？我？
　　“我到哪里都是我的事，你莫要怪鸿。”母亲说。
　　这是……我心思急转，忽然想起绮蕊说过，我长得很像吴王喜欢的一个女子。难道，吴王喜欢的竟是母亲？！
　　“苏儿，我找你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这么铁石心肠，竟然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吴王哀伤地看着母亲。
　　“你这又何必？你应该知道，我的心里一直只有启。”
　　“苏儿，你……我不在意你心里是谁，你只要肯给我机会，吴国王后便是你。”
　　“你！”母亲一甩袖，道：“我是你的弟媳，你莫要再荒唐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既如此，那就将郑旦带回宫中。”吴王话一出，便有人将我拉离鸿，鸿本要拉我，却被旁边几人制住。
　　“鸿……”
　　“旦。”鸿焦急地望着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旦本是宫里人，现在我将她带回有何不可？若你是王后，后宫之事，你自然可以做主。”吴王看向母亲说道。
　　“你……”母亲皱眉看着吴王。
　　吴王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带着下属和我离开了鸿的小院。回头望向鸿，他本是皱眉，见我看他，便用口形说，放心。

　　我被关在了之前吴宫西北处的小院子里，在里面只偶尔有宫人来给我送饭，我打听方知外面的大体情形。那宫人只知吴王要娶一人，却不知是何人，而至今还未见那人进宫。
　　关了两三天了，外面依旧没有太大动静。这日傍晚，我正无聊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忽然听到有一个女声说：“劳烦大哥通融一下，我家主人进去叙叙旧，一会儿就出来。”
　　“夷光？”
　　“旦儿姐姐。”夷光又是开心又是伤感地笑着向我走来，到了我面前小声耳语道：“旦儿姐姐，现在吴王不让太子进宫了，我是来帮太子带你出去的。”
　　“啊？”
　　“快，环儿，帮旦儿姐姐换衣服。”
　　跟着夷光来的没有青，一个穿着浅绿衣衫的女孩子脱下自己的外衣走到我面前，说：“郑旦姑娘，你和我换一下衣服吧。”
　　我一面换着衣服一面道：“夷光，这样做没事吗？她留在这里怎么办？”
　　“旦儿姐姐，你就不用关心这些事情了，我们要快点出去，有车在外面等着呢。一会儿你低头跟我后面，之前给了那侍卫不少钱财，想来不会太多阻碍的。”
　　“好。”换了衣服，我跟在夷光身后走出小院，果真没遇到什么阻碍。出了院子我们往宫外走去，此时人们多是在为晚饭忙碌，到没遇见几个人。
　　“施嫔这是要去哪？”忽然一个男声响起。
　　牟锋？我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认得我，若被他发现，岂不糟了。
　　“牟侍卫，我这是外出采买些水粉，你也要管不成？”
　　“属下自然不敢管的。”他一面说着不管，一面却往我这边走来。我紧张地低着头，不敢往别处看。只见他的脚在我眼下来回踱了几步，接着离开，道：“大王这次做事确实不合礼仪。施嫔，下次你若再做什么事我不会不管了。”啊？没事了？我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多谢牟侍卫了。”说完，夷光带着我走出小宫门。
　　门外早已停着一辆马车，我和夷光坐了上去。我看着夷光越发干练的神情又是高兴，却又有些心痛。问：“夷光，你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
　　夷光对我笑笑说：“旦儿姐姐，我过的很好。”
　　“可是吴王最近都没有宠幸姬妾，对你照拂也少了吧？这次你帮我再触怒吴王，你可如何是好？”
　　“旦儿姐姐，你知我心并不在吴王身上的，所以这些对我都没有多大影响。而且我既帮你，自然有不让吴王发现的办法，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就好。”
　　“夷光……你可还想念着范大夫？”
　　夷光微笑说：“旦儿姐姐，我虽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可是我们彼此相知，即使不见，我也很幸福。”
　　正说着，马车已来到城门，夷光出示了一个物件，守城的士兵便放行了。出了城门，没走多大会儿，就见鸿牵马立于路口，旁面停着一辆马车。
　　夷光对我说：“旦儿姐姐，下来吧，我只能送你到此处了。”
　　我跳下马车，来到鸿身边，他说：“婶娘已经在车里，车里有你们的行李，你们趁着天黑赶快走吧。”
　　“鸿。”我喊了他一声。
　　鸿忍不住将我抱住，说：“婶娘说你们去陶，我若得了自由必会去找你的。”
　　我点点头，万分不舍地紧拥了鸿一下，片刻后放开了他，爬上了母亲在的马车。“再见。”我伸出头，对着鸿和夷光挥了挥手。纵是再不舍，此时只能离开。
　　我坐回车内，见母亲怜惜地看着我，我忙问：“娘，你这几天没受苦吧？”
　　“没有，我见吴王将你带走，也便没有和他硬碰硬，只是虚与委蛇了几天。今天鸿悄悄来找我，将我带了出来，还说能将你救出。”
　　“哦。”我点点头。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我。是鸿！
　　“停车！停车！”我慌忙对马夫说，接着又将头伸出窗外，只见鸿骑马赶来。
　　“鸿。”我挥手喊了他一声，他骑马追上，握着我的手沉默片刻。
　　“你有了身孕，要照顾好自己。”
　　“嗯。”
　　“我的令牌给了婶娘，你们途中若遇阻碍，出示令牌便可。”
　　“嗯。”
　　“越国就先不要回去了，陶地地处数国交界之处，安静些，在那里反倒安全。”
　　“嗯。”
　　“不用刻意等我……若有合适的人，嫁了也好。”
　　“……”我心头一痛，抬眼望向鸿，只见他此时面有凄色，一直望着我。“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是我的良人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旦……自我胜了艾陵之战，父王便收了兵权，这次我救你出来，想来父亲会更加限制我的活动……”
　　“我会等你。”我低声道。
　　“嗯？”
　　“我说我会等你，不管多长时间。”
　　“旦。”鸿紧握住我的手，片刻，鸿松开手，对我说：“莫要耽误了，快走吧。若让父王发现，你们就走不了了。”
　　我不舍地望着鸿，直到泪水漫过眼睛让我再也看不清。
　　鸿，我会等你，我再也不要迷茫，不要没有你而生活了。

　　九年后。
　　几年来，我每天都等着鸿的到来。那日离开吴宫后，我和母亲连日赶来陶。途中听人说，吴宫传出消息，原来的苏夫人郑旦死了，吴王伤心了很长时间。只是，从那以后，却再没听到鸿有什么大的消息，只听坊间传闻，太子鸿因为心有反意被软禁起来。
　　这日，我刚给蚕喂完桑叶，却见本该在外摘野菜的念儿跑了回来。
　　“念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娘，娘，外面有个人说是找你。”
　　“嗯？”我抬头看向门外。
　　见一个穿着暗红衣衫的人立于门外，我不由愣住。
　　“娘，娘，他是谁啊？”
　　我笑着，眼泪不自觉地流出，说：“念儿，他是你的父亲啊。”
　　鸿微笑着走到我面前，轻轻擦去我的眼泪，道：“旦，我回来了。”
　　前生，今世，一切的苦难都不重要了，我仿佛等待了两辈子，只为等到这个暖如春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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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完了。。。终于填完自己挖的坑了。
还有些正文没交代的事情，会在番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