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有影子》古时以后

3、走

　　（七）

　　小重的脸色很不好，在看到苏木被人压制住受刑后。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坐在上首严肃地看着，旁边站了三个中年男子，两个表情不忍，一个不怀好意。下面跪着十几个白衣少年，而苏木被两个玄色长衫的男子牢牢按住趴在地上，另有一个玄衣男子拿着根碗口大小粗的木棍实实地打在他的身上。

　　已经有血渗透出来，在雪白的绸缎上显得触目惊心，然而苏木却始终没有叫出来。

　　“还不认错吗？”小重就要闯进去的时候，首座的老头儿开口了。

　　这话问的自然是苏木，然而他却只倔强地摇头，不肯屈服。

　　“哼，冥顽不灵！”老头儿看上去很生气，叫停手的玄衣男子继续，“藿香，给我狠狠地打醒这个蠢材！”

　　玄衣男子藿香领命，比之前更卖力了。

　　“求师尊手下留情……”小白衣们集体求情。

　　“师傅，这样打下去苏木会死的！”面露不忍的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着急地求情。

　　“二师弟这话说的，我们医谷还会救不活一个重伤的弟子？放心，你的爱徒死不了。”

　　“大师兄！”另一个中年美大叔皱眉：“苏木还只是个孩子，你何必如此！”

　　被叫大师兄的那位丝毫没因两个师弟的愤怒而有所动摇，他转头干脆不理二人，甚至有些闲情逸致的欣赏起苏木被打的过程。

　　“师傅！”那中年美大叔对着白胡子老头儿道：“人是弟子救活的，也是弟子准许留下的，您何必为难一个小辈！更何况他还是您最优秀的徒孙！”

　　“闭嘴！”老头儿严厉地呵斥：“你，纵容他人犯谷规，我待会儿在找你算账……而他——”老头儿指着苏木：“一直不认错，就一直给我打到死为……啊——”

　　一个扫把从门口直飞了进去，轨迹清晰，朝着首座的老头儿而去，众人反应不及，救驾来迟，让那把老骨头亲密地与扫把零距离接触，瞬间昏死了过去。

　　小重慢慢跺了进来，无视众人或是惊喜或是惊艳或是惊悚的表情，她径直来到苏木身边蹲下。彼时苏木已经呈半昏迷状态，但在小重靠近之时还是强撑着睁开眼，淡淡笑着。

　　“我没事。”他无声地说，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小重觉得喉咙里紧得难受，她深呼吸一口，努力压制那种不舒服感觉，缓缓站了起来。

　　“藿香？”她对那个拿着木棒正看着她的少年问道。

　　“啊？”

　　“那就是了。”把这当成了肯定的回答，小重点点头，然后突然一记左勾拳打在那名少年左脸上，趁少年还保持着侧着脸的姿态，她又一记右勾拳打在他右脸上，那少年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住手！”刚刚那悠哉悠哉看着苏木被打的人此时厉声喝道，小重瞟了眼那人，然后抬起腿，一脚踹上了少年的腹部，让他飞了出去。

　　“哇——”藿香终于不堪重负，哭了起来。

　　“哼，以后再欺负苏木，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小重很牛逼地扫视全场，面无表情地留下这句话，然后，“咚”的一声，倒在了苏木身旁。

　　决明子慢慢收回手，摸摸鼻子。艹！ 吓老子一跳，原来是木小子捡的那个媳妇儿，不早说，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他哪里料到一个月前青白如鬼的小重会长得这么明眉皓齿又凶如罗煞。。

　　呃……

　　（八）

　　小重一醒来就对上了苏木亮晶晶的双眼。

　　“你醒啦！嘶……”苏木皱着眉吸气，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忘了屁股上的伤。

　　小重连忙起身让他乖乖趴着，苏木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又因为伤的地方让他觉得面对小重有些尴尬，苍白的脸上透露出一丝娇羞的红。

　　“小……”

　　小重直愣愣的盯着苏木的伤处就想掀开衣服查看，把苏木的汗毛吓得根根竖起。以前给小重治伤擦药什么的时候也没感觉到不好意思，每天抱着她睡还觉得挺舒服，可是自从小重的伤好些了之后，三师叔就每天抽空给他灌输一些比如“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常识性问题，告诉他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什么的，让他很烦恼。

　　以前他当三师叔的话是那啥，说了就过去了也不理会，可现在不知为何脑海里就浮现出三师叔的话，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很痛？”小重哪里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见苏木的脸纠结到一起还以为痛得不得了，脸色又沉了沉，“我会替你报仇的。”

　　报仇？苏木傻眼，报什么仇？这是啥意思？

　　容不得他多想，因为小重已经开始剥他的裤子了。

　　“小重不行不行……”苏木赶紧拉着裤腰带阻止：“我我我我我不痛你你你不必看了……”

　　小重见苏木的大红脸像是熟透的虾子也就停下了，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后询问：“你在害羞？”

　　“我我我……”

　　“嗯，你就是在害羞。”

　　“……”

　　“可是你在害羞什么？”小重有点疑惑：“你不是说医者眼里是没有物种性别的吗？这个月来你替我上药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现在你受伤了，我理应照顾你，我都不在乎了你在纠结什么呢？”

　　“医者眼里是没有物种性别的”这话是曾经小重受伤醒来之后不让苏木帮她上药时他说的，原话是“在我们医者的眼中，一头牛和一个人是没有区别的，我们不会关注他/她/它们的病症和伤口以外的其他东西，所以你放心，我给你上药就和给一头牛上药是一样的。”

　　可是，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啊！

　　当时他能在小重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目不乱看的为她上药是因为在她昏迷之时已经研究好几遍了她的身体构造，况且那时三师叔也没有跟他说那么多男男女女的事情，如果现在让他将屁股暴露在小重的眼皮子底下，他觉得自己会羞愤欲死的。

　　小重有点不高兴，不过看苏木好像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应该伤得不是很厉害，也就不勉强非要看他的伤处，点点头就放过了他的裤子。

　　受伤之后她的吃喝拉撒都是苏木经管，从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的习惯已经让她就算赤裸面对苏木也毫无压力，可是现在苏木是什么意思？居然不好意思在她面前露屁股！

　　她坐在一边有点闷闷的，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外人罢了。

　　（九）

　　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小重过去将门打开，见是那个替苏木求情的大叔。

　　“三师叔。”苏木率先喊了一声。

　　决明子点头示意，然后对着小重道：“不知姑娘现在是否方便？”

　　“前辈请吩咐。”

　　见苏木将脖子伸得老长，决明子向外一引：“请跟我来。”

　　“三师叔！”苏木急了，怕三师叔为难小重。

　　“放心。”小重安抚般对苏木道，然后对着决明子：“前辈请。”

　　决明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仍不安心的苏木，然后与小重走了出去。

　　“姑娘真是好功夫。”走到外面，见四下无人，决明子也不拐弯抹角：“如今你打伤了我师傅与师侄，大师兄个师傅怕是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苏木呢？”小重不以为然，只问苏木会被如何处置。

　　“他？”决明子笑眯眯：“他倒不会有太大的事，毕竟他是师傅的亲孙子……”

　　“什么？”这下小重倒是有些意外了：“亲孙子？”

　　决明子解释：“师傅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小师弟，二十年前不顾师傅反对与一女子走了，过了五年有人将还是婴儿的苏木送回来，并告知苏木的娘亲因难产死了，而小师弟，也跟着殉情了……”

　　“所以这谷里没有女人，因为您师傅恨苏木的娘亲？”小重询问。

　　“是的。”决明子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赞许表情。

　　“愚蠢。”小重直接给医谷现在的老大下定义：“迁怒不能有任何作用，而且他还对苏木下重手。”

　　决明子一点也不生气（那是当然，骂的又不是老子），他仍然笑眯眯地跟小重说道：“知道昨天师傅为什么罚苏木吗？”

　　这她倒是不知道。

　　“因为师傅昨日出关，听说苏木救了个女人回来，就要苏木将你送走，而苏木不肯……”说到这里，决明子笑意更浓：“不仅不肯，还说你很好，你们已有了肌肤之亲，他要对你负责，所以……”

　　“……”

　　“师傅当场震怒，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跟他是清白的。”

　　“我们知道。”

　　“那——”

　　“就因为知道所以师傅才更生气，因为这说词，与当年小师弟几乎一模一样。”

　　“……”

　　“师傅肯定不会接受你的，姑娘保重。”

　　“您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跟你提个醒。木小子是老夫从小看着长大的，所以……”之后的话没说，决明子就带着“你懂的”的表情走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

　　小重在外呆到傍晚才回到屋里，就见苏木趴在床上，眼巴巴地盯着门口，一看到她进来就展开了笑容。

　　“怎么了？”苏木见小重有点恍惚，忙问：“是不是三师叔找你麻烦了？”

　　她摇摇头，想了想，终是问到：“苏木，你，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外面？”

　　“嗯，离开医谷，去外面。”

　　小重忐忑地等待苏木的回答，半响，只听苏木犹豫道：“可是……我……”

　　“那算了。”小重面无表情打断，然后伸手劈上他的脖子，苏木登时昏了过去。

　　帮苏木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小重坐在床边细细看了他很久。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叫重影，影子的影。”

　　一缕轻风拂过，屋内只余一人憨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