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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中午阿蔡回来叫醒我时我已浑身发烫,她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吓了一跳,问我说是不是不舒服?我闭着眼点头,有话不想说,其实胃里一阵阵疼痛。
      阿蔡给我喝了点开水,说带我去医院看医生,我摇头,最怕看医生。
      你这样子不行的,可能是感冒发烧,我们去看看就回来,一下子就好了,可以不打针一定不打针。阿蔡知道我最怕打针。
      我还是摇头。一会又睡过去了。
      阿蔡她们是如何叫了文喜来背我去看医生,我还是有点印象的,好在医院离学校不远,只是两个站的路程。醒来的时候文喜正坐在病床边看我,我想对他笑笑,嘴角扯了好久就是扯不出一丝笑容。
      口渴是不是?我给你倒水。文喜用一个一次性杯子给我倒来开水,我坐起来接过杯子仰起脖子就喝,一口气喝完。文喜在旁边说,医生已经给你打了针,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输完液感觉良好是可以回去的。
      我点头说,谢谢,好多了,输完液我们就回去。
      你把大家吓得半死。波和丁也有一起来,他们两个刚刚陪阿蔡回去了。文喜说。
      我心想坏了,不过发烧感冒而已,这些家伙就劳师动众这么大阵仗送我来医院,不弄个大病来还真是对不起他们,要不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然还不知道他们会去通知谁来看我。好在快输完液了。
      文喜,这个点滴打完我们就回去,我没事。我说。
      好,我去办一下手续。文喜说完就出去,不一会和一个护士进来,护士叮嘱我一些注意的事项,拔了输液管。文喜扬了扬手里的药说,两天的西药而已,很快就好了。我想说谢谢的,又觉得说这个太见外,还是不说的好,勉强对文喜笑笑。
      坐在床上俯身穿鞋,文喜却抢过来,蹲在地上,先拿起一只鞋子,松了鞋带帮我穿进去,细细理了鞋带,绑了个蝴蝶结。我一直看着他的在我鞋面上动作的手,直到穿完一只才醒起他是在帮我穿鞋,鼻子一酸,一滴眼泪落在他手背上。文喜怔了怔,没有抬头看我,继续穿另一只鞋。
      我不知道我落泪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愧疚,我不明白自己如何把自己推向进退两难的境地。文喜啊文喜,这该叫我如何是好?
      文喜坚持打的士回学校,我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坚持搭公车,他最后还是妥协了。上了车人并不多,刚好有两个座位,我们刚坐下去就上来了一个老爷爷一个老奶奶,我和文喜相视而笑,同时站起来给他们让座。
      老奶奶笑成一朵菊花,对着我们伸出大拇指说,真是不错的后生,我看你们将来一定是生孖仔(广东话,男性双胞胎)的!
      我即刻脸红,低着头抓着椅背,车上的乘客都笑出了声。
      文喜嘿嘿地笑着说,老人家,承你贵言。
      一边的老爷爷却说,孖仔有什么好,要龙凤胎才好!
      老奶奶又反驳说,还是孖仔好!
      两个老人家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吵开了,直到我们下了车他们还围绕这个问题吵不休。
      文喜说,我们将来不知道会不会象他们一样?我没有出声,快步走进学校。我想我们不会的,我一定不和你吵,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文喜快步跟上来说。
      文喜,夜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到宿舍门口我对文喜说,说完径直上了宿舍,背后文喜还在问我要不要喝粥。

      隔天去上课,大家都在讨论校运会的参赛项目,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又即将开锣了。去年是我和体育委员负责组织,今年他们见我懒懒地爱理不理的样子,问我怎么样,我说不如班长和体育委员、宣传委员一起负责吧,也让我轻松一年。这些家伙还跟我讲条件,要我参加4×100米的接力赛,我问他们一定要么,他们说最好一定要,班里十几个女生一百米跑成绩最好的四个都要参加。我说随便吧,只是跑不到名次不要扁我。
      我看了看报名表格,倒是女子八百米跑没人报名,便把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在一片讶异声中面无表情地走开。
      波说,妹,我认识你几年,哪一年的体育课你跑得完八百米?少逞强!
      阿蔡说,臭男人,你何苦去啃这个硬骨头?你若能跑完八百米大概老母猪也能轻松爬上大树了。
      丁听说我报了八百米跑也摩拳擦掌地说,考验我的时刻即将到了,你放心,你的哎呀男朋友必定陪你跑完全程,时刻准备好担架抬你到医务室!
      鉴于我以往体育成绩的表现,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能跑完八百米,更别说参赛拿名次了。我亦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只不过觉得有情绪无处发泄,有力气无处使,有怨恨无人省,随便报个项目借由练习来打发时间而已,别说八百米,就是五千米又何妨?何况还有十天的时间、过了五一才举行校运会。
      五一和周末凑在一起,一共放假四天,本来和吉儿说好到时都不回家,她带我去溜旱冰,想来如今再不能续前约了,留在学校也没什么意思。这几日在校园里来来去去,我留心观察也没见到吉儿,倒是曾见她们班几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有打算过去询问一声的,临走近了又露怯弯路走。阿蔡也问我怎么这几日不见吉儿来我们宿舍,是不是吵架了。我无奈地点头说是。阿蔡说,你一贯对女孩子不是很会体贴赔小心的么,怎么连她也搞不掂?我不语,体贴赔小心有用么?
      日子缓慢,两天时间象过了一年一般,我每晚临睡前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吉儿以前送来的纸条,看一次感叹一次,一时恨不得跑去她宿舍求她理理我,一时又对自己为了她一张纸条乍惊乍喜懊恼不已,夜里梦的全是她,不是她亲我就是我亲她。捱到放假前一天晚上,我对小凡说,儿子,我们回家吧,我在这个学校再呆不下去了。小凡说,现在太晚了哪里还搭得到车?要回去怎么不早计划?我边收拾东西边说行的,我们现在赶快去车站试试。
      逼着小凡拿了个背包两个人就出门,打的士到广汕路口,搭车的人排着长队,平时六十元的双层卧铺车今晚叫价一百八,还不一定搭得到车。小凡说,老爹,看样子得另想办法,此路不通啊。
      我说,我们去东站搭火车!拉了小凡转了两趟车来到广州东站已经是夜里十点半钟,火车站的人倒是不多,售票窗口早关了,广梅汕铁路的一早售罄。我让小凡装可爱,多叫几声叔叔询问维持现场秩序的工作人员究竟还有没有开往汕头的列车,他们说还有一趟由湖南开来的,大概夜里十一点半经过东站。小凡欢呼雀跃,我心知就算有列车又怎么样,没有车票啊!拉着小凡满大厅转,看见卖去深圳的售票窗口还开着,我和小凡商议着,怎么样也得弄到两张站台票,借送人的名义上了车再补票。小凡怀疑地说,去深圳的站台票可以用在往汕头的么?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可能人多工作人员来不及验票也是有的。
      打定主意让小凡去买站台票,她灰溜溜地跑回来说,老爸,他们说卖了太多站台票再不肯卖了,不如你去试试?
      我心想着既然来了,再没有回去的道理,把背包给了小凡,手里拿着四块钱来到售票窗口。卖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说站台票卖完了再没了,我打定主意脸皮一厚到底,叫了几声叔叔,他叹着气说,小姑娘,我通共就留了这两张,哪,都给你吧。我登时笑逐颜开,鞠躬走开,小凡见我扬着票,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说着老爸万岁!嘿嘿。
      列车误点,直到凌晨一刻才到,小凡已经趴在我身上睡了一觉。凭着站台票上了车,小凡还在絮絮叨叨埋怨我的骨头砾痛她,我说,别要求太高,吉儿怎么就没抱怨过?说完才发现吉儿是个挥之不去的影子,让人无时无刻不想起,我以为远离了学校便可以不想,谁知道才上了回家的列车,这个影子即时浮上来——她根本一直在脑海,只不过我刻意要自己忽略而已。吉儿是你什么人?想想文喜吧,他才是你应该想的人。我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扰乱自己的心神。
      刚刚找到位置坐下,却听见有人叫着师姐师姐主席主席,我和小凡寻声望去,原来是广播通讯社的小泽、吉儿的同班同学。他已经背着背包走过来,我赶忙和小凡合坐一个座位另一个给了小泽,原来大家都是临时计划回家的,都是靠一张站台票上来。
      我有心从小泽口中了解吉儿的近况,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东拉西扯说了好久才提起吉儿,吉儿的名字一经我口中说出来自己也脸红,终于还是忍不住要提她了,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
      她呀,是我们班的一个传奇人物。小泽笑着说。
      如何传奇,快说!我刚想开口小凡就抢先说了,乐得我直摸她的脑袋,又扯她圆圆的脸,小凡见我如此索性自己做了几个鬼脸,逗得我和小泽开心地笑,几天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
      我给你们讲讲吧,她的趣事还真多。小泽说。我和小凡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们几个男生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谁要是想通宵又没地方去就来我们那过夜,阿吉偶尔也来,最近这几天来得频繁些。我们一帮人打打闹闹又吃又喝,她却安静得很在一边看书,我猜想她看什么书呢,不过言情小说罢了,抢了看,居然是《古代汉语》!你们说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居然熬夜看《古代汉语》!
      我和小凡相视而笑。就我认识的吉儿,做这样的举动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她平时不读书,考试却总能考出好成绩,连老师也奇怪,她说自己天生异禀。还经常拍胸口说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明神武、人见人爱、不爱才怪,你们说是不是很自大?和我们班的男生很哥们,去了我们宿舍还帮我们叠被子拖地板,我们叫她“九十年代的刘慧芳”。当然,追她的男生也很多,最有毅力的一个连续给她买了一个学期的中午饭,都是盒饭加牛奶,她拒绝了那人的追求,可是人家给她买饭她却照常吃,还津津有味。我们告诫她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她却说不吃浪费了,吃了才不是白痴!
      小凡推了我一把说,老爹,怎么和你那么相似?我辩解道,哪有?她一个人既吃盒饭又喝牛奶,我是和你还有你蔡妈三个同吃一个盒饭!还有,她自诩玉树临风你老爹我是真的玉树临风!
      小泽和小凡两个家伙即时做狂呕状,我一人给了一顿暴栗。
      她原来有个男朋友,你们知道那个男朋友是怎么来的么?我和小凡都摇头,期待他说下去。
      那是招聘来的!她在班里贴招聘启事,说她喜欢玩通宵、爱呆在书吧之类场所,若有相貌基本对得起大众又精力充沛更兼能体贴照顾她的,即日起可以报名应聘择优录取,欢迎比武竞争上岗!另外,肢体的接触除了过马路可以牵手或勾肩搭背之外其他一概免谈。刚开始大家还以为她开玩笑,后来她真的和设计系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在一起,大家问她为什么选他,她说因为他能照顾她!你们说这是男朋友还是保姆?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吉儿说过她的所谓男朋友对于我们来说是不重要的。我说,可是那男孩也真傻,这样的条件也接受得了?
      嘿,你还不知道,那男孩大概以为自己真能打动她呗。小泽说。
      哎,老爹,又是一个文喜!小凡说。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示意她不提文喜。
      小泽口中的吉儿和我认识的吉儿似乎不是同一个人。我认识的吉儿,虽然也机智,却不伶牙俐齿,在我面前总是来不及说话就笑成一朵花;当然也爱臭美,常常警告我说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好生珍惜她;也敢作敢为,喜欢了就要让全世界知道,感情丰富而细腻,会因为我信中某句话多了一个标点或少了一个字而猜测我写信时的心情。
      我倚着小凡,思绪却飞到吉儿身上,不知道她现在正做着什么,这些没有联系的日子可也会想起我,还是已经对我彻底失望?想起彻底失望这四个字,打了个寒噤,我不要这样,可是我又能怎样?
      本想借这次回家理理头绪,一来逗老爸老妈开心,二来想想此后如何与文喜、吉儿相处——假若吉儿主动找我的话,谁知爸妈是开心了,自己却百无聊赖,每天晚上早早上床睡了,有放假回家的同学说见个面也懒得见他们。阿群和他老婆十分费解,几次想问我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变成“妹妹明天想吃什么”。吃什么?有没有人肉?没有啊,没有算了,不吃了。听着我这样的回答,二老感到十分不对劲,准备做我的思想工作,我说,没事,青春期是这样的,你们也年轻过。二老交换了眼神,阿群嫂讨好地笑着说,女儿啊,交男朋友了?我闷闷地说,是交女朋友。阿群摇着头说,这孩子,没句正经。
      我没句正经么?哎,跟他们说也说不明白——也不是不明白,我是怕我说了爸妈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我觉得她比我男朋友还好我准备甩了现在的男朋友专心和她在一起这样的话二老会对我盘问一番问我究竟想搞什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白惹他们担心疑惑,不说了。
      四天的时间充斥在食物的海洋里,别的事倒也不多想,文喜打来电话,我有一句没一句和他聊着,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近来常常是这种状态,嘴里说着话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还得请教和我说话的人我刚刚说了什么,他们说我心不在焉有些许恼怒,我知道自己其实是应付着的。
      小凡打来电话问我是一起回学校还是各自回去,我说各自回去吧,虽说我们同属一个市,可是相离太远,会合至少要三个钟。
      踏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刻,我看见吉儿和几个女孩子走过来,我看了她们一眼即刻低下头,几个女孩亲热地叫着师姐,我勉强应着,瞟了吉儿一眼,她正和旁边一个女孩说话,看也不看我。我挺着脊梁笔直地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刚转了弯确认她们看不到我,即时垂肩缩背耷拉着脑袋。回想自己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突然明白这次和吉儿擦肩而过将宣告我们友情的结束,心里一阵疼痛,好似有谁拿了盐水泼在溃烂的伤口。

      阿蔡说既然报了名要跑八百米,怎么样也得练习,不然到时候拿不到名次不说还丢人现眼,以后每天早上提前一个钟头起床跑步。我嘴里答应着,临了闹钟响了却按掉继续睡,阿蔡终于对我失望,摇着头说你本来不是十分有毅力的么?我转身假寐,心里说,我要毅力来做何用?
      下午放学后有的去健身房有的回宿舍,我让阿蔡她们先回去,听着广播里的歌曲慢慢收拾东西,下午的节目是小妖在做,说的是一个有关美容的话题,我打算等她做完节目和她一起吃饭,好久没和这个开心果在一起。
      课室外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我倚着窗看远处操场,有许多人在运动,大概都是为校运会做准备吧,有的跑步有的跳远有的掷铅球有的标枪,明明是一派热闹景象,我何以突然心酸眼里有泪?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何烦何忧?
      有一双手轻轻搭在我腰间,下巴靠在我肩上,柔柔地说,君,甚么事不痛快了?
      我知道那双手是谁的,我知道那阵熟悉的气味属于谁,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睡里梦里都是,一直都是。却不敢回头,怕被她看见我眼里的泪花,死命忍着,直至浑身发抖,泣不成声。积攒了些日子的眼泪一时间得到释放,肆意滂沱,犹如受了欺负的小孩看见妈妈终于可以放胆撒娇。
      吉儿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背上,一点一点地用力,口里说着,君,我心都碎了,你让我怎么办?乖啦,乖乖的,我疼你的,我一定疼你。
      我心里只期盼她再抱得紧一些,最好把我的骨头揉碎,再多说几句体烫的话,方让我感觉受宠的真实。
      我终于转过身来,和她头抵着头,手牵着手。我们同时说对不起,说完又笑出声。对不起三个字,竟能冰释十几日的寒冷,在重获新生的对视里,吉儿用手擦着我脸上的泪痕说,君,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再不这样是怎么样?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来不及细想。这次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吉儿再没有提起文喜这个人,再没有问我如何处置她和文喜。
      我以为吉儿再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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