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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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死不死的就在这个时候，最后一点汽油耗尽，何七猛打方向盘，使车整个横挡住狭窄的土路，下一刻，车便滞在及踝深的雪地里，开不动了。
后面索命的几辆车还未追赶上来，车内一阵短暂的死寂。小赵第一个蹦起来，胡乱将自己的所有东西划拉着挂到身上，推开车门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去。
所有人：“……”
车里四人都看着小赵深一脚浅一脚，没命狂奔的背影，何七打开小抽屉看了眼，将里面的一堆小东西抓进大衣口袋里，边道：“小炎没事，王哥受伤重吗？”
王国壮抬臂抹了把额头上的血污，道：“身板子没事儿，能跑能打。就是肩膀头子和脑门儿撞了，有点儿迷糊。”
阮炎沉默地从戴庆身上摸出一把枪，探身从前座拎起被小赵扔了的装着旱獭的背包，挎在肩上，所有动作干脆利落。
戴庆则瘫在后座里，始终不动不语。
这辆车里现在呈现一种泾渭分明的形势。只有戴庆胸腿骨折，是为累赘，而且对于这三人而言，显然戴庆不是自己人。排除客观上来讲，他们的确救了戴庆一段路以外，连戴庆都觉得，他们既赶来的如此及时，必然是料到了今天，那么无论如何讲感情义气，来找王国壮都是愚蠢的。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戴庆更是——只要把自己往车上一扔，现在下车跑路完全可以活命，积雪虽会留下足迹，但如此之大的雪片下落堆积，很快就会将后续的脚印掩埋。况且对方针对的是他戴庆，把他留在车里，谁还会费事去撵他们。
阮炎推开车门，一股刺骨的冷风灌进车里，此时戴庆已经认命的闭上双眼，忽闻何七的声音问：“王哥别夹他肋骨，扎进内脏不好办，夹腰。”
戴庆猝然睁眼，只见何七已经开门准备下车，王国壮两只手比划着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最后干脆拖住戴庆的腰将其夹抱出来。
何七紧了紧大衣前襟，漫不经心地道：“庆哥的救命之恩总算有机会还了。这个时候我们手没轻重，您自个儿可挺住了。”
救命之恩四个字，何七说得很轻，但语气中含着一丝意味在其中。戴庆抬眼与何七对视，彼此眼神与心思俱是一目了然。何七表情淡然，额头滴落的冷汗却也是不假。
戴庆心中一凛，惊诧不解一时间难以形容，戴庆的“救命之恩”是逢场作戏做出来的，而这一次，可是走真活儿。直到此刻何七坦露的神情，戴庆才明白他们不是为了王国壮，而是特意冲他来的！
在这场两个势力的碾压之中，眼前这个人竟成了怀揣目的的第三方势力。
戴庆心中的疑云更甚，苍白的嘴唇颤抖，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何七不语，清了清嗓子，道：“预备——跑。”
顿时身形各异的数个剪影，有前有后，开始在雪地里没命狂奔。
蓝色轿车的车门大敞着，挂在后视镜上的桃木挂饰渐渐不再摇晃，车窗外，雪地里的人影尽数跑远，消失于地平线之时，后方几辆吉普轰轰追到此处，却被横停的蓝车挡住前路，不得不纷纷停车。
十数个穿冬季便服的男人手中持枪开门下车，带头者操一口广东口音，地上原本明显的脚印刚被积雪覆盖上薄薄一层，那人一挥手臂，喝道：“追！”
一半杀手随着脚印追去，其余人检查周遭和空空如也的蓝色轿车，确定无诈后将车推入路旁深沟，驾车在后追赶。
俄顷，吉普车与先行的刚停止奔跑的数人汇合。只见面前道路一侧坐落着一大片平房，入村的道路被积雪碾压成冰，两侧也被牲畜蹄印和人车行走的痕迹踩踏的一片狼藉，一路追着延伸过来的脚印，至此混入其中，根本分辨不出。
整个村庄悄无声息的隐藏在皑皑雪掩之下，深夜人们都已睡下，家家户户门前点亮的红灯笼所映出的微弱灯光，就是这里仅有的光亮，然而与雪地反射出的亮光相较，烛火被显得，乍看去反而一丝明亮也无。
这场火拼追杀再猛，毕竟是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的黑事儿。这个时候必然是躲在人多处为宜，周围尽是旷野，方向难以辨别，在一望了然的田地里凭借两条腿，想跑几乎是不可能的。至于这村子，不大不小，要藏人也不是藏不住，但要找人也未必就找不到。
领头那人低声用广东话骂了句，又用蹩脚的普通话命令道：“别惹出动静，进去找！”
属下点头无声应下，四散开去，潜入村庄。
从外望去尽是平房，走进去才知小路四通八达，每家每户用砖墙或篱笆隔出院落，院里和墙边到处堆着一垛垛玉米杆和木绊，在雪天里仿佛每处都是一个样式，犹如迷宫。杀手如同深夜过路的旅人，散布在村道间，大雪反光使得影子也变得极不明显。
西北方向一片静谧无声，有个人在行走，漫不经心地端详四周，脚步踩在在雪中发出极轻的吱嘎声响。
他的左侧堆满了柴火垛子，右侧则是矮墙，墙内是光秃了然的人家院落。那人打量一般侧身注视着柴火垛，肩背靠着墙，目光来回晃动。
忽然一阵沙沙响声从身后的柴垛里传来，那人陡然矮身躲入雪沟，从身后拔出一把枪，枪口直指声源！
玉米叶子在风中颤动，一只小耗子窸窸窣窣地钻出来，四爪奔到对面，留下一串爪印。
而后，周遭寂静恢复，再无动静。
那人眯着眼等待了片刻，慢慢起身，盯着那堆柴火从上至下看了一会儿，刚想要上前，忽然脚步又一顿，像是改变了主意，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与刚刚被注视了半晌的柴火垛子相隔仅几米的另一边，玉米秸秆堆的背面，半凹的空隙里，小赵面无血色，双腿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哆嗦着，烂泥般半瘫着不住呼气，整个松懈下来。
好容易缓和些许，小赵用气声朝隔壁的柴垛抓狂吼道：“你们别跟着我——！”
对于小赵这种树倒雕散的行为，只有王国壮非常愤慨地瞪了他一眼，便再不与他说话。阮炎并不怎么在意，始终注意外面的动静，戴庆忍着疼痛靠在最里侧，他的手机掉在车里，暂时不能联系上任何人。他们现在只能算是勉强隐藏在较为安全，但也危机四伏的孤岛上。
但此时此刻，戴庆脑中思考的却不是如何脱身，而是面前这个持枪的，额发长的遮住半张脸的男人。
刚才那个杀手经过的时候，何七掏出了枪。不过显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开枪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何七始终没动。
当时戴庆下意识的以为那把枪是何七从保镖身上顺出来的，但细看一眼才发觉不是这么回事儿。
庆云的人统一配备九二式，一色儿是戴庆搞来的。而面前这个男人手里拿的则是改良后的仿□□手枪，口径跟□□就不一样。
这玩意儿……只能是外面势力的兵工厂制造。
这是这人自己私藏的枪。
车子遇袭的同时，赌场方面一定也突起大乱，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这枪必然不是藏在外头，而是始终在他身旁携带。那么在庆云森严的出入搜身检查之下，这把枪——或许还有其他别的什么——竟一时没被任何人察觉，平常之辈如何做得到？这枪又是他原来从哪得到的，怎么得到的？
对于这次场子里出了叛徒，跟外人勾结把他搞成这样，戴庆承认自己小看了敌人，自己简直白混了。但对于这个人，戴庆起先不觉得，然而从招入麾下起，这人的作为和处事就令戴庆没有一刻敢小瞧他。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根本也不叫什么李向阳。手底下的人真名是什么，也从来都是无所谓的事儿，关键是能否摸得透心。
眼前这四个人，一头犬狼，一个憨傻，一个怕死。清清楚楚，难也不过难在或许不太好控制。唯独这人，从招揽到他起，虽然一切如常顺遂，均于掌控之中没有丝毫纰漏差错，可戴庆始终有种拿捏不住的感觉。
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些年，很多东西已经融入戴庆的本能，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可这人偏又在每件事上都让戴庆拿捏的很好。那时候，戴庆心里就隐隐约约，却又十分确凿地感觉到：不是自己拿捏住了这人，而是这人在配合着他，故意由着他拿捏罢了。
更令戴庆疑云遮心的是，这个人查不到底。
之前只是越来越大的疑虑，现在戴庆猫在四面透风的柴火垛子里回看今天这一切，则完全确定了。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前一段时间还在混小赌场，还默默无闻游走在底层？除非是身陷巨大的变故之中所导致的。他过去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有什么目的，跟什么人有关系……这些戴庆一概不知，唯一明白的是，不是他戴庆施计招揽了这人，实则反而是这人利用了他。
这男人，戴庆在这一刻深知自己控制不了，或许还得罪不起，甚至就不该沾染！现在他身处险境，同时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另一滩泥沼。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端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