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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第八章

      跟着许阳叛乱的将领,为了自保,纷纷献上无数的珠宝美女,以求讨得皇上的欢心,得以减罪,朱祐樘本来就没打算重罚他们,遂顺了他们的意。献上的女子中有一人极其美貌,朱祐樘初见时惊为天人,就留在了宫中,其他的珠宝美人全赏给了有功的将领。

      那是个蒙古族女子,身材高挑匀称,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举手一投足都透出说不尽的柔情绰态,起舞时如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朱祐樘封她为敬妃,赐住长春宫。

      长春宫。

      敬妃头顶一碗,双手各托一碗,碗内燃灯,急遽的旋转,快步奔走,间以惊险的前俯后仰,跳了一曲回风滚雪的灯舞。灯焰随着她流星般的盘旋绕动而飘忽摇曳,哀艳极色。

      慢慢的靠近,靠近,绽开最魅惑的笑容,敬妃莲步轻移的贴近朱祐樘,吐气如兰。

      朱祐樘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感叹于造物的神奇,竟蕴育出如此绝色。想来西施,玉环也不过如此吧,不知道让父皇痴恋了一生的万氏年轻时是否也是这样?一丝隐痛掠过他的心底。

      他难道还不能摆脱这些梦魇!朱祐樘猛地摇头,用力的搂过敬妃纤细的腰,吻上她娇艳欲滴的唇。惊见敬妃眼中的柔情蜜意骤的化为寒冷如冰,朱祐樘一把推开她,却仍是晚了一步,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左肩,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皇上!”守在门外的侍卫冲进来,见此情景立即将敬妃捆绑了起来,传来了钱太医。

      钱太医将朱祐樘的伤口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上药包扎好,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松了一口气道:“皇上吉人天相,只是擦破了皮肉,并没有伤到骨头。”

      左肩的疼痛让朱祐樘皱了皱眉,注视着一脸冰霜的敬妃,他问:“你为什么要刺杀朕?”

      “明朝的狗皇帝!这次你没死,下次不会这么好运了!”敬妃声嘶力竭的骂道。

      原本美丽的脸扭曲得狰狞,朱祐樘不想再看,道:“带下去,带下去,将她软禁在长春宫,听候发落。”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让我去见我的阿爸阿妈~~~~”敬妃的哭喊渐渐飘远。

      经过调查,朱祐樘才知道敬妃竟是许阳勾结的鞑靼首领的女儿,本名叫娜仁。她的父亲和五个哥哥全部在这次战斗中死去,母亲也上吊自杀。怪不得她如此痛恨他这个皇帝,可这些民族间的是非,谁对谁错,是说不清的,鞑靼族若不犯他,他也不会派军队去消灭他们,战争祸及妇孺在所难免,这也是他希望能速战速决的原因,早一天打赢,就少一份伤害,朱祐樘并不愧疚。倒是如何处置她是个难题,一个女子一夜间失去全部家人,孤苦无依,也怪可怜的,何况她还是个如此美丽的女子,就更让人怜惜。于是他并没有将敬妃打入大牢,而是仍旧软禁在长春宫,吃穿用度照旧。

      听闻朱祐樘遇刺受伤的消息,玄珠也不禁有些心疼。人是感情的动物,不管最初的动机是什么,与朱祐樘耳厮鬓磨相处了两年多,他还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她哪能不担心他的安危?后来又听说了敬妃悲惨的身世,也很同情这个蒙古女子,敬妃是与亲人死别,而她是生离,同样是难得相见。

      长春宫与诩坤宫相近,朱祐樘只是禁止敬妃出宫,并没有禁止别人进长春宫,也是希望宫中妃嫔能开导开导她,打开她的心结,所以玄珠得以去探望敬妃。

      “妹妹,就算报了仇,你的父母兄弟也不能复生,何必呢?”玄珠想劝她打消杀朱祐樘的念头。

      敬妃抬起失神的容颜,痛苦的道:“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的死去,我没用,不能用仇人的血来祭奠他们。”

      失去亲人的痛苦,玄珠明白。但人死不能复生,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尽量快快乐乐的活着,这样九泉之下的亲人看了也会放心。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是鞑靼先起兵侵犯明朝,明朝只是自卫,朱祐樘并不是杀害她家人的凶手,敬妃是因为不能接受失去亲人的现实,才将那种锥心的痛苦化作了刻骨的仇恨,但人不能一辈子活在仇恨之中,生命中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你真的认为皇上是你的仇人吗?如果你的父亲不先起兵,结果就不会是这样。当今皇上仁民爱物,叛乱前边境百姓的生活你应该知之甚详吧。”玄珠想点醒她。

      敬妃拼命的摇头,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知道父亲的野心,一直都知道。

      “如果不是皇上仁慈,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呆在这儿享受锦衣玉食吗?”玄珠故意尖酸的道。想如果是小弟在这儿会说得更难听,‘人活着第一就是吃饭穿衣!死都死了,还管那些人干嘛?能享受时就该好好享受,讲那些无意义的忠孝真是虚伪!’小弟一定会这么说。唉,也不知他现在是不是长高了,长壮了,玄珠心中一下子又溢满了思念。

      敬妃呆呆的坐在那儿,没了言语。

      “你要好好的活着,父母才会高兴呀,皇宫虽然不自由,总比在外面颠沛流离的好。”玄珠温言相劝道。

      经过玄珠的一席话,想想这些日子在宫中所受到的照顾,敬妃后来就慢慢的想通了,安分的呆在了朱祐樘的身边。朱祐樘独宠了她一个月,以后也常常驾临长春宫,敬妃俨然已是宫中最受宠的女人,玄珠却仿佛被打入了冷宫,诩坤宫门可罗雀,整日不见一个人影。

      “真不明白娘娘,当初为什么跑去劝那个女人,现在倒好,皇上也被她抢走了。”福儿气呼呼的道。

      “她进宫前,皇上不也很少到我这儿来?”玄珠仔细的将引线插入炮筒中,日渐肥胖臃肿的身子使她有点行动不便。她快要生孩子了,她的丈夫却天天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不曾来看过她一次,玄珠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高兴的是她的花炮研究进展顺利,每天都有新的突破。

      “不来还好些,倒落得清净。”俞秋一开始还有点害怕朱祐樘,后来虽然不怕了,也不喜欢他来诩坤宫。

      诩坤宫内冷冷清清,附近的长春宫内却一片歌舞升平。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我出生在牧人的家里,
      辽阔的草原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
      敬妃弹着马头琴,唱了一曲蒙古酒歌,音调悠扬绵长,余音绕梁。随后将一杯美酒端到了朱祐樘的嘴边。

      “怎么不恨朕了?”朱祐樘笑道,喝了一口酒,满口醇香。

      “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铭记在心,以前是臣妾太傻了。”敬妃深情的看着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没想到两个月不到,就爱上了曾目为仇人的他,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背叛了国家,背叛了父母,但沉沦的心已经不容抗拒。不同于自己跋扈骠悍的父兄族人,朱祐樘虽然位居帝位,仍然很温柔体贴,宁妃说得很对,他也是一个仁民爱物的好皇帝。看着他每天不辞辛苦的操劳国事,她真恨不得能为他分担一二。

      “哪个人点醒了你吧?”朱祐樘并不相信她能自己想通。

      “是宁妃劝的臣妾。”敬妃答道。

      宁妃?他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她了?朱祐樘忿忿的想。他不宣她,她也不过来找他,还巴不得把他往别人怀里推?看来她一个人过得挺自在的嘛。朱祐樘是希望别的妃嫔能点醒敬妃,但是宁妃这么做,却使他极其不快。

      “皇上,怎么了?”敬妃看着朱祐樘突然沉下来的脸色,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朕去诩坤宫走走,今晚就不在这安歇了。”朱祐樘拉下敬妃环着他肩的手臂,起身离开。

      宁妃。那个被皇上冷落了近半年的妃子,还能左右皇上的心情?敬妃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回廊,静静的静静的想。

      诩坤宫。

      玄珠吃力的弯腰想将放在地上的花炮点燃,试了几次也没够着,唉,怀了孩子就是不方便。

      “娘娘,您别动,您别动。小心孩子。”福儿见了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把玄珠扶到软塌上坐好,深秋晚上寒气重,她又搭了一条毛毯在玄珠身上。“您要放花炮,就叫福儿帮忙嘛,别自己硬来。那些今晚都要放吗?”福儿指了指地上的一堆花炮。

      “嗯。你就顺着放吧,这次应该可以五种颜色同时出现。”玄珠攥紧毛毯,又紧张又激动的看着福儿将第一个花炮点燃,黑玉般的明眸瞪得老大。

      “你呀,每天都放的东西,怎么还是紧张成这样?”俞秋虽然笑话她,还是握紧了她的手为她打气。

      “你不知道上次的失败对我的打击有多大!”玄珠半开玩笑的道,斜了她一眼,眼中的风情又似撒娇,又似媚人。

      一阵花香飘过,沁人心脾,俞秋闻着像是茶花香,但现在不是春天,哪来的茶花?瞧见玄珠得意的神色,俞秋恍然大悟,玄珠去掉了烟花的火药味,而添加了一些闻似茶花香的香料在花炮中。这次的花炮燃放时没有一点声音,静静的,一株茶花出现在院子里,它的根触着地,就像长在土里一样。五种颜色各异的花苞同时绽放,红,黄,蓝,绿,白,五彩缤纷,花香四溢。

      “成功了!”玄珠拍手欢呼,笑得合不拢嘴。

      “看来没有朕的日子,你过得非常快乐。”朱祐樘冷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玄珠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从福儿点烟花的那一刻,朱祐樘就在阴影中观察玄珠了,那是个他不曾见到过的玄珠。有着小女孩般的娇气,也许她自己不知道,在她撒娇时也会流露出成熟的风韵,混合着小女孩的任性,蛊惑出奇异的魅力。当她真心欢喜时,那脸上的光芒映得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她绽开笑容。敬妃应该算的上是倾国绝色,但和刚才的玄珠一比,就好像是毫无生气的上好瓷瓶,外表虽然没有一点瑕疵,中间却是空的。

      可是。她一见到他,就敛去了所有的光华,也变得毫无生气了。温顺贤良,温顺贤良,本来是他最看中的品德,此时出现在玄珠的身上他却觉得格外刺眼。

      “臣妾恭迎皇上。”玄珠敛眉垂目。

      “臣妾?你还知道自称臣妾?这半年来你哪还像为人臣妾的?”朱祐樘讽刺道。

      你也不像为人丈夫的,玄珠在心中道。“臣妾怠慢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朱祐樘踩了踩地上的花炮道:“朕不许你再摆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乖乖的呆在诩坤宫把孩子生下来。”

      玄珠惊慌的抬起头,扯住朱祐樘的袖子道:“你不能这样~~”

      总算现出真性情了。朱祐樘看着她,心中竟有一丝快意。“噢?我不能?”

      “皇上,你怎样处罚臣妾都行,只要让臣妾能制作花炮。”玄珠哀求。

      花炮,花炮,她眼中就只有花炮!朱祐樘第一次感到自己这么憎恨它,这样也曾带给自己快乐的东西。回想初次见到玄珠时的情景,他心中一沉,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凭你的技艺,不可能失手乱扔。”

      “什么?”玄珠一脸迷惑。

      “你那年除夕是故意将花炮扔在朕上空爆炸的!你计划好了,只是想让朕答应你在宫中制作烟花,对不对?”朱祐樘抓紧玄珠,看着她的眼睛。

      玄珠惊恐。“不,皇上,臣妾是不小心!”

      她还在骗他,她的眼已经泄漏了一切。这个女人,他待她可谓不薄,她身体不好,他允许她自己配药;她喜欢烟花,他破例让她在宫中制作;她想家,他让她和她二哥相见。可她竟从没有用真心待他,在她心中他就像一件可有可无的物事,连花炮都不如。朱祐樘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痛,痛得让他想伤害她,才能得到缓解。

      “你不用狡辩了。”朱祐樘不顾她怀有身孕,将玄珠推到地上。“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宁妃了,朕也不想再见到你。”转身离去。

      这样也好。玄珠坐在冰冷的地上,抚了抚已很浑圆的肚子,苦涩的想,只是苦了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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