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颗心 玄珠》横斜

5、第五章

　　第五章

　　除夕夜。

　　发给她的烟花爆竹，玄珠早已将它们全部拆开，照着她自己的方子重新调配，再用纸一一卷好，插上引线。这一次可不比从前好玩，她又检查了一下引线的长短，包火药的纸的层数等细节，以求万无一失。

　　又翻出了箱底那件母亲亲手所绣的十二花神衣裙，进宫这将近半年来，她一直舍不得穿，也没有心情穿。玄珠缓缓的将裙带系了一个同心结，织锦缎翠绿如新，彩线也仍旧鲜艳夺目，可惜穿的人的心情已经大变了。今晚，这件衣裙将是她最亮丽的盔甲，与她赌一局人生的胜负输赢。

　　玄珠画了一个最完美的妆容，仔细对着铜镜确认没有一点瑕疵，松开发髻，任自己的一头如瀑黑发披散，不插任何钗饰，除了项上的紫水晶链子以外，亦不戴任何珠宝环佩。镜中的人儿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玄珠满意的微笑，拿着做好的花炮，来到御花园，园子里的一角已经聚集了不少贵人美人了。

　　“妹妹快来看，姐姐这有一些好玩的花炮。”玄珠拉起一个人站在一旁的俞秋道。

　　玄珠将花炮放在离俞秋一尺左右的地方，点燃引线，啪的一声，俞秋吓了一跳，只觉眼前一花，千万只金色的蝴蝶围绕着她飞舞，淡淡的火药味中还飘着一股清香，俞秋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它们，手到之处的蝴蝶却幻化成无形。

　　“真好玩！”俞秋拍手道，“姐姐，我还要。”

　　玄珠又放了几个花炮，弄得到处都是蝴蝶，俞秋欢笑着追逐着它们，玄珠看了也很欣慰。这是她花了一个星期研制的低空花炮，只要爆炸时离开人一尺就没有危险，燃放后的烟花会在人的四周流窜，再渐渐升向高空，为了不使火药味呛鼻难闻，她特地降低了硝石硫磺的浓度，还添加了一些香料。

　　旁边的几个美人也给吸引了过来，欢声笑语不断。

　　玄珠的心却不在这儿。远远的一对人正在向这边移动，从阵势上看应该就是皇帝和新封的谢淑妃，她估计着他们移动的速度和距离，偷偷点燃一个花炮，向前上方向用力抛去。

　　花炮越过众人头顶，待到众人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在朱祐樘的上方一尺处爆炸。谢淑妃惊叫一声，朱祐樘却见一条金色的祥龙从天而降，贴近他的身体不住盘旋，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淡淡的火药混和着浓浓的麝香味飘散在空中，那龙围着他旋转了数圈才腾空而起，冲向天际。

　　“大胆！是谁惊扰了圣驾！”冯公公怒喝。

　　众美人都沉默不语。

　　玄珠走上前跪下道：“臣妾该死，不小心让皇上受惊了。”

　　“拉下去～～”

　　“慢着。”朱祐樘道，“今天除夕，不要处罚人了，她也是无意的。再说，祥龙下凡，不也是挺好的兆头吗？”

　　众人听了忙附和道：“圣上英明！圣上英明！连祥龙都来与圣上同贺除夕啊，明年一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上没被伤着吧？”谢淑妃关心的问道。

　　“朕还好，就是刚开始时有点惊讶，后来觉得还挺有趣的。”朱祐樘拍拍谢淑妃的手，“对了，这种花炮朕从未见过，你是怎么得到的？”他问玄珠。

　　玄珠抬头道：“是臣妾自己做着玩的。”

　　那张低垂着的脸霍的抬起时，朱祐樘有一秒钟的眩晕。他静静的凝视着玄珠，玄珠也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这是个年轻英俊的皇帝，玄珠心想，不过既没有大哥的儒雅，也没有雷大哥的豪迈洒脱。

　　是因为她项上戴的水晶所折射的光芒吗，为什么觉得这张脸如此美丽？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

　　《洛神赋》中的这两句词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封号？朕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朱祐樘问。

　　看来他早把选秀女那天给忘了，你没‘见过’的又何止我一个？玄珠答道：“臣妾姓李，封美人，小名玄珠。”

　　“噢，李美人，今晚就由你侍寝。”朱祐樘道。

　　虽然这正是自己所希望的，玄珠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几秒钟前，他们互不相识；几秒钟后，她就将失身于这个男人。

　　夜深了，玄珠被领到乾清宫。

　　她努力控制着紧张不安的情绪，走到坐在龙床上的朱祐樘身边，帮他脱靴。朱祐樘将五指插入玄珠的一头秀发之中，如丝的触感令他叹息，顺着头皮往下，是修长优美的颈项，光滑柔腻的后背。感觉掌下的身体似乎瑟缩了一下，唉，终究是处子，也是会害怕的，朱祐樘心中多了点怜惜，托住玄珠后背的手微向上使力，将她帖向自己，轻声道：“别怕。”

　　玄珠看着眼前这张放大了的陌生的脸，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伸出冰冷的手，她抱紧朱祐樘，献出了自己的唇。

　　朱祐樘翻身将玄珠压在了身下，细细品尝这个吻，一边伸手拉开了她的衣带，蜜色的肌肤渐渐呈现，他的喘息也渐渐加重。玄珠紧紧的抱住朱祐樘，闭上眼，攥紧的拳头使指甲都陷进了掌心里，她苦涩的想，至少，拥抱她的这具身躯是年轻温暖的。

　　被贯穿的疼痛几乎使她尖叫出声，拼命忍耐，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激情中的朱祐樘口中尝到咸涩的液体，伸出手，胡乱的抹去玄珠的泪水，捧起她的脸，又是一记令人窒息的深吻。

　　快天亮，玄珠才被送回自己的屋子。母亲亲手绣的翠绿衣裙已经变得褶皱不堪，一点暗红的血迹赫然印在上面。她并不哀悼自己逝去的童贞，只是可惜了这条裙子。这颗心本不属于任何人，那么贞节给谁也就无所谓了。

　　一连好几天，玄珠都被招去侍寝，不久就被升为昭仪，住处也搬到了靠近永寿宫的一处较大的房子里，那儿离乾清宫也较近。她发现朱祐樘的女人其实挺好当的，只要温柔婉约，不忤逆他就行。他好像并不是很沉迷于女色，身边的妃子也只有谢淑妃一个，再就是几个昭仪。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在处理国事，忙于朝政，这在年轻的皇帝中应该是不多见的。

　　这天下午天气晴朗，玄珠想起大哥教给她的轻功好久没有练了，就耍弄了几回，也活动活动筋骨，宫中的生活甚是无聊，她都快被闷死了。瞧见永寿宫旁一棵高大的槐树，就翻身坐了上去，往下看去，风景甚好。

　　一只箭突然径直向她射来，玄珠侧身躲闪，重心不稳，向后仰倒，眼看就要栽下树来，她猛一提气，做了个漂亮的燕子跃，衣裙翻飞，稳稳的站在了树下。

　　“呵呵呵呵，姐姐真厉害！”那声音好听得如黄莺出谷。

　　玄珠一看，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长得明丽可爱，梳着双髻，发尾各系着两块澄碧的翡翠，一身红衣，胸前也戴着一块镂刻着龙凤吉祥图案的碧绿翡翠。奇特的是她背着一张几乎与她人一样高的火红的弓，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

　　“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噗哧一声，她刚说完，自己就咯咯笑了起来。

　　玄珠想她应该是住在永寿宫的安平公主，忙道：“安平公主万福！”

　　安平拉起玄珠笑道：“我说着玩儿呢，我没有射中你吧，呵呵，看你坐着那么高就想把你射下来，姐姐在空中的样子真好看。”

　　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身上就多了个窟窿了，还差点被摔死，玄珠心中苦笑。安平讨喜的样子让人不忍让她愧疚，玄珠道：“我很好。这么大的弓你是怎么拉开的呢？”

　　“你别看它这么大，其实很轻的，我都可以举起来，拉开来也很容易的。”安平认真解释道。

　　是吗？玄珠看看那弓，有点怀疑。

　　安平气了，嘟起小嘴，道：“姐姐不信可以自己试试嘛。”说完就要解下那弓。

　　玄珠连忙阻止她，皇家的东西可不是她能动的，何况那弓很可能是一件宝物。

　　“安平，你又到处乱跑，害你皇帝哥哥来看你都找不到人！”何太妃和一群宫女急匆匆的过来道。

　　朱祐樘随后也走了过来，玄珠急忙施礼。安平欢快的投入朱祐樘怀中，撒娇道：“哥哥好久都没来看我了，我的箭术可长进了不少，刚才还把这个神仙似的姐姐从树上射了下来呢。”

　　朱祐樘将玄珠拉到身边道：“她没伤着你吧？”

　　一点温暖流过心底，玄珠摇头道：“臣妾没有受伤。皇上上完午朝了？”

　　“嗯。刚刚讨论完今年殿试的事情。你还会爬树？”朱祐樘笑问。

　　“臣妾又不是孩子，皇上说笑了。小时候家兄教了我一点轻功。”

　　“哥哥，我也要学轻功！”安平叫道。

　　朱祐樘宠溺的捏捏安平的翘翘鼻，笑道：“你呀，什么都想学。”

　　玄珠看到这一幕，心中一阵发酸。

　　朱祐樘只有在面对安平时才会流露出一些情感，可这一幕和她十岁那年是多么的相像，那年，她也缠着大哥，要他教她轻功，大哥拗不过，只好忙中偷闲的教她。可现在，她恐怕今生今世都见不到最疼她的大哥了。玄珠黯然神伤，不愿久留，便道：“皇上与安平公主难得见一面，臣妾不在这儿碍事了。”

　　朱祐樘凑近玄珠耳语：“今晚到乾清宫来。”才放她离开。

　　安平恋恋不舍叫道：“姐姐有空到永寿宫来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