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招吧，大人！》雨姿

23、花满天

　　从花丛中走出一位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她身后簇拥着一大帮女孩子，年纪和她相仿，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题，都掩着嘴俏笑呢。
　　连城猜那位美妇人想必就是沐阳公主了，她径直走过去行礼：“公主殿下金安。”
　　沐阳瞧了她一眼，讶道：“你是何人，本宫怎么从未见过？”
　　连城笑道：“我叫海小连，听说公主殿下慷慨大方，喜欢请姑娘吃饭看戏，我就来了。”
　　四周响起一阵窃笑声，那些大户千金个个露出鄙夷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一个讨饭的叫化子。
　　沐阳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你倒是个直爽的丫头，不错，本宫确实喜欢小姑娘，而且请的都是品貌俱佳的姑娘，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到我府里做客，你，是什么样的姑娘呢？”
　　连城道：“我的姿色只算中等，至于我的人品，我敢说这里的姑娘没几个比得上我。”
　　千金们倒有一大半气白了脸，若不是碍着公主在场，早就发难了。
　　“哈哈哈，好，说得好。”有人放肆地大笑。
　　刚才还柳眉倒竖的大小姐们，个个眉弯唇笑，羞色满颊，越发地娇媚可爱起来。
　　连城慢慢转过脸，身后走过来一个人，束金冠，紫罗衫，白玉带，大冷天的天手上执一柄折扇，扇柄上缀一颗夜明珠，他这身衣服实在太华丽，太抢眼，所以连城看完了衣服，然后才看到他的脸。
　　然后，连城明白为什么那些千金都变得这么可爱。
　　他实在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虽然她已经见过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但他的美和他们都不一样，可以说各有千秋。
　　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神，他是个眼睛里有故事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很容易吸引女人的目光。
　　他的脸庞很象公主，嘴唇的线条非常柔和，皮肤保养的很好，光泽如玉，他笑的时候眼里会放出光来，这种光可以感染很多人，包括她在内。
　　他看她的时候，眼神是带着戏谑的，就象一个玩腻了所有玩具的孩子，突然看到一个更新奇的玩具，脸上流露出一种好奇探究的表情。
　　没有谁会把自己当玩具，连城也不例外。
　　她上前一步，冲着这个好看的男人露齿一笑：“你就是公主殿下的宝贝儿子花满天？”
　　花满天一愣，仰面而笑，笑声震得树上的鸟扑一声飞走，他笑着笑着，眯起眼睛看着连城，点点头：“是，我是花满天。”他的声音温柔而带着磁性。
　　连城道：“我听说她们都是为你来的。”
　　那些大小姐好看的脸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有人小声否认：“才不是呢。”有人使劲瞪她，她一点都不在乎。
　　花满天又笑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笑，他笑完，戏谑地问：“你呢？”
　　连城认真地说：“我当然也是。”不等花满天开口，她笑着说：“我想知道她们为什么为你来，所以我就来了。”
　　花满天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她在胡说什么？”
　　“这丫头太过分了。”
　　“她分明是来捣乱的。”
　　“公主殿下，快把她轰出去。”
　　姑娘们七嘴八舌叫嚷开来。
　　其中有一个长相最妩媚，身材最火辣的叫的最响，“公主殿下，你若是不赶她走，我们就走。”
　　沐阳公主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宠溺地瞧着她的儿子。
　　花满天止住笑，走到那个姑娘面前，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的张牙舞爪立刻消失了，羞红了脸，扭昵道：“我……我叫陈彩莲。”
　　花满天用扇子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心，轻声道：“陈彩莲是吧，你刚才说什么？她不走，你就走？”
　　陈彩莲眼里射出兴奋的光芒，直直地瞪着连城：“是啊，花公子。”
　　“很好，来人。”
　　姑娘们都安静下来，陈彩莲得意地等着看好戏。
　　下人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花满天一指陈彩莲：“请这位，叫什么来着，是姓陈吧？请陈小姐走回去。”他顿了顿，戏谑道：“记住，一定要用走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沐阳公主微微笑着，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陈彩莲涨红了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花满天：“花公子，您说错了吧？”
　　花满天一字一顿道：“我没说错，就是你，叫什么来着。”他用扇柄轻轻敲敲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好象是叫陈什么彩，就是你，现在就给我走回去。”
　　陈彩莲呆了半晌，掩面而去。
　　花满天没多看她一眼，回过头冲着连城笑道：“我们别理她，走，我请你逛园子。”
　　连城挑眉：“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台上在唱戏，咿咿呀呀地也不知在唱什么。
　　桌上摆着美酒佳肴，连城埋头大吃。
　　花满天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他忍不住开口：“你饿了多少天？”
　　连城伸出三根指头：“不多，三餐而已。”
　　花满天扑哧笑了出来：“敢情你是来白吃白喝。”
　　连城拍手道：“花公子真聪明，我就是来白吃白喝的。”
　　花满天呆了好一会，击掌笑道：“有趣，真有趣，我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姑娘。”
　　连城道：“还有更有趣的。”
　　花满天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还有什么？”
　　连城道：“我知道采花贼是谁。”
　　话一出口，她仔细观察花满天，他脸上没有表情，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好一会，他突然笑了，手扶着桌子，垂下头，肩膀不停地抖动，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城不禁伸出手去拍他的背：“小心点，别呛着了。”
　　他慢慢抬起头，眼睛很亮，眼里有一种奇艳的光：“你真得叫海小连？”
　　连城道：“是。”
　　“我可以叫你小连吗？”
　　连城想了想：“可以。”
　　花满天慢慢伸出手，把她的手紧紧握住，柔声道：“我喜欢上你了，小连。”
　　连城没有什么反应。这种花花公子说起情话来，比吃饭喝水还容易，完全不用当回事。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怎么不说话？”
　　连城看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满天道：“若是换作别的姑娘……。”
　　连城打断他：“我不是别的姑娘。”
　　花满天一愣，哈哈大笑。
　　连城静静地等他笑完，接着说：“我就是来白吃白喝的。”
　　花满天好不容易止住笑，听她一说，又笑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
　　连城道：“你不想知道采花贼是谁吗？”
　　花满天笑着说：“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捉贼办案，自有郡守大人操心，我只对你感兴趣。”
　　连城看着桌子：“我只想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花满天咬着牙，声音象从牙缝里挤出来：“难道你只对吃感兴趣。”
　　连城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我对你也很感兴趣。”还没等花满天说话，她笑了起来：“我很好奇，那些姑娘为什么喜欢你。”
　　花满天的笑声戛然而止，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连城仿佛没有看见，她端着茶杯，抬起眼睛看戏。
　　花满天俯过身，在她耳边柔声道：“小连，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路上跑过来一个人，跑得气喘吁吁，是刘爷。
　　花满天直起身，不悦地皱眉：“你来干什么？”
　　刘爷擦着汗，躬着身子说：“爷，高大人求见。”
　　花满天道：“哪个高大人？”
　　刘爷道：“新任郡守高月寒高大人。”
　　连城的表情瞬间僵住，如果说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这位高月寒高大人一定排第一。
　　花满天疑道：“是他？”顿了顿道：“请他过来。”
　　连城心想，我的天爷，那位冰山大人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堂堂京兆尹吗，咋成了小小的河阴府郡守。
　　难道是因为武家那桩案子，他被皇上贬职了？！
　　这件事，说起来她有大半责任，虽然案子不是她做的，但若没有她，真凶早已归案，高大人怎会沦落至此。
　　可这也不能怪她啊，海哥哥是她的兄弟，她怎么能出卖自己的兄弟。
　　高月寒啊高月寒，虽然我是有点对不起你，但也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谁让你这么倒霉，偏偏遇上我。
　　“小连，在想什么？”花满天凑过来看着她。
　　连城强作镇定，放下茶杯道：“你要见客，我回避吧。”
　　花满天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怕什么，这里是公主府，高月寒也得给我娘几分面子，你不必回避。”
　　连城道：“我吃饱了，去别处逛逛。”
　　花满天不放手：“哪都不许去，我要把你引见给高大人。”
　　连城道：“为什么？”
　　花满天魅惑地眨眨眼：“你知道采花贼是谁，高大人正为这案子头疼，你正可助他一臂之力。”
　　连城啊了一声，正想着再找什么借口，那边刘爷已经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人，那个白色的身影太熟悉了，冷如万年冰山的高月寒高大人。
　　连城暗叫一声苦也，偏偏手被花满天紧紧抓住，根本脱身不得。
　　花满天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这丫头一听到高大人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立刻可爱得很，一会儿功夫变了好几次，越发显得有趣，他倒是想知道她和高大人有什么渊源。
　　高月寒越走越近，连城只觉手心汗津津的。
　　花满天一定感觉到了，他一直在笑，笑得象只漂亮的狐狸精。
　　连城只能把头埋下去，使劲往下埋。
　　高月寒上了水榭，花满天拉着她起身相迎：“高大人，好久不见，快请坐。”
　　连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打赌高月寒已经认出她了。
　　“花公子，请。”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椅子一响，高月寒坐在她左手边。
　　连城现在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可以跳下去藏身。
　　好好的京兆尹被贬成边境小城的郡守，从天下掉到地下，高月寒肯定连杀她的心都有了。
　　“高大人登门拜访，想必有什么要事吧，呵呵。”花满天打起了哈哈，傻瓜都看得出那丫头不对劲，刚才还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现在突然变成了霜打的黄瓜，蔫了。
　　高月寒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官是为采花贼一案而来。”
　　花满天道：“莫非有什么线索？”
　　高月寒道：“不错。”
　　花满天道：“恭喜大人，不知我可以帮什么忙？”
　　高月寒道：“府中官差太少，下官想向公主府借人。”
　　花满天拍掌道：“这个好说，要多少。”
　　高月寒道：“二十人足矣。”
　　花满天笑道：“好，府中护院多得是，个个身手好得很，等会我带高大人过去亲自挑选。”
　　高月寒道：“多谢。”
　　花满天笑：“大人太客气了。”
　　高月寒好象刚刚才发现她：“这位是？”
　　花满天握紧她的手，笑着介绍：“海小连海姑娘，我的红颜知己。”
　　高月寒神色不变：“原来是海姑娘，看着有几分面善，似乎在哪见过。”
　　花满天讶异道：“是吗？不知高大人在何处见过她？”
　　高月寒道：“几个月前，京城的武家灭门案，花公子想必听说过。”
　　花满天道：“不错，听说大人就是因为此案，被皇上贬到河阴。”说罢一叹道：“大人惊才绝艳，可惜时运不济，这次若能破获采花贼大案，在下一定请母亲上折，为大人请功。”
　　高月寒道：“武家灭门案是鲜卑人所为，他有一位帮凶名叫连城，和这位姑娘生得十分相似。”顿了顿道：“几乎一模一样。”
　　花满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天下相似之人甚多，高大人想必认错了。”
　　高月寒道：“本官也希望认错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官一定会竭尽所能，将案犯捉拿归案。”
　　连城汗如雨下。
　　花满天道：“那，预祝大人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高月寒道：“不敢。”
　　沉默。
　　连城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跳得很急。
　　花满天道：“小连，我陪高大人过去挑选护院，你随便逛。”
　　连城对着脚尖点点头。
　　花满天道：“请。”
　　高月寒起身，她紧紧地盯着他脚上的黑底白面官靴，目光随着官靴移动，直到再也看不到官靴，方喘了一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