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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送别 ...

  •   门轻叩了两声,他轻道:“进来。”
      乌保躬身而入,向他揖首道:“事情办完了。”
      他听了,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很好。”
      乌保道:“小王爷,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他一愣,表情犹豫。
      “小王爷还在担心什么?”乌保不解道。
      “好。”他挥挥手:“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天亮再走。”
      乌保一呆:“为何待到天亮?”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海赤乌回眸望着床上的人儿,脸上神情复杂之极。
      沉沉一梦,醒来的时候,她伸了个懒腰,徐徐睁开眼。
      眼前是一张极熟悉的俊美脸庞,贴得很近,呼吸声相闻。
      她吃了一惊,忙起身道:“海哥哥,你怎么在我房里?”
      “你醒了。”海赤乌起身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喝醉之后,都会口渴,你先喝点水。”
      “谢谢。”她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见海赤乌还在望着她,表情有些古怪,她旋即想起昨晚的事,暗暗吐了吐舌头道:“海哥哥,你的事办完了吗?”
      海赤乌收起目光,轻声道:“都办好了。我打算今天离开邺城。”
      “哦。”她哦了一声,笑道:“这么说,我应该送你一程。”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海赤乌抬眼注视着她,神情复杂。
      她摆摆手笑道:“我?鲜卑那地方的水土,我不习惯的,我还是呆在邺城好了,可以喝喝酒,逛逛街,逍遥自在得很。”
      海赤乌目光黯然:“你不想跟我走?”
      她上前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笑道:“别难过,山高水长,总有相逢之时,欢迎你回来找我。”
      “对我,你就没有半点留恋?”海赤乌低低道,心中一阵难言的失落,小连对他没有一丝不舍吗?
      这口气怎么这么怪啊,他不会已经发现什么了吧。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嘴上仍道:“谁说的,我很留恋你啊,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我就留恋不已,可惜你是鲜卑人,我是汉人,你不会为我留在邺城,我也不能为你离开邺城,只好忍痛送别了。”
      海赤乌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沉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决定……。”
      话未说完,门开了,小二站在门外,施礼道:“请问哪位是连城连公子?”
      海赤乌松开手,她迎上去笑道:“我就是连城,有什么事?”
      “有位高公子请你下去,他在客栈外等候。”
      “高公子?”她立刻奔到窗前,只见客栈台阶下停着那辆装饰着雕花的马车,高月楼立在车旁,仰着头往上看。
      她兴奋地探出头冲他挥手道:“高公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高月楼喜道:“小连,快下来,我有事找你。”
      “你等着,我马上下来。”她匆匆到镜前照了一下,拢了拢乱发,整整衣服,跑到门口,方想起来回头道:“海哥哥,我出去一下,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海赤乌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她一溜烟跑出去,脸色阴沉得可怕。
      客栈外,高月楼迎上小连,拉着她的手坐上马车,车夫很快驾着马扬长而去。
      海赤乌从窗前收回目光,乌保走了进来:“小王爷,属下探得,京兆尹高月寒已经开始调查此案,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海赤乌突然发作:“让他调查,武家的人都死光了,我就不信,他能查清这桩无头案。”
      乌保小心道:“小王爷,话虽如此说,但是我们这几日找了仵作,又去了药铺,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他若一路追查下去,只怕……。”
      海赤乌狠狠地打断他道:“本王说过,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可是,这里毕竟是邺城,人杀得太多,只怕……。”乌保迟疑道。
      “照我说的做,出去。”海赤乌拍桌怒道。
      乌保还想再劝,见此情景,无奈,只得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海赤乌转过身,心中怒气难消,一拳擂在墙上,咬牙道:“高月寒,高月楼,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高公子,你带我去哪里啊?”她坐在马车里,看着高月楼问道。
      “雪容今日回去,我在十里长亭摆了一个饯别宴,送他一程。”高月楼语气忧伤。
      她哦了一声,忍不住悄悄扭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客栈。心道:对不起,海哥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可惜,你是鲜卑人,我是汉人,我不想去鲜卑,鲜卑的饭菜我吃不惯,鲜卑语言我也听不懂,我宁愿和高公子待在一起。
      她这里想着想着,便不禁难过起来。海赤乌,你怎么偏偏是鲜卑人呢,你若不是鲜卑人该多好,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亲人都没有,你就不能为我留下来吗?
      “小连,你在想什么?”高月楼疑惑道。
      “我……我想到雪容要走,心里好难过。”她忙道。
      “别难过,等会见了雪容,你千万别哭,她这人从来只是把痛埋在心里,哭不出来,见你哭了,她便更要心痛了。”高月楼叹着气,轻拍她的肩,自己也不免伤感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几杯薄酒,十样小菜,三个人对面而坐,离愁别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默默望着雪容,心中感慨万千,站起身提起酒壶给雪容满倒了一杯,举到她眼前,轻声道:“姐姐,请满饮此杯,你长得这么美,这么迷人,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让那些不懂珍惜你的男人后悔死。”
      雪容闻言一笑,接过酒一饮而尽。
      高月楼举杯敬道:“还是小连会说话,将来若是在北方呆得腻了,只管来找在下,在下定当尽地主之谊,让姑娘宝琴相伴,美酒作陪,乐得逍遥。”
      雪容听了,饮尽杯中酒,叹息道:“高月楼,小连,雪容此生能和你们相识,已经此生无憾。”
      高月楼朗声道:“听说江北美景如画,最不缺的就是美酒佳人,我下次有闲,要去江北走走,姑娘当以美酒佳人侍奉在下。”
      雪容听了,笑道:“你真敢去,我怕你去了,醉倒温柔乡里,舍不得回来。小连,你说是也不是?”
      她听了,也不禁破涕为笑:“高公子,原来你也是个贪杯好色之人。”
      雪容嫣然一笑:“小连,这世上有很多贪杯好色之人,他们从不敢承认自己贪杯好色,高公子至少敢承认,此乃性情中人。雪容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性情中人,这一杯,雪容敬高公子。”说罢一饮而尽。
      她急忙为高月楼倒了一杯,笑道:“你们喝,我来倒酒。”
      高月楼举杯,与雪容对视,不禁笑道:“好,说得好,这一杯,在下谢雪容姑娘知我之意,干。”
      雪容又转向她,含笑道:“小连,我们有缘相遇,虽然认识不过区区两日,却一见如故,实属难得。高公子身份所限,受了诸多束缚,不能尽性而为,小连,你与他不同,你若是想来魏国,只管来便是,雪容随时恭候。这杯酒,以为相约之信。如何?”
      她忙接过酒,一口喝干,以空杯示之,诚恳道:“好,雪容姐姐盛情相邀,小连怎敢不从,其实小连早有此意,姐姐这话正中下怀。谢姐姐。”
      雪容听了,满脸笑容,无比动人。
      三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只恨太阳走得太快,不觉时光飞逝,离别之时迫在眼前。
      雪容道:“高公子,时辰已晚,你若再不回去,只怕高大人怪责。”
      高月楼叹了口气道:“本来说好二哥也来相送,奈何他临时有事,命小弟奉上一箱礼物,以为请罪之意,请姑娘笑纳。”
      雪容脸色大变,双手微微颤抖,竟似握不住酒杯,酒水直往外洒。
      连城心中一惊,暗道:高月楼的二哥莫不就是京兆尹高月寒,难道他就是雪容的意中人。
      雪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高大人身为京兆尹,公务缠身,小女子怎敢受他的礼,这箱东西,你带回去吧。”
      高月楼听了,叹口气,不再相强。
      马车催发,送行之人依依不舍,离去之人迟迟难行。
      雪容自腰上取下一块玉佩,不给高月楼,却给了连城:“这是我心爱之物,你拿着,算是见面礼吧。”
      连城笑着接了:“谢姐姐。”她一转身跑到凉亭上,就着阳光仔细看起来,只见玉佩上刻着一树洁白的梅花。
      雪容嫣然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小女子要走了,告辞。”
      连城和高月楼并排而立,目送车马渐渐远去,漫漫官道,芳草萋萋,满目萧瑟。
      车轮辘辘,雪容落寞低语:“你为什么不来送我,为什么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我等了你这么久,邺城一住就是大半年,却等不到你一面,你的心是铁石做的么,是么……。”
      她叹了口气,扭头望向高月楼,只见高月楼目光忧郁,喃喃轻道:“雪容,你心中有恨吗?”
      她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高公子,别担心,容姐姐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该怎么做,她不会轻易去爱,更不会轻易去恨。”
      高月楼恍然悟道:“小连,你说得很对,不管将来如何,雪容姑娘永远是我的知交。”
      她笑了一下,转而想到高月寒,心莫名的一沉。
      高月楼的视线落到她腰上,忍不住失笑道:“这块玉佩是雪容最心爱之物,今日却送给了你,看来她对你是真得很喜欢。”
      她小心地取下玉佩,如珍宝般捧在手上,左看右看,笑道:“那是自然,我喜欢她,她自然喜欢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便是如此。”
      高月楼闻听此言,不禁道:“若人人如此,世上那还有什么痴男怨女。”
      她白他一眼道:“除非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的家伙,比如你二哥。”
      高月楼愣了半晌,叹道:“二哥其实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对雪容,他私底下也说过欣赏的话。”
      她不屑道:“他若是有情之人,就该来送行。”
      高月楼道:“你误会他了,这次他没来送行,确实有事。而且是大事。”
      “什么大事比送行更重要?”她心中对雪容的痴情得不到回报,很有些不满,见高月楼为兄长辩护,免不了开口讥道。
      “邺城府自二哥任京兆尹以来,治理得井井有条,从未有过一桩凶杀案子,谁知昨晚突然出了一桩灭门惨案,武家七十多口,一夜之间被人灭口,死状极惨。弄到邺城城里人心惶惶,议论纷纷,二哥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誓要七日之内破案。”高月楼语气凝重道。
      “武家?”她的眼皮嘣嘣跳了好几下,忙道:“哪个武家?”
      “就是要开比武大会的武烈德武长老家,歹人心狠手辣,趁着武家人熟睡时动手,武长老的亲眷,还有几十个下人,全部遭了毒手,连武家十六岁的女儿都没放过。杀得干干净净,最后还放了把火,烧了武宅。皇上震怒,险些免了二哥的京兆尹之职。”高月楼摇头叹道。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作声不得。
      高月楼奇怪道:“小连,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有吗?”她下意识伸手抚脸,见高月楼关切地看着她,忙道:“歹人这么残忍,听得我毛骨悚然,知道是谁干的吗?”
      高月楼摇摇头:“二哥还在追查,我相信,以他的精明才干,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精明才干?她不屑地撇嘴,应该说是阴险冷酷吧。转而一想,不禁心急如焚,忙道:“高公子,我急着回客栈见我哥哥,能不能叫车夫快一点?”
      高月楼道:“当然可以。”
      马车箭一般驰入邺城城,穿过拥挤的街巷,险些撞翻几个摊子,几个行人若不是闪得快,也被马车碾到,路人怒道:“是谁的车驾,怎么这么嚣张。”有知道的人道:“好象是高大人的车驾,武家死了这么多人,想来是急着去办案子吧。”
      围观之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摇头叹息。
      她心里越想越着急,急得火烧心,眼看着马车到了客栈门外,还没停稳她就跳下去,飞也似地进了门,高月楼在身后望着她娇小的背影一闪而逝,不禁摇头莞尔,轻声道:“怎么这么急,模样看着象女孩儿,性子倒似男儿,天真爽直,没大没小。”说罢又笑了笑,忽想到二哥的事,急忙上车催促车夫赶往邺城府。
      她一口气冲上楼,先推开海赤乌的门,却见房中打扫干净,空无一人,她急得正没抓手处,只见一个小二走过来,忙拖着他道:“这间房里的客人呢?”
      小二道:“你是说那个姓元的鲜卑人吗?”
      姓元的鲜卑人?她想了想道:“我不管他姓元还是姓海,我只问你,他去哪了?”
      小二忙道:“他已经退房走了。”
      “退房?”她吃了一惊,忙问道:“什么时候退的房?”
      “今天一早。客官,你找他有事吗?”小二道。
      她松开小二的手,摇头道:“没事。”
      小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这个混蛋,居然瞒着她退房。海赤乌,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只不过去给雪容送行而已,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一声不响,招呼都不打,太气人了。
      她伸手推开自己的房门,赫然发现自己的行李衣物钱财也全都不见了,房里象水洗过一样干净。
      卷款潜逃?她的眼皮又开始嘣嘣地乱跳。海赤乌,你……她重重一拳打在茶桌上,手上一阵剧痛。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急忙奔出门一看,只见一众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高桃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的乖乖,这不是他吗?京兆尹高月寒高大人。她顿时头大。
      只听男子冰冷的声音道:“你这里有鲜卑人入住?”
      掌柜颤巍巍道:“回大人的话,确实有一个姓元的鲜卑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住了两天,今早已经退房走了。”
      男子喝令道:“搜。”
      她的头皮顿时一阵发麻,左看右看,只见一个小二迎面走过来,她立刻冲小二道:“你跟我进来。”
      小二莫名其妙地跟她进门道:“客官,什么事?”
      “看那边。”她一指窗外,小二凑过去看,被她一茶壶击中后脑,小二晃了晃,倒在地上。
      “对不起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冲地上的人道了声歉,急忙关上门互换衣服,低头端着盘子,这才开门走出去。
      一队官兵已经搜到了楼上,一步步朝她走来,她立刻加快脚步走下楼梯,高月寒就站在柜台旁边,一双鹰一般的眸子警惕地左右查看,锐利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她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幸好他并未注意她,她端着茶盘径直走到后面厨房,看看四下无人,推开后门,撒腿就跑。
      官兵搜完,将昏倒的小二拖过来道:“大人,发现一个可疑人物。”
      “用冷水把他泼醒。”高月寒冷冷地下令。
      哗的一盆冷水浇到小二头上,小二打个激棱醒了过来,掌柜凑上前道:“小六,你怎么昏倒了。”
      小二茫然道:“小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才楼上那个小客官叫小人进房,突然就人事不知。”
      高月寒闻言,突想起方才那个低头端着茶盘的小个子伙计,心中一惊,立刻拔腿向厨房冲去,到了近前,只见后门洞开,正对着一条长长的小巷。
      让他跑了?他心中顿时一阵懊恼。
      手下追上来道:“大人?”
      他沉默片刻,摆手道:“传我的令,通知守城士兵,只许进,不许出。”
      “是,大人。”
      高月寒扭过头,盯着那条空空如也的小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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