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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道别,用一弯新月 ...

  •   他们就那样站在那里,似乎时间都忍不住驻足感叹,然而光线已经暗下去了,夕阳西下的时刻已经在对面,缓缓地迈出了一步。
      良久,杨听月收起了方才的软弱和崩溃,轻轻推开了周梓杰,低下头擦掉泪珠,对着周梓杰勉强一笑,拉起周梓杰的手:“走,我们去看夕阳。”
      “……”被她牵着往楼上走去,周梓杰看着杨听月的背,挺得那样笔直,好像任何困顿坎坷都不会让她弯腰,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这样感叹——这样的女子,总是命运多舛的吧,因为太自傲了,容不得一点委屈,所以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已经足够坚强,不会起任何保护她的欲望,而自己,其实就是这样的——一直认为她是那种坚强到不需要温存的人,于是他并没有过多关心她,只认为那对她来说就是多余,可是自己并没有问过她,而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这样认为罢了,而在这一刻,他才忽然看到了她藏在冷漠的强势之后的那意思温软和忐忑,还有软弱,只是来不及了,太晚了。
      “还记得那次在金茂大厦落地窗后面的夕阳吗?”杨听月已经拉着他来到了阳台上,目光落在天边那里轮赤红的火焰上,梦呓般对他说。
      “嗯…”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一刻的她,金色的轮廓印在自己的心里,依旧清晰,暖如昨日。
      “呵呵。”杨听月笑,纯粹的笑意染上了夕阳,幻化出美轮美奂的梦境。
      两人都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那一团火焰一点点的沉落在山尖,最后消失了形迹,只留下漫天的红霞,张扬着它那样华丽的坠落。
      然后,夜寂寞的踩着余辉走来,笑意盎然,却因为黑暗而显得有些诡异。
      “我们下去吧。”周梓杰捏捏杨听月的手指,牵起她往转身离开了阳台,“今晚换我做饭好吗?”
      “你也会做饭了吗?”杨听月惊奇道,“那好啊,正好我可以帮你把那件衣服补一下。”
      “那当然。”周梓杰得意的笑了笑,终归无话。
      周梓杰在厨房忙活,杨听月也不怠慢,找出冷落了好久的针线篮,关掉客厅的白炽灯,打开了沙发旁边的古典式台灯,是那种秦朝时的香炉样式,有高高的灯柱,莲花形状的灯罩,发出温和的白光。轻轻的展开了那件戏服,杨听月细细的对了色,在那个小小的洞上面补上同色的布,想了想觉得毫无新意,就沿着补丁的轮廓,绣上了一轮弯弯的月牙。咬断最后一根线,杨听月抬起头,轻轻叹息一声,这种极费心力眼力的事情好久没有做了,顿时觉得心力不足,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高中学过的那首诗——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後,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轻声念出当年熟稔于胸的句子,她沉沉的叹息一声,温馨而残酷的思念,自己,却再也不是那个人了。
      再也不会是了。
      苦笑着摇摇头,杨听月收起针线篮,再细心折好那件戏服,等她将针线篮放回去了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周梓杰已经做好了饭了,于是就坐下来吃饭。温馨的画面,完全不像是两个就要分手的人。
      都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给对方夹菜,用那种最原始而通俗的方式表达着对彼此的关心和不舍,之后一起洗碗,又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夜已经很深了。
      一夜风流。
      黎明或许来的太快了,欢乐显得那样短暂,然而在厨房里一起做早餐的两个人,却还是那么甜蜜的表情。恍然间,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又回到了那个下了班会在家里约会的奇怪而甜蜜的两个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时间已经走出好远了,只是记忆没有跟上。
      “房子的事情,我已经拜托了花絮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了,你不用再费心来打理它了。”杨听月将最后一个碟子放在了碗碟间,一脸平静,“你,就不用送我了,免得惹出麻烦。”
      “好。”周梓杰目光定定的看着杨听月,只是回答,也是一脸平静。
      “走吧。”她那句走吧,既是对着周梓杰说,亦是对着自己说的——走吧,大家都走吧,不要再停留在时间的背后了,不要再幻想着能够回到过去,不要再奢侈得一次次回忆,都过去了,我们走吧。
      “杨听月。”玄关口,周梓杰拉住已经换好了鞋子的杨听月,声音静静地,“再见。”
      “不,不要说再见,因为再也不会见了。”杨听月看向周梓杰的脸,“我们,再也不会见了。”
      “呵。”周梓杰苦笑,忽然用力将她拉近自己,毫不犹豫就吻上了她淡红色的唇。
      带着凌虐的痛苦和绝望,两人站在玄关口拥吻,似乎都想要将对方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惊心动魄得残酷不堪。
      铛…铛…铛…
      客厅的钟漫不经心的响了三声,打断了两人。十二点了。
      放开对方,彼此心照不宣。
      杨听月咬了咬嘴角,提起行礼箱,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得走了出去,只留下周梓杰一个人,站在玄关处,任由空茫和无措耀武扬威。

      顺着舷梯与其他旅客一起下了飞机,青藏高原的风刮着她的脸,凉到心底。
      没事的,很快就会习惯的。杨听月这样想着紧了紧风衣,拦了一辆计程车,用不太熟悉的藏语说了某个酒店的名字,可是那个司机一脸茫然,说:“你为什么不说汉语呢?!”
      “呀!”杨听月大窘,干笑着拿出那个酒店的名片——上面没有汉文…
      “…”那人也有些无奈,“上车吧。”汉语不是特别好,但还是勉强能听懂,于是一路上杨听月问东问西,聒噪不已。
      到达酒店的时候,也已经深了,杨听月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骗。她通过略微严格的关卡,拿到了房间的钥匙。打开门的瞬间心底流过点点滴滴的失落。

      周梓杰回到家的时候,女佣送上来一个小小的盒子,说是早上在信箱里拿到的。他打开,里面是两本本子,很陈旧了但还是掩不住昔日的漂亮,封面上写了几个字——“周梓杰,杨听月”。并排写在哪里安详而甜蜜,就像那个女子的笑容,一直留在心底,即便她已经离去。
      眼里有一丝湿气,他抿了抿唇,一滴泪就坠落下来,砸在那个“月”字上面,晕开了一片,就真的成了“泪”。
      “我会爱你,一直一直。”
      记得她的那句话,那样刻骨铭心,还有站在落地窗前的那个毛茸茸的轮廓。
      回忆显得无奈且心酸,周梓杰用力忍住第二滴泪,自欺欺人的笑笑,然后合上本子——他也知道里面的东西是杨听月曾经唯一的信仰,而信仰本身,却是自己。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动和沮丧,除了空茫之外别无选择。

      岁月从来不会停下脚步,那些爱恋与思念却在时光的车辙里越来越满——那不是人可以驾驭的东西。而杨听月从来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在一切浮华落尽之后,移居布达拉宫,安静的思念那个远方的人。
      布达拉宫的香客那样多,却没有一个是他。
      虽然她从未期待,然而本能的想法,还是抹也抹不去,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说来可笑。
      ***
      当青灯畔的女子成为老妇;当歌坛皇帝退位隐居;当时光以不留情面的方式辜负了期待,故事结局被大写在回忆里。他的脸,在烈日之下模糊了轮廓,即使亲吻还留在唇角——再也回不去了。

      能不能别想太多,会不会手牵着手,晚一点才到尽头?你说不该再相见只为了瞬间。谢谢你让我听见,因为我在等待永远。

      长久的沉默里,白裙女子缓缓地逗弄着小炉子里的火焰,苍白的指尖被映得通红。老妇人的目光还是有些恍惚,然而那种陷在回忆里的亮得可怕地目光已然不在了,只留下一缕微光,证明着方才激烈的情绪。
      “明日,当满月,无云。”白裙女子淡淡道,缩回了手指,藏在木桌下面。
      “是么?不知二十年前的那一夜,是不是那样的天气呢。”老妇人微笑,笑纹荡漾开去,一种暖意从心底升起。
      “定是。”白裙女子回答,看了一眼老妇人,“以后每年的七月十五,我们再见,那时,我当献上一束白蔷薇。”
      “多谢了。”老妇人颔首算是答谢,起身,“如此,多保重。”
      “不送。”白裙女子起身将老妇人送至门边,俯身道别,夜色投在她脸上的那道斑驳的光使得她的脸有些虚幻无形,朦胧感渲染开来。
      终于,只剩下寂静了,山风都停了下来,似乎在为那个故事驻足。
      轻轻的叹息自唇边落下,白裙女子回身关上了木门。将那一点微光锁在屋内,墓园里的哀泣之声像风一样覆盖了大地。

      时间是怎样强大的东西啊,转换天地,覆灭繁华,一次一次的修改了历史,强大到让任何人都停下来不忍与之对立这样强大的存在,却唯独破灭不了那一丝尘缘么?
      人心,原来强大到如此么?
      白裙女子如此想着,灭了灯,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都过去了。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道别,用一弯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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