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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罗云山下的小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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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时隐时现的五色天桥可以通往仙界,因而,罗云山访客众多,山脚下的小客栈也生意兴隆。
想成仙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罗云山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仙人的传说。
大约二十年前,罗云山曾经一夜荒芜,又在半天后恢复原状。可巧山脚下的客栈里住了个四处游玩的说书先生,他把这事当新鲜的奇事到处乱说,众人一传十十传百,却成了这山中怀有异宝,引来了各路人士一探究竟。
罗云山地势复杂,很多能人异士无功而返,但却有人误打误撞,见到了一座城镇。那人心中好奇,见到了其中建筑不由得心生赞叹,一间间错落有致的房屋,居然没有一丝相似之处,沿着山势而造,与山体浑然天成,真是心思奇巧。
然而,这个镇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
官兵得信来探查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人家家里物什一应俱全,甚至有的人家桌上还摆着晚饭——不过已经发酸发腐了,显然已经半月有余。
这个镇的人不像是离开了,仿佛是被什么事临时集中,然后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山上常常出现有五种颜色的彩虹,罗云山的事被越传越离奇,有人说镇上的人是被仙人接走的,也有人说是被妖怪吃了,显然第一种说法更得人心。让那些人前赴后继的,根本不是“五色天桥”,恐怕还是怀有异宝的消息了。
“客官,小店已经没有空位了,还请您在此稍等。”小二摆好竹椅,支起一把黄色布伞,朝一身黑衣的客人哈了哈腰。
那是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男子,面容很是俊逸,却无端端带了一丝邪气。闻言,他眉头一挑,指着最靠门外的一对年轻男女:“他二人平白占一张桌子,就不能拼个桌么?”
小二擦擦汗,硬着头皮小声道:“他二人是未婚夫妇……”言下之意,不要打扰人家。男子眉头一皱,脚步一晃,小二适时绊了一跤,扒在门口,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要紧,一起吧。”年轻男子向他微微点头,小二不情不愿地挪开了腿,心想这人太不地道。
“多谢。”黑衣男子毫不客气地在他们对面坐下,对面的年轻女子朝他微微一笑:“伯伯好。”
端菜的小二的脚步一顿,茶水险些脱手而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仔细一看,那年轻女子面容稚嫩,好似刚及笄不久,这一声伯伯喊得倒不吃亏。
“阿宝。”年轻男子哭笑不得地按了按她的肩膀,转头对黑衣男子抱歉:“这位大哥,阿宝不懂事,还请见谅。”阿宝看了看他俩,脆生生地说:“大哥见谅。”
男子本来死死盯着阿宝,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移开目光:“不妨,叫我阿萧就可以。”年轻男子微微拱手:“程石。”又指着欢快喝茶地阿宝:“这是在下未婚的妻子,宝姑娘。”
阿萧目光微动:“单名一个宝字么。”
阿宝从茶杯中抬起头来微笑:“正是,阿宝无姓,单名一个宝字。”
上菜的小二又是一个趔趄,四周传来低低的笑声。程石垂下眼,四下看了看,有些喧闹的大堂立刻鸦雀无声。
“程小兄弟好强的剑气。”
程石笑了笑,阿宝拈了一块酥糖点心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只是劲气罢了。”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一人忽然咯出一口血,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尔等欺人太甚!”一人拍案而起,挥起一只茶壶朝着阿宝头上砸来,里面是滚烫的开水,要是浇到身上,后果可想而知。阿宝双眼一眯,手中茶杯飞旋而出,空中一声脆响,茶壶应声而碎,那只茶杯却飞到那人的桌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小二的眼睛有点发直,这姑娘好强的内力!
阿宝看着那人冲到面前举刀便劈,轻飘飘地拿两只指头夹住那把大刀一扯,刀柄脱离那人的手掌打在他的身上,那人便像一尊泥塑般一动不动了。
大堂内一片寂静,小二呆若木鸡,阿宝的声音轻轻回响:“你明明以为是程石出手,却来打我,可见有几分脑子,却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被点住的男子心中惊骇,却仍僵硬地扯动嘴角:“说得……好听,你自己……名字好笑,却连……被旁人说一句……都忍不得。”
阿宝手指翻转,大刀一动,解了他的禁制,把刀丢还给他:“我虽生气,却不会随便出手伤人,石头他更是了。”她手指一动,在空中轻点两下,昏迷在桌上的人手稍稍一抬,闪过一道银光,随即沉下。
阿宝点点头,向着那人说:“芥莽草二两,三碗水煎服即可。”阿萧的眼神微动:“宝姑娘是大夫?”
程石笑了笑,站起身来,代已经面露倦色的阿宝回答:“正是,所谓医者父母心,阿宝不会伤人,在下亦不会。”
他牵着阿宝,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小二道:“劳烦带我们去房间。”
店堂内的小二已经呆了,还是门口那个有眼色,窜进来应了一声引路,两人便随他而去。
远离了众人的视线,阿宝小声抱怨:“那人明明是那劳什子萧老伯伤的,干什么赖到我们头上?”
程石微笑:“因为他们打不过那人,却一定要帮自己兄弟讨个公道。好让余下的人不寒心。其实,也是好意。”
阿宝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抓过程石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凡人真是虚伪。”
程石点头,嘴里却说:“这是处事之道,要坐到高位……”
“二位……”小二像是实在听不下去,擦了擦脑门的汗:“咱们这边风景不错,二位看看?”二人盯着他的后脑勺一声不吭,小二又顿了顿:“一看二位就是涉世未深……”
“是,我们第一次下山。”程石接了他的话头,其实山上也有争斗,而且不比这尘世单纯。
小二好似受了鼓舞,又接着说:“宝姑娘防着那强盗头子报复。”
阿宝奇道:“你怎知他是强盗头子?”小二立马一副得意的样子:“客栈里人来来往往,几日便过千面,小人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二位,到了。这间是宝姑娘的,这间是程公子的。”
阿宝推开门,对房内清爽的装扮甚为满意:“小二哥,麻烦你待会送桶热水上来。”
小二应声:“好的,宝姑娘,小人姓顾,单名一个声字,有事两位叫一声顾子就可以。”
阿宝笑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声音清脆明亮:“好咧,顾小哥,来。”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铜版大小,圆鼓鼓的银包子塞到他手里:“再给我端一盘桂花糕上来!”
顾声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连声应着,程石要迈进屋子的脚步顿住:“阿宝!”顾声的手一颤,阿宝不情不愿地说:“我说错了,再给我送壶清茶来。”
顾声紧张地表情一松,揣着银子兴高采烈地跑了。
阿宝关上房门,对墙喃喃几句,墙壁忽然一阵晃动,现出水样的波纹,程石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
“心思缜密,为人圆滑,心地善良。”
“真是矛盾。”
“是啊。”阿宝伸了个懒腰,瞥了他一眼:“外精内傻,真是矛盾。”
程石顿时不说话了,阿宝懊恼地锤锤脑袋:“我要吃桂花糕,真是个榆木脑袋。石头,我好怀疑你刚刚被人附身了。”
“别闹了。”程石摊开一张羊皮纸,“师父算出的地方好像就是这儿。”
阿宝搭着他的肩膀瞅:“嗯,是啊。这些人不停地来送死,却不知道唯有这小客栈的人熟知山路。”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是小二顾声:“宝姑娘,我送热水和茶来了。”
阿宝和程石对视一眼,阿宝打开房门,看见门口一桶热水,顾声右手拎着一只铜壶,铜壶上还挂着线穿的一个纸包。阿宝接过铜壶闪到一边,顾声拎起那桶热水,刚迈进门口,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阿宝接着那桶热水,控制着手上的细丝让他慢慢落到地上。程石关上门窗,竖起两指念了两句,一道金光骤然袭进顾声的额头,顾声猛地坐起,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又软软地躺倒了。
程石扶起他,拎到门外,在他面前虚画了一个圈,顾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阴影下,程石的眼睛变得好像绿色的翡翠,顾声盯着他的眼睛,惊得往后一跳:“程……程公子?”
“顾子,你说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去山里,那太麻烦了,还是不用了吧。”程石一低头,阳光照进他的眼睛里,是温润的深黑色。
顾声晃晃头:“我没说……啊……好像……”他又有些摇头晃脑:“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的眼睛恢复清明,一拍胸脯:“我顾子最讲诚信,答应的事绝不会后悔,你不用再劝我了,山里猛兽很多,还有很多猎人挖的陷阱,还有很多有毒的果子……”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程石一脸诚恳:“我会付银子的。”
顿时,顾小哥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