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黑暗的诅咒（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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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晚，空气透着寒意，森林里一片寂静，鸟兽都不知躲去了那里，流风拂过草面“唦唦”作响，像是少女在诉说自己绵绵心事。
艾莉安抱膝坐在山坡上，稀薄的星光照亮她脚下一片银灰色的湖泊，即使光线黯淡，她那双精灵的眼睛还是把在岸边取水的埃尔隆德看得一清二楚。
白天的时候，林谷的领主为她讲述了帕兰多与瑟兰迪尔的相识。单单从情节来说，算得上是一段惊险又有趣的故事。可是，艾莉安听完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酸涩。她不确定那种感觉来源于嫉妒。她自认没有什么本钱嫉妒帕兰多。蓝袍的巫师美丽聪明，博学多才，能言善辩，几乎拥有世上所有的美德。而且，早在北丘之战以前，她就已经是瑟兰迪尔的救命恩人，而她呢？只不过是新到此地的无名小卒。
艾莉安仰头。树影之外，群星伴月。帕兰多就如同那清高洁白的月，即使是最亮的星”，在她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所有人对她都可望而不可及，精灵王也不例外。可是就是这份可望而不可及的遗憾，让她在他心里永远占有一席之地，不会被取而代之。
艾莉安将自己抱得更紧，沮丧地叹气。突然发现瑟兰迪尔的长袍无声无息停在了她身旁。
一整天，他只顾赶路，还没有和她说过话，现在靠近是想和她说些什么吗？昨天的吻被达尔达利安打断，不了了之，今天听完他与帕兰多的故事，她更是害怕他再提起。
或许，那个吻只是两个冲动的人情急下共同犯的错误。她在心里已经假设了最坏的答案，却仍然害怕听到瑟兰迪尔亲口说出来。
可是，精灵王不发一言。他为什么不说话，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她离他咫尺，却走不进他的心！艾莉安狠狠地咬嘴唇，千头万绪难以言表。
她顺着袍角抬头看他。——瑟兰迪尔背手而立，静静地注视着遥不可及的星空。
也许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强烈到终于引起国王的注意。
瑟兰迪尔低头的时候，艾莉安还在出神，忘记避忌他的目光，于是四目交汇，相对无言。
艾莉安望入瑟兰迪尔的眼睛，他的海蓝色眼眸染了夜色变得幽深，唯一的亮光来自映照在瞳孔里自己那洁白的倒影。
被他这样望着，艾莉安的脸又不争气地发起烫来，可是他的目光愈发强烈，强烈到仿佛看穿她的心。
必须在自己的眼神变得躲闪之前，想出一个化解静默的方法才行！艾莉安想，她不想在他面前露出怯懦的样子。他讨厌那样的她！
于是她站起身，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随便找了个话题问：“埃尔隆德能在星星里预见未来，你在星星里都看到了什么？”
瑟兰迪尔置若罔闻，目光灼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几乎招架不住的时候，他才撇开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回答：“我看到的是回忆……艾莉安。星星里有森林精灵的回忆。你可以在星星里找回那些失去的情绪和事情，这是西尔凡精灵缅怀过去的方式。所以你会发现，即使我的王宫多么坚固，还是有很多精灵不顾危险，选择在森林中生活。这样，他们才可以随时仰望星空，找回自我。”
果然是在回忆她么？回忆帕兰多死去的那个晚上，回忆他失去她的那个瞬间。艾莉安心中苦涩苦涩，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回忆是不是让人觉得很累？”她故作轻松，抬高声音，以此掩饰内心的伤感。
“——你活了多久了，艾莉安？” 国王突然岔开话题。
她不知如何作答。她无法分辨他所指的到底是谁，是帕兰多？是晨星？还是地球上那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陈嘉怡这个身份，“如果算在地球的年月，应该是23年吧。”
瑟兰迪尔抬眉，回望她，“年纪小小，感慨倒是比我还多。”
“难道不是吗？活地越长，失去就越多，剩下的只有绵绵的悲伤和忧愁。”
瑟兰迪尔微微皱眉，仿佛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吃惊。
她以为这次该轮到他哑口无言了，没想到精灵王却低头轻笑，“恐怕悲伤和忧愁对我来说都太奢侈，责任和义务才是我必须考虑的事。”
他自嘲地说完，上前一步，靠近她，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不过你，艾莉安，现在也是我必须考虑的事。怎么样？对于昨天的事，你的态度是什么？你还在犹豫吗？”
艾莉安的心“咯噔”狂跳一下，想不到谈话在他的掌控下不知不觉就直奔主题了。不过还好，并不是她最坏的预期，也没有提到帕兰多，他这么问反倒是像在向她示爱。——可是，她要和他在一起，大概不会只有帕兰多这一个阻力。
“……我不知道。”艾莉安揉搓裙褶， “难道……你就不会犹豫吗？”
“我从来不会质疑自己做的决定。”瑟兰迪尔对她的回答显然不满意。
“……可是……”艾莉安心乱如麻，那些有可能阻碍他们在一起的人和事像开了闸的水瀑涌进脑海，她用眼角斜睨着脚旁的草地，闪烁其词，“如果……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你的那些大臣会同意吗？他们不喜欢诺多精灵，还有莱戈拉斯，怎么和他说呢？埃尔隆德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收起那些忧虑，停止胡思乱想！”瑟兰迪尔的声音变得烦躁，“抬起头看着我！”
强势威压的低吼容不得半点反抗，艾莉安只得缓缓抬头，精灵王的目光威严又坚决，“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想！当然想！被他的话鼓舞，艾莉安的心忍不住呐喊。可是理智仍然在她呼之欲出的时候拽了她一把，她的声音立即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虽然……我很想，但是——”
她的话未说完，双唇就被修长的食指压住，“嘘——下面的话我不想听，我只要这句就够了。你不必担心任何事，一切交给我。”瑟兰迪尔弯下腰，更加贴近她。终于听到想要听的话，他的声音也柔了半分。
艾莉安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精灵，脑子一片空白。方才那些纠缠不休的忧虑也消失无踪。可是，她并没有想象中被所爱之人表白后的心潮澎湃和欢欣雀跃。
你的勇气到哪儿去了？内心的声音充满责备地问，你敢独自一人偷偷逃离绿森林，你敢与成百上千的半兽人周旋，你敢在军务会议上与西尔凡诸将雄辩，为什么就不敢为眼前这个精灵奋不顾身爱一回？——何况，他也同样爱着你！
艾莉安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优柔寡断的人，现在却在杞人忧天，担心那些尚未发生的事，她这是怎么了！
“等办完这件事，你就和我回北方王宫。”恍恍惚惚，她听到瑟兰迪尔说。
“——这件事是什么事？”她醒神问，发现还不知道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神神秘秘拉她外出的原因。
“拯救帕兰多。”
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了，艾莉安紧抿嘴唇，攥紧拳头。
他终究还是提到她了。
“我唯一担心的是你身体里残留的帕兰多的灵魂……” 瑟兰迪尔锁眉， “我们必须先把她解救出来才行。”
帕兰多才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啊！
慌乱中，艾莉安将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迅速掐灭。她不能再被自己的心魔操纵了。正如他所说，她不应该担心什么，把一切交给他就好。
“快看！那是什么！”埃尔隆德的惊呼声从湖岸传来，引得心事重重的艾莉安与瑟兰迪尔不约而同朝山下望去……
埃尔隆德手指着湖面，露出与自己身份极不相称的兴奋劲儿。
艾莉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寻找：皎洁的月色在湖心化成一条浮动的光带，湖面上星光闪烁，夜空仿佛沉入了湖底。有一颗星，泛着莹莹绿光，忽明忽暗，缓缓从湖底升起，最后跃出水面……
艾莉安看得出了神，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被瑟兰迪尔握了起来。
精灵王牵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山坡。
“埃尔隆德!”他的声音变得和林谷领主一样亢奋，“看来你找到捷径了！”
“跟上那光！”瑟兰迪尔向不远处的埃尔隆德示意，拽着艾莉安直奔湖心。
以为自己会一头栽进水里，艾莉安连忙憋住气，紧闭双眼。可是，迎接她的不是扑面而来的冰冷湖水，而是屡屡清凉夜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和瑟兰迪尔一起奔跑，她的鞋和裙子没有沾到一滴水。
她低头察看，地面如同明镜倒映着自己奔跑的身影，当脚步落下时，微微涟漪浮现在脚底四周。
“怎么可能？！”艾莉安惊叫，“我们怎么能在湖面上行走？”
“我们当然不能！”埃尔隆德笑着朝她喊话，“这不是湖，这是通往幻境森林的道路。”
三位精灵在湖心放慢了脚步。艾莉安隐约听到地低深处传来如同心脏鼓动般的声音，不知从哪儿涌出一道巨大的弧形光芒从他们四周和头顶扫射而过。光消失的时候，夜风也随之消失，天空突然低矮下来，仿佛一垫脚就能碰到天穹。空中的星星宁静地闪着绿光，比之前看到的更多更亮。令人称奇的是，地上也长满了无数的星。黑暗因为这些星星的照耀变得无比通透。
艾莉安轻挪脚步，星星们奇迹般地纷纷飞起，缓缓升到天上，就像她在湖面上看到的景象一样。
“萤火虫。”瑟兰迪尔低声说。
可是，马上就要入冬，森林里怎么还有这么多萤火虫？
“萤火虫是幻境森林的标志性生物，一年四季都有。”埃尔隆德笑着给艾莉安解惑，“——看来，我们到目的地了。”
三人继续向前，艾莉安发现原来他们正在一个布满萤火虫的岩洞中漫步。
当他们来到一个拐角处，一侧的洞壁忽然被一片金光点亮，光像是个活物，伸出细细的触手缓慢朝他们攀爬过来。
艾莉安的双眼被金色填满，不知不觉走出了洞穴，她眨眨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梦幻般的金色森林中。宁静祥和的氛围让这座森林拥有与绿森林截然不同的气质。树木低垂着头，在温暖的微风下轻轻摇曳着慵懒的枝条，萤火虫的点点光亮在空中翩翩起舞，仿佛与树木在合奏一曲无声的乐章。更令人称奇的是这里的所有植物也像萤火虫一样发出微微亮光，
心脏鼓动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艾莉安隐约望见一棵巨大的橡树像一座金色的宫殿屹立在森林的中心。
“拉法索……希望都在你身上了。”艾莉安听到身旁的精灵低语。
瑟兰迪尔整理了一下衣装，调整了一次呼吸，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慎重其事，转头一看，埃尔隆德的脸上也挂着相同的表情。
拉法索……是那个帕尔玛提到过的自然之王吗？
她刚想问。一个沉重又愠怒的回声响彻林间，“是谁闯进森林，打扰我的休息？”
森林仿佛在这句话里活了过来，艾莉安贴近瑟兰迪尔，抓紧他的外袍，警惕地环顾四周。
树木开始扭动枝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在抗议擅自闯入的陌生人。地下的树根则窜出地面，像危险的巨蛇在地面蜿蜒爬来。萤火虫的光不再闪烁，森林中弥漫着森森敌意。
“是我们！伊露维塔的首生子。我们无意打扰您的休息，尊敬的自然之王。但是，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在森林向他们发起攻击之前，埃尔隆德大喊道。
“是精灵……”森林里的声音变得平静，树木停下了运动。
声音续而用困惑的口吻说，“——可是，我好久没有见过精灵了。都是魔苟斯还有索伦的错！他们害得精灵死得死，伤得伤，最后剩下的也悲伤地离开了此地，森林再也听不到精灵的欢笑。那些美丽悠扬的诗歌也快被我遗忘了。来，请你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
话音刚落，挡在他们面前的树木像仆人一样朝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笔直的路通往森林的中心。
艾莉安跟在两位精灵的身后，走向那棵巨大的金色橡树。原来埃尔隆德口中的老朋友就是它。他们带她来见这位森林中最德高望重的智者只为能找到解救帕兰多的办法。
他们来到树下，艾莉安仰着脖子才看到橡树的顶端，撑天大树的树冠向四面延伸，好似一顶金色的帐篷笼罩在森林的上空。橡树忽然发出一阵轰隆的响声，陈年堆积的泥一块块从他的枝干上抖落下来，地面腾起一片尘土。
艾莉安惊讶地发现，泥土掉落后，从橡树那龟裂的树皮中浮现出一张垂垂老者的面孔。
“原来是你们，我认得你们。埃兰迪尔之子埃尔隆德，欧罗费尔之子瑟兰迪尔。两位高贵的精灵，你们穿越幻境，来到这里，找我何事？”老橡树的苍老又慵懒，仿佛刚从睡梦中清醒。
“尊敬的拉法索，我们希望凭借你的毕生学识挽救一个人的性命。”埃尔隆德微微欠身，给法拉索施以标准的精灵示问候。
“是谁呢？是谁的性命值得两位德高望重的精灵贵族一同开口求助？”
“帕兰多，蓝袍的巫师。我想您应该认识她。”这次回答问题的是瑟兰迪尔。
“啊——原来是她！”老橡树像在缅怀一位朋友似得叹了一口气，“那位年轻的巫师倒是很好打交道的人，我很喜欢她。可是很久以前，我就听到风里传来的消息，说她已经死在了巫王的剑下。”
“我也这么认为，直到我找到她。”埃尔隆德说着将艾莉安推向前，“她的身体里有帕兰多的灵魂碎片，帕兰多并没有完全死亡。我们想请你想想办法将她的灵魂解救出来。”
橡树的树冠扭动了一个角度，老人的脸转向艾莉安。
它慢腾腾地说：“抱歉，我无能为力。即使帕兰多的灵魂犹在，经过这么多年，被莫古尔的邪恶力量腐蚀，也不可能再次修复。这是一个诅咒，无人可破。——甚至，”橡树抬起垂老的眼睛打量艾莉安，声音变得有些悲伤，“这位精灵女孩也会被这黑暗的诅咒吞噬灵魂。——孩子，你的身上有没有出现奇异的斑点？”
虽然不曾彻底查看过自己的身体，但艾莉安依然连忙摇了摇头。
“很好，一旦出现这样的征兆，说明你的时日无多。你一定要多加注意。”老橡树语重心长地提醒。
它的意思是自己快要死了？
虽然早在被噩梦困扰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死，可是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个确切的消息，她的心里还是隐隐感到一阵难过。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破不了的诅咒！”瑟兰迪尔跨出一步，抢到艾莉安的前面，“一定有办法！”
“很遗憾，欧罗费尔之子。据我所知没有。”老橡树摇了摇头，几枚金色的叶片随之飘落在艾莉安的脚边，“我帮不了你们，不过——倒是有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两位精灵齐声问。
两双期待的眼睛没有激起老橡树的热情，“还是算了，不可能办到的。”它叹了一口气。
“不管什么方法，至少告诉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办不到！” 瑟兰迪尔厉声说。
老橡树考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帕兰多被莫古尔的黑暗力量所伤，也许魔君才能解开她身上的诅咒。”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将她交给索伦，但是，我们已经拿到了莫古尔，我一直想从这柄伤害帕兰多的邪剑入手，可是毫无头绪！”埃尔隆德放低声音，惋惜地叹息。
“你们已经拿到了莫古尔？”老橡树皱皱巴巴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喜色，“如果是这样，情况就不同了。”
两位精灵抬头，仿佛从绝望的谷底又望见了希望。
“这么说，只要有莫古尔，你就有办法救帕兰多？”瑟兰迪尔抢着发问。
“不，我救不了她。但是我或许有办法救回这位精灵姑娘。”橡树慢慢说，视线再次飘移到艾莉安的身上，“瑟兰迪尔，你应该知道，在森林中有一座名曰西瑞斯的清泉，它不仅是魔法溪流的源头，也是森林结界的中心。那那儿拥有亘古以来最强大最纯粹的精灵之力，也许能够净化莫古尔这柄邪剑。邪剑一旦被净化，这位精灵姑娘体内的黑暗力量也会同时得到净化。只不过——，帕兰多的灵魂碎片也会随着黑暗力量一同消散。”
“——如果只能救回一个的话，倒是值得尝试。”瑟兰迪尔紧锁眉头，咬了咬牙关。
“但是依然危险。”法拉索发出警告，“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方法。实施净化之术的人与被净化的人在施法过程中都必须专心一致，心无旁骛。泉眼的精灵之力如果被莫古尔的黑暗之力反噬，原本薄弱的精灵结界就会完全消失，整个诺瓦尼昂将再次陷入魔多邪眼的监控之下。所以，如果净化没有成功，切不可再次进行。”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黑暗的诅咒（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