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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芳踪何处(下) ...

  •   起风了,湖面上了薄雾也散了。从敞开的窗户里,她看见了在薄云覆盖下带点灰蓝的天空。
      一只化成黑点的鸟儿伴着轻风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宽广的蓝天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以前,她常常坐在一座华丽的囚笼中,羡慕地看在那些能够自由地遨游天地的小鸟,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渴望着有一天能够像它们一样,能够随心所欲地行走与外面的世界中,笑看人世。可是,获得自由的她却一点都不快乐。
      曾有一次,她背着嬷嬷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楼,一个人偷偷地跑来闻名的西湖游玩。在那里,她第一次发觉:原来天地间可以是这么宽阔无垠,秀丽无限的,她觉得自己在如此美丽的风光中显得十分渺小。
      在那里,她第一次尝到了自由的滋味,那种一旦尝过了,就会上瘾的美妙滋味。
      那次,她因为过于沉醉于西湖的湖光山色中而忘了看路,失足掉进水中,幸好被他所救。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邂逅。
      他内敛的光芒深深吸引住她,他背后所背负的沉重又让她既心疼又心酸,他的修为他的为人让她忍不住把他装进自己的心中,从此常住不走。
      一开始,他们之间的一切是那样的美好,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梦。他为了她,命人打造出这艘船舫。
      “我要为你打造一艘最平稳的船舫,让你能够像在陆地上一样安全平稳地欣赏这美丽的风光。”她还记得,当时他那温柔的眼神和微笑柔和了他刚毅的脸部。还有他用赠送给她的“绿绮”弹奏那首《凤求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他待她之好,美好到让她不愿相信那是真实,害怕到头来那只是一场空。更何况,她还欺瞒了她自己的身份。
      结果,老天真的对她的欺瞒作出了惩罚。
      她所拥有的所以美好的一切,全都在他的怒火中消灭殆尽,化为灰烬。
      因为她的欺瞒,他愤恨;因为她的身份,他看不起她……
      天知道,她是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的恨、他的鄙夷……
      她知道,他娶她只是为了报复,只是咽不下心底的那口气。
      可是,她还是想赌一场,赌他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记挂着他们之间曾经的美好,赌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她知道,一旦她输了,迎接她的,将是万劫不复。可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赌上了自己的下半生。
      可悲的是,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当新婚之夜,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那一刻,她捧到他面前的心就被摔碎了,碎成千千万万片,再也不能凑成完整。
      从那以后,她从一个华丽的囚笼跳进了另外一个坚固冰冷的囚笼中,从此失去了她宝贵的自由。
      她只能麻木地接受一切来自他和他的家人的冷言冷语,冷眼待遇。
      自从他转身离她而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已死。她唯一渴望的就是逃出这座令她心碎的冰冷牢笼。哪里都好,只要是没有他的地方就好。哪怕是以前那座华丽无奈的囚笼也好,最起码,她不用看见他,可以当作从来没有他的出现,从来没有爱上过他。
      她再也不要忍受明知他近在咫尺,他们的心却相隔在天涯海角。她再也不要在孤独的夜里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眼睁睁看着一个有一个毫无希望的明天的来临……
      或许老天听见了她的请求,她自由了,虽然只是一缕幽魂的自由,但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当她看见地上那被他摔破的紫玉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她那被他狠狠摔碎的心。哀莫大于心死,那一刻,她强烈地希望从此在他面前消失。
      所以,老天应许了她的愿望。她离开了,奔向了梦中美丽的蓝天,奔向了没有他的世界。
      可是,她没有彻底如愿。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灵魂并没有离开范家堡,她只是进入了某个因病昏迷的丫鬟的体内,扮演起丫鬟的角色。
      她还能远远地看见他的身影。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尤其在她遇见女扮男装的萧岚以后。
      萧岚,是她遇过的最为坚强的女人。她只身在外,一个人面对外面世界的风雨,一个人承担沉重的担子,一个人坚强地活着,坚强得让人心疼。
      她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像她一样坚强地活着。因为,每一次远远地看见他一次,她要离开的决心就越受到动摇。
      曾经,她以为她可以离开他,去寻找自己的自由。
      但,当她听到他用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把“春雨”送给萧岚,仿佛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的时候,她的心当下刺痛难忍。虽然她知道那是他还不知道“春雨”就是她,可是,心里还是刺痛难忍。
      而且,她很害怕,害怕他会爱上拥有她的皮相的那个“她”。一个全新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欺骗过他的灵魂,再加上她的身体,是否足够让他忘记她,转而爱上“她”。为此,她终日惴惴不安。
      所以,当她随着琴音而至,看见那个让她心神俱裂的画面的时候,她哀恸欲绝。那一刻,她才真正了解到,即使她和他的距离有多遥远,她的心还是系在了他的身上,所以还会对他牵魂梦绕、黯然神伤,还会嫉妒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跟萧岚离开?还是继续默默待在暗处看着他和“她”恩爱缠绵?
      泪水无声地自紧闭的双眼滑落,她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温柔地为她抚去泪水,那熟悉的沉嗓柔声哄道:“别哭。”
      泪水流得更凶了。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梦见以前和他相爱的那段时光,常常梦见他对她一如既往的深情和温柔,就像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可是,她知道,这永远也只能是梦。因为现实中的他,只会用冷漠和残酷来武装自己,甚至不惜抹去了他们曾经相处的点滴去恨她。
      而她却狠不下心来以相同的恨来回报他。
      在爱面前,是否天生就注定男女不平等?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杀他们以往的情感,而她却只能痴痴地守候在原地等待他的回首。
      她哭得十分伤心:“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我爱你呀,我只是爱着你而已……”
      梦中的他一阵静默,然后把她紧紧锁在怀中。
      “对不起。”他压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把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前,任由她发泄。
      逼真的触感,熟悉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想深深沉醉其中,再也不愿从这个梦中醒来。
      “咳嗯。”
      一阵突兀的咳嗽声响起,清儿疑惑地皱起眉头。
      “容我打扰一下。”
      一阵清冽的气息袭来,清儿感到脸上一阵疼痛传来。
      “你干什么?”她所栖息的怀抱动了动,铁臂松开了不少。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清儿,她不是在做梦。所以稍微捏了她的脸庞一下,让她清醒一下而已。”萧岚熟悉的嗓音近在咫尺。
      她不是在做梦?
      清儿浑身一震,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她昏倒了,昏迷前……糟了!他认出她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黑色的布料,鼻间萦绕着的是他熟悉的男性气息。
      他在这里,就在她的眼前。
      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在告诉着她这个消息。
      一下子,狂喜和忧虑冲击着她,她陷入了矛盾的漩涡。这是她离开这一个月以来,她离他最近的时刻。可是,他找到她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又必须回到以前那个冰冷的囚笼中?
      想到这,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放开我。”
      察觉到她的挣扎,范伟竣抱得更紧了。
      “别再想离开我了,清儿。”他苦涩的声音幽幽传进她的心中。
      被他紧抱在怀中,她不能抬头端详他此刻的表情。可是,他此刻的声线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心酸和不忍。
      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绢狂不羁的范伟竣吗?
      她怔忡了。
      可是,一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冰冷回忆,她蠢动的心开始冷却下来,刚刚点亮的明眸又黯淡了下来。
      还是,离开他吧,就像上一次那样。
      她心痛地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上次奇异的感觉。先是深呼吸,把所有心神集中在心口的位置,默默念道:离开吧,离开这副身躯……
      离开吧……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异常的安静,范伟竣连忙低头审视怀里的清儿,却惊异地看到她正一脸毫不留恋地紧闭双眼,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
      这情况,跟上次她离开时候的情形一模一样……
      “不!清儿!不要那么残忍!不要连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就离开!”他屏住呼吸,拼命摇晃着她娇弱的身躯,想阻止她的灵魂离开躯壳,“最起码,听完我要说的话……”
      她又要离开了,离开他的身边,这一次可能是永远离开……
      巨大的恐惧攫取了他的神志,他埋首在她的肩窝中,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再次离开。
      难道他真的伤得她如此的深?深到让她不惜舍弃自己的身躯,寄居在这样一个平凡清秀的丫鬟身上,过着为奴为婢的艰苦生活?深到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他的身边,只求解脱?
      而这一次,他能够找到她吗?
      一阵湿意自颈窝处传来,唤起了她的意识。她睁开眼睛,疑惑地打量四周不变的一切。
      她没有离开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正紧紧搂着她的男人。他……在哭吗?
      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抬手轻抚他一向顶天立地,如今看起来却如此脆弱的肩膀。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开始慢慢分崩离析,一片一片剥落……
      “咳咳……”
      很抱歉,连续两次打断两人的无声胜有声,可是有些事情我非开口解释不可。
      “春雨的灵窍已经被我封印了起来,暂时是不能再次灵魂出窍。你们两个就趁此机会好好谈谈吧。”
      我微笑地解释,然后识相拉着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晗雪离开。
      “等等。晗雪和竣他们……”
      我无声地低叹了一声,知道有些事情不解释清楚,春雨,不应该叫清儿,是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
      “很简单。一切都只是计划,为了让你自曝身份的计划。”我耸耸肩,既然开溜不成,就干脆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为什么?你是什么时候识穿我的身份的?难道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摇摇手指:“不要把我想象像神一样,我只是在某些方面观察得比较仔细而已。一开始,我只是看出你对范堡主有某些特别的反应。直到堡主把你的事告知在下之后,我就开始对你有所猜测。再加上刚才为你的把脉,我就万分肯定了。”这也是晗雪提出的问题的答案。
      我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带过。
      “为什么会怀疑是春雨,毕竟她是范家堡的人不是吗?”这一次轮到范伟竣开口。
      看来,我真的欠了大家一个详尽的解释。
      我在心底哀叹。我可不可以拒绝?解释起来很费事和费时耶!
      最终,我还是不敌房内三双直勾勾盯着我询问的眼睛,不甘情愿地当个尽职的解答者。
      “这有两种解释:一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想清儿会留在范家堡;另一个原因嘛,我在赌。”
      “赌什么?”性急的晗雪也坐到我的隔壁来,不耐的催促。
      我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早已冷却的龙井啜饮,润了润嗓子再开口。
      “我在赌清儿对堡主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如果她真的对堡主用情够深的话,肯定不想离开堡主你太远。我想她一定会待在范家堡中,因为只有在范家堡里才能经常看得见你。结果我猜对了。”
      范伟竣一阵静默,而清儿则一脸被猜中心事的嫣红。
      “很好。没有什么疑问了吧?”我站起身子,伸伸懒腰,准备离开,“我能够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接下来你们俩好好谈谈吧。在我离开之前,有句话想送给两位。”
      “你说。”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相望了一眼然后各自别开眼。
      “请诚实面对自己的心。”
      一个女子,即使被他伤害到如此的地步,仍然待在他的附近不愿离开太远。她明知道嫁入范家堡会遭受到众多的非议和反对,甚至是遭到他的报复,但是她为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他了。忽然间,过往的记忆如潮涌,温柔的她,娇嗔的她,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她,还有,泪眼朦胧的她……
      爱她,还是恨她?
      没有爱,何来恨?
      很多事情,早在他想清楚之前,他自己的心和身体就已经有了答案。当他还是被憎恨和背叛蒙蔽的时候,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在他心底还是希望她留在他的身边。然后,每每看到她日渐消瘦,郁郁寡欢,他比谁都要心痛。他的心,早已有了选择了不是吗?只是他不肯正视而已。
      只要,她可以回到他的身边,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一个顶天立地,傲视人间的男子,向她道歉了,而且他竟然为了她的离开而流泪了……那她该不该心存希望?
      两人无语。
      这一次,我是真正拉着晗雪退场了。我体贴的为他们关上门,让他们好好沟通去。
      这事也总算有个解决了。
      我吁了口气。
      希望他们能够冰释前嫌,不然清儿三天两头就来个“灵魂”离家出走,到时候辛苦的人还是我。
      我在心里暗暗祈祷。
      突地,空气中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我一扫刚才的闲适,神情一凛。
      外头,有点不对劲。
      我立刻飞身赶往甲板一探究竟。
      “咦?萧岚,你要上哪儿啊?等等我啊!”晗雪不甘落后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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