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朝事）紫禁之巅》十字堇

12、玖 圣旨（佟佳）

　　翌日。
　　佟佳氏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迎接她的是小女儿纯真的（？）笑脸。
　　穿着宝蓝色常服的胤禛也是刚起，他年纪还不算大，不过再过不久就要去无逸斋念书了。
　　胤禛很熟练地甩袖行礼，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胤禛给额娘请安。”一句话，七个字，却让佟佳失了眼眶。这句话，在迷失的三百年里，她盼的不过是这句话，盼着她的禛儿叫她一句额娘。
　　胤禛的话其实说得还不是很好，但是这句话很流利，声音有些沙哑，想来昨晚一定练了很久。
　　佟佳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她以为是胤禛突然地开口，不习惯导致，“玉琴，吩咐厨房煮点梨汁水来,”禛儿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嗓子怕是还没有好全。
　　“奴婢这就去。”玉琴是佟佳氏的大丫头。四阿哥胤禛正是她看着长大的。胤禛记得很清楚，一直照顾自己到大的，除了谢嬷嬷和苏培盛就是玉琴姑姑了，不过也是芳华早逝，自己成婚没两年玉琴姑姑就去了。
　　“妹……妹……”忘川实在不适合去扮一个婴儿，她也不会扮，胤禛看着刚刚出生甚至还没有洗三的小婴儿，扑腾着手脚。胤禛知道，她其实是想站起来，不过小孩子骨头还没有长好，他们就算是神仙转世，天赋异禀，这种事情也是无法改变的。
　　“禛儿，看看你妹妹，和你一样调皮呢……当初也是这样，”佟佳氏卧在床上，女人生产就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虽然佟佳很庆幸，大概是有了上辈子的经验，此次的生产她没有遭遇什么罪。小女儿白白嫩嫩，太医把了脉，身子骨很好。她如今儿女双全，如此幸福美满，几乎让她以为上辈子的痛苦仅仅只是一场梦。
　　只是，很快佟佳玉莹就知道，那绝不是一场梦。
　　康熙的旨意来了。
　　皇四子胤禛早已逾五岁，虚岁也有六岁了，早年因为失语奇症而误了启蒙，如今该入无逸斋了。因为皇四子如今说话还不流利，准许在承乾宫再住两年，虚岁八岁后搬至阿哥所。
　　另，皇贵妃佟佳氏所出皇八女，封为固伦仁懿公主，到太皇太后跟前尽孝。
　　康熙下这道圣旨什么寓意，或许还有人看不清楚。但是这瞒得过两辈子都在这紫禁城混的佟佳玉莹吗？答案是否定的。
　　后宫并不是什么固若金汤的地方，或许她在一些人面前很稳固，但是该传出来的消息他是从来都不会保密的。更何况康熙也压根就没有想过保密。只是后宫里的嫔妃还没有对这道圣旨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伴随而来的消息是原本就因生产而虚弱的皇贵妃接旨后吐血昏厥。
　　新得了一个孩子，虽然只是个女儿，但是由分位最高的皇贵妃所出，本来出巡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的康熙干脆就借着这事离开了，比预计早了那么几天。
　　胤礽一回到紫禁城就立马赶往了承乾宫。
　　他还记得他听到宫里人递来的消息时，喜极而泣。
　　他想亲耳听到，他两世的珍宝，他的禛儿，再唤他一声“二哥”。
　　有过两次人生的自己，当了两次太子的自己，现在的愿望如此的简单如此的卑微，却又如此的容易满足。
　　承乾宫。
　　胤礽一入承乾宫就发觉了不对劲，承乾宫的氛围太过于压抑了。
　　他记得他当时收到的消息是皇贵妃产女，母女平安！为何这气氛如此抑郁，当年禛儿出生时，因为失语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庆祝，但是承乾宫中是很欢乐的，如今这样……
　　难道皇八女注定和佟妃母有缘无分？！
　　数日前，塞外行宫中。
　　康熙收到皇贵妃吐血昏厥的消息时皱了一下眉头。
　　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倒是比之前知道佟佳氏产女，皇四子开口时的表情要好很多的。
　　皇四子胤禛，恰恰是如今宫中身份不低于元后赫舍里氏所出太子的皇子。而这孩子，因为太子与众不同的关注，比起前头的大阿哥和三阿哥他也关注了不少。
　　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失语，这孩子不逊于太子。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太子带大皇四子，所以两个孩子对他都是如此，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又因为太过聪敏，让他很没有做父亲的成就感。偏偏大阿哥虚岁已有十三，已经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性子早就定了，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了，至于老三……不提也罢。老五一下的那帮小豆丁，他更没有兴趣了。
　　康熙是喜欢佟佳玉莹的，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早已把她当成了亲人。佟佳玉莹是他的表妹，未登大宝前他就和玉莹一起长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竹马，多么美好！却是一朝登基，一切就如同夜幕的焰火，还未盛开，却已枯萎。
　　她入宫成了他的妃子，然后看着他日日流连他人处。虽然皇玛玛并不赞成让玉莹有个孩子，但他还是坚持，至少让她在这深宫中有个念想。然后胤禛出生了。
　　原本已经写好的圣旨被他撕毁，重写的圣旨里加了一条，皇四子过两年再搬至阿哥所。
　　不过就算康熙让了一步，佟佳也未必领情。太皇太后并没有跟随皇帝圣驾出巡，这也就意味着，如今这满清第一位固伦公主刚过了洗三就被抱到了慈宁宫。
　　佟佳上辈子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亲生子不能相认，最难过莫过于女儿夭折。
　　丈夫靠不住，儿女双全，对于后宫的女人真的太难。
　　但是，圣旨下了，佟佳再难过，再痛苦，也只能咬着牙认了，抱着仁懿初生的襁褓，搂着不久就要到无逸斋读书的胤禛，佟佳无声地落泪。
　　至少，是抱给太皇太后养着，而不是抱给别的妃子不是吗？太皇太后活不过五年了，也许女儿和自己不会太亲近，至少还有机会抱着她，不是吗？
　　她是该安慰自己，还是该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