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小春贤

4、第 4 章

　　肖长山虽然读书不多，腿也瘸了，但是他脑子还算灵活，当时在汽修厂做事的时候，就看出这里面的商机，如今有车的人越来越多，不过肖长山发现他们市里关于汽车维修跟保养这一块才刚刚起步，要是做这一行，肯定能赚钱。

　　顾航基本是肖长山做什么他都没意见，他听说他想做汽修，就有些发愁，“咱们的钱够开店吗？”

　　他一个穷当兵的，这些年的津贴都是交给肖长山保管，肖长山呢，他父母早亡，也没能给他留下多少钱，前几年车祸赔的钱，拿出来治病看腿，基本就没剩了。

　　肖长山是个豁达乐观的性子，他说，“有我呢，你担啥心。”

　　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开不成店，肖长山从很早以前就在心里规划，他已经托人在市里帮他留意门面，只要寻着好机会，他就打算往搬到市里，这些事他不想让顾航操心，顾航就安心在部队当兵，等到退伍后，回家跟他过好日子就成。

　　下午，肖长山和顾航在修车铺里眯了一觉，直到三四点钟，一下来了好几个修自行车的人，天气热，全都是爆胎，两人修好已经快五点，肖长山手上还有一个自行车钢圈儿没修好，他见幼儿园快放学了，就对着顾航说：“你去接城城放学，我这个活儿修好就收摊关门。”

　　顾航嘴里答应一声，他洗了手，拿着钥匙就往幼儿园走。

　　到了幼儿园，有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大多数是爷爷奶奶们，都是同一个镇上的，彼此非常熟悉，因此见到顾航这个陌生人，不免会打量几眼。

　　顾航挠了挠头，他走进院子里，找到肖城所在的小班，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见孩子们背着手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老师在交待明天要带的东西，这时，那老师看到顾航，探出头来，问道，“你找谁？”

　　顾航说，“我是肖城的叔叔，来接他回家。”

　　老师扭头把肖城喊出来，问道：“城城，这是你叔叔吗？”

　　肖城看到来接他的是航叔叔，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对着老师连连点头，那老师见肖城认识他，也没多问，就让顾航接走肖城，顾航有点发愁，这老师太不负责了，也不多问问就让人接过孩子，要是碰到那起坏心思的人可怎么办呢。

　　出了幼儿园的大门儿，顾航教育起肖城，“城城，以后要是碰到不认识的人来接你，你可千万别等着人家走。”

　　肖城挺着小肚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知道啦，因为是航叔叔，所以我才跟着你一起走的。”

　　顾航摸着他的小脑袋，牵着肖城一起出去，顾航跟肖长山不一样，他主动拿起了肖城的小书包小水壶，然后牵着他的手，还问起他在幼儿园的学习生活，“今天幼儿园里的老师都教了些什么？”

　　肖城回想了一会儿，说道，“学数数，还有唱歌。”

　　顾航接着问道，“教的什么歌，唱给航叔叔听听呗。”

　　肖城有些腼腆，他左右看了看，旁边还有人呢，他不好意思唱，顾航鼓励他胆子大一点儿，肖城仍然不作声，等到过了马路，他才对顾航小声说，“回家我再唱给航叔叔听，行吗？”

　　顾航没有勉强孩子，他说，“行啊！”

　　顾航又问道，“城城和班上的同学相处的好不好，在幼儿园里都跟大家玩什么游戏？”

　　顾航还记得早上肖城坚持要给小伙伴们带栀子花，就以为他和同学们的关系很好，谁知肖城听完他的话，好半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闷声说道，“大家都不喜欢我。”

　　顾航一愣，问道，“城城这么可爱，为啥大家不喜欢你。”

　　肖城失落的说，“他们说我爸爸死了，妈妈不要我，就把我丢给二叔。”

　　顾航看到肖城小脸憋得通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肖城，只能用力揉了揉他的头。

　　肖城牵着顾航的手，抬起头来问道：“航叔叔，你说我妈妈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顾航不说话，他听肖长山提起过，肖城的妈妈许青梅在办完他大哥的丧事后，就直接把肖城扔给他，收拾东西就嫁到邻县去了，到如今也没打个电话回来问问肖城过得好不好。

　　顾航不想骗肖城，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不说话，肖城眉头紧皱，他咬着嘴唇，倔强的说道，“妈妈不认我，我也不想认妈妈。”

　　顾航对肖城说：“我和你二叔认你就行。”

　　肖城点头，重新牵着顾航往前走，走了一会儿，顾航见肖城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一对父女，顾航刚才在幼儿园见过这个爸爸，这爸爸不顾天热，让女儿坐在他肩头，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肖城一脸的羡慕，他说道，“我小时候，我爸爸一定也是这样把我扛在肩头。”

　　肖长山的大哥死的时候，肖城还不大记事，他见人家的爸爸把小孩扛在肩头，便肯定自己的爸爸也这样扛过他，只可惜他爸爸现在不在，他跟二叔住在一起，二叔腿脚不方便，肖城自然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顾航弯下腰来，对肖城说道，“城城想不想坐在航叔叔肩头？”

　　肖城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航点头，顾航抱起肖城，把他向上一举，让他稳稳的骑坐在自己肩头，肖城惊呼一起，紧紧的抱住顾航的头，脸上有说不出的满足。

　　顾航一边走，一边问头顶的小人儿，“看得远不？”

　　肖城兴奋的说：“远！”

　　顾航看到肖城不像刚才那样情绪低落，没来由的也跟着高兴，两人一路到家，路过巷口时，旁边有一家小超市，门口摆着冰箱，大夏天的，冷饮最受人欢迎，顾航问肖城，“城城想吃冰棒吗？”

　　肖城分明很想吃，却扭捏了一下，望着顾航说道，“二叔知道会骂的！”

　　顾航也怕肖长山骂，不过他想了一下，对肖城说，“不怕，你二叔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回家，等他回来，咱们都已经吃到肚子里去了，他保管不知道！”

　　有顾航撑腰，肖城还怕什么呢，他拉着顾航的手，进到小超市里，惦着脚尖扒着冰箱挑选，各种口味的冰棒太多了，肖城有些犹豫，他扭着头问顾航：“航叔叔，你想吃哪一种？”

　　顾航挑了一个红豆口味的冰棒，肖城笑眯眯的说道，“那我也要跟航叔叔一样吃红豆口味的。”

　　两人选好冰棒付钱，边吃边往家走，谁知刚走到门口，傻眼了，原来院子里的门打开着，明显肖长山提前收摊回来了。

　　顾航和肖城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他们发呆的时候，肖长山出来倒拉圾，见到站在门口的俩人，视线又落在他们手上拿的冰棒，他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等会儿要吃饭呢。”

　　顾航摸了摸鼻子，说道，“不过是根冰棒，等会儿撒两泡尿就好了。”

　　肖长山又狠狠的瞪了顾航一眼，骂道，“顾小航，反了你，在部队里还学会跟我顶嘴了！”

　　肖城见他二叔正在训航叔叔，趁大人不注意，赶紧吮了一口冰棒，然后幸福的眯起眼睛。

　　顾航心说，这么长时间不见，长山怎么越来越婆妈了？不过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并且知道肖长山不是真心生气，于是装傻笑了两声，果断认错，“我下次不会饭前买零食吃啦。”

　　肖长山哼了两声，说道，“你们赶紧收拾洗澡，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顾航一笑，牵着肖城的手，两人一路吃着冰棒进屋。

　　肖家的晚饭一如既往吃得很早，今晚肖长山没有放过顾航，一晚上来了三四回，到最后，顾航没啥事，反倒肖长山有点累了。

　　肖长山见顾航还很精神的样子，觉得很没面子，原本大好的心情突然有些恶劣，他用力捏着顾航的耳垂，疼得顾航直叫唤。

　　“你可以啊，在部队去待了几年，小身板练得够结实啊。”

　　顾航有点无语，这人，又不是第一次才知道。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肖长山打来一盆水，他和顾航擦洗干净，这才重新躺回床上，肖长山没有睡意，他搂着顾航，说道，“明天咱们到县里去看看你爸妈吧。”

　　顾航身子一僵，没有吭声，自从他出柜，都已经好多年了，他爸妈也不肯原谅他，听说他爸现在已经是单位的主任，顾航不确定回去，他爸妈会不会见他。

　　肖长山揉了揉顾航的头发，说道，“你在部队本来就假少，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去见见吧。”

　　顾航闷声说，“他们嫌我丢人，肯定不愿意见我。”

　　肖长山搂着顾航，“他们见不见你是他们的事，你既然回来一趟，不去看他们一眼，到底有些说不过去。”

　　顾航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听你的。”

　　肖长山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两人相拥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