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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官司 ...


  •   连家众人及齐三和姜大源一起在正堂落座,连焕仲迷瞪着坐在主座上,明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让静夭避嫌,吴氏等三位长辈也坐在一旁,甚至连刚出月子的鲁氏也坐在一角,一时间,屋里很安静,似乎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开口。

      静承不知道这个五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从何说起。静夭了一眼她的二哥,忽然生出一种伶俐有余,智慧不足的感觉,当初这个二哥给她的印象是有宰辅之才,现在看来,先天再怎么有优势,后天的培养不得力也是不行的。经过连府的培养,现在的二哥,顶多也就是中人之上的才干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古言不错。

      自觉管不了那么宽,静夭回神,对着有些晕了的连焕仲说道:

      “父亲,我看这事还须祖父和四叔出面,烦请父亲着人请来。”

      连焕仲见静夭一众妇人坐在一侧,就觉得大大不妥,现今听她还敢开口说话,甚至语气还不甚客气,心里就怒火万丈,把今天一天的火气都提了上来,正待发作,却看见一向聪明伶俐的二儿子给自己打眼色,又硬生生的把火气压了下去,直憋得脸色通红。

      这事自然会有静献哥三个去做,不一会儿,老太爷被两个小厮扶了上来,老人家脚步虚浮,显是气了个半死。四老爷连焕临更惨,四五个小厮直接用软榻抬了来,老夫人,小邓氏一见,又是一阵抹眼泪。许是两人事先得了信,见静夭在堂上也没说话。

      静夭看向大模大样坐着的姜大源,声音清冷的说:

      “连家四老爷也在这儿,小女有几点疑问,请姜坊主教我。”静夭也不等姜大源在那拿腔作势,更不会等他答应,直接切入正题,“姜坊主言说我这四叔嗜赌,是旺得坊的常客,那么这五万两是四叔一次的欠款还是多次欠款?”

      姜大源料不到她会问这个,见连焕临就在堂上,也不好说谎,傲慢道:

      “四老爷先前欠款月初已经结清,这是一次欠下的。”

      “不知四叔在姜坊主那做的什么局?”

      “时下的广摊。”

      “不知这样一局下来要多长时间?”

      “少则一刻,多则半个时辰都有。”

      “单注多少?输赢多少?”

      “几钱也有,一两十两的也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静夭不再理他,转脸问连焕临:

      “四叔,你那日赌了多久?单注多少?”

      连焕临才受了家法,后面都打烂了,这会儿脸色苍白的趴在榻上,也顾不得脸面了,老实说:
      “单注开始是一两的,后来他们撺掇我玩的十两,我约是午时过了没多久进的场子,差不多戌时回的连府,这点齐三爷能够作证。”说着看了一眼对面的齐三,齐三转头不理。

      静夭心下了然,极冷的扫了一眼姜大源一眼,直把姜大源凛的头皮一麻,声音清冷若有威压:

      “既如此,姜坊主私设赌坊,欺诈赌客的罪名也就基本成了。”

      众人不解,姜大源更是大嚷静夭血口喷人。

      静夭含笑看着姜大源,缓慢而冷冽。

      “我前几天读到一篇《劝赌篇》,上面说起时下正兴的广摊,注释里提到赌坊里的输赢是以三比一,赌坊于赢家余注赔五,赌坊抽成三成。我说的可对?”

      这下轮到齐三等诸位学子讶异了,像《劝赌篇》一类的无名文章,他们是向来不会看的,就算是看,只怕也记不得注释里这些繁复的步骤。

      “四叔从进去到出来,统共不过四个时辰,折算两刻一局,也不过一十六局,局局都输,每注十两,十注一押,也不过是几千两银子,加上所有参赌者的赌坊抽成,也不过一万两,姜坊主哪里来的五万两?”

      连焕临是最先听出不对的,似乎屁股也不疼了,摇手大嚷:

      “不对,先前几局我还赢了呢!”自然没有人理他。

      姜大源没有料到连家还有这样的厉害人物,当初确是为了保证完成任务,才故意欺诈连焕临,想着都输了一夜,怎么会记得玩了多少局,输了多少。这时被静夭揭破,一时慌了神,不知道怎么辩解了。

      “《大良律》里对赌博虽不严禁,却是也有处罚条例的,这两年圣上仁慈,时时大赦,但有司官员却是精通,我若没有记错,律例里规定:凡赌博财物者、皆杖八十,摊场钱物入官,其开张赌坊之人同罪。开张赌坊者,定为第一等问罪,枷号二个月。职官有犯一等二等者,奏请问罪,文官革职为民。”

      静夭没有管下面目瞪口呆的众人,继续说:

      “我们连家家法严厉,最容不得触犯律例的后辈,如你所见,祖父已经动了家法,打了四叔一百藤杖以遵国律,祖父也已经写了谢罪折子,自请革除四叔的文官之职,奏折明日一早就会由父亲上呈天家,请圣上裁夺。”

      听到这,姜大源心里的边鼓敲得越来越厉害,虽面上强撑,但额迹的细汗是骗不了人的,他害怕了。

      静夭嘲讽的瞥了他一眼,声音依然清冷:

      “到时候,您姜坊主身为赌坊坊主,杖八十,没收家财,枷号两个月是少不掉的。而且,你今日领众人手携凶器围攻朝廷命官府邸一事,按《大良律》,可是要判流徙充军之刑的,更不用说,你曾经试图欺诈命官,索夺银两,以量量刑,恐怕又要杖一百,流徙三千里了。对于你诈取齐三爷的地契一事,这是欺诈公亲贵胄,只怕又要罪加一等了。”

      这一番话下来,姜大源冷汗直流,再也坐不住了,呼通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静夭看着呆愣愣的老太爷和大老爷,福了一礼,笑着说:

      “这剩下的事情,就托祖父,父亲处理了。”不等众人反应,与旁边的妇人们行了礼,转身出了大厅。

      不用说,连家爷们又不是一群傻子,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解决了。

      当晚,老太爷又把静夭叫去上呈奏折的内容,两人密议一个时辰,第二日一早由连焕仲呈上奏折,第三日下午就有了结果。

      老太爷在折子里详尽列举赌博的危害,恳求圣上禁赌,又将家族丑事曝光,自请革除连焕临八品文官之职,自愿将连焕临赌博所输的近万两白银捐给国库,又大力颂扬襄国公府齐三的高尚品德,极力推崇襄国公教育有方,等等等等。

      当然,圣上的回应也很靠谱,立即着人禁了旺得坊,让有司严禁赌博;念着连焕临是初犯,态度良好,又受了家法,官职就暂时不革除了,以观后效;又给襄国公颁了‘治家有方’的匾额,最有趣的是,皇帝引用了荀况的一句‘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国器也——’,给齐三御口亲封了‘国宝’的称号。只可惜,那时没有大熊猫。

      依静夭看来,这个皇帝年龄虽然大了,却是一点也不糊涂,这下面的事儿,他肯定门儿清,一分一毫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就这件事简单来说,郑王党向太子党挑事,太子党一方主动请求圣断,皇帝当然高兴,把两方人马拉过来各打五十大板。但是,像赌博这类不入流的东西和姜大源这种不入流的人,一定会做了皇帝的出气筒,所以,相较之下太子党好似沾光了。整件事中,受益最大的要数襄国公府,原因无他,襄国公从不结党营私,是地道的忠君党,肯定要大大的奖励。

      连家虽然损失了万把银两,却还是很高兴的,想着不但官保住了,齐三爷与连家二爷不见疏离,还愈加亲厚,可喜可贺。

      静夭冷眼看着,连家是注定要混在末流了,这么大的事,举家竟没有一个能看透天家心思的!其实是她想多了,像他们这样仰人鼻息的小家族,能分清敌友就不错了,皇帝的心思,太远,也不敢猜。这也是为什么连静承小时候的一个相辅之才,被养成了‘伶俐有余,智慧不足’的中等才智。

      这一日,静夭来了鲁氏屋里,把务哥儿接怀了抱了,这小家伙眼睛瞪的大大的,咧着小嘴冲着静夭笑,静夭大奇,拿手去揪他的小脸儿,小家伙笑的更起劲了,静夭也乐,轻轻的揪了一下又一下,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鲁氏见状嗔道:

      “传说聪明睿智的五姑娘,却与个小孩子玩的欢。”

      “务哥儿,咱们不理娘亲好不好?”静夭头也不抬,笑着拿头发撩拨务哥儿的小脚丫,把鲁氏看的一阵无语。

      许是痒了,务哥儿一脚揣在静夭手心里,惹了静夭和鲁氏大笑。

      玩了一会儿,务哥儿似是困了,鲁氏赶紧把他接过来丢给奶妈,让去哄着睡觉,连带把屋里的丫头都支到外边去。

      静夭看她神神叨叨的,玩笑说:

      “嫂子又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鲁氏托着红红的苹果脸,闻言瞪了静夭一眼,转而又八卦道:

      “这几日,襄国公府的齐三似乎跑的太勤了——”见静夭没有反应,又贼贼的问:“你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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