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逍欢）》程卿

1、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了吗，李寻欢单枪匹马从四大门派手中救走了魔刀门余孽，也就是他的表妹林诗音。
　　听说了吗，李寻欢有一次危在旦夕，结果被龙啸云所救，最后和龙啸云结为兄弟了。
　　听说了吗，李寻欢为报救命之恩，把林诗音让给了龙啸云。
　　听说了吗，李寻欢把自家祖产李园送给了他表妹做嫁妆。
　　听说了吗，李寻欢在林诗音与龙啸云成亲后离开家乡打算远赴关外。
　　……
　　……
　　各种流言蜚语，把李寻欢这一年来的经历说的清清楚楚，人尽皆知，只是，人们不知道的是，李寻欢与铁传甲在出关路上遇到了七次伏击。
　　“传甲，我们就先在前面小镇住下，过一阵子再去关外吧。”撩开马车车帘，看到前面有一个小镇，李寻欢突然开口，暂时不走了。
　　“少爷，还有三四天就能出关了，您是有什么事吗？”驾车的铁传甲虽然疑惑，却也减慢了车速。
　　“我没事，只是，就算没事，也不想把尾巴带到关外去。”李寻欢已经对之前七次的追杀很是厌烦了，他到关外是伤心之余散心的，所以当然不想带着麻烦。
　　“少爷，您有看出是什么人做的吗？”铁传甲问，他是没看出那些人的路数，不过既然少爷要先留下来对付他们，想必是有对付他们的方法了吧。
　　“七次袭击：第一次袭击，无冤无仇的，我就放了那人一条生路；第二次还是那人，如此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了；第三次来的人明显比那人武功要高的多，而且一上来就是杀招，如此我也不必处处忍让；第四次居然是个女子，还藏身青楼等我自投罗网；第五次是两个人，纠缠着我们，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被我们一人一个料理了；第六次五个人，看阵法，走的是五芒星的方位，被我们杀了两人，阵法自破，败走；最后这次则是七个人，走的是北斗七星的星位，被我放倒了天枢和玉衡方位的人，阵法虽然没有破，但也足可退敌。”李寻欢如数家珍的说着自己和铁传甲的这七次遇袭，然后分析，“看这阵仗这手笔，倒不像是江湖上的什么门派，反倒像是杀手组织，但如果是杀手组织，李寻欢现在一无所有，能是谁惦记我这条命呢？”
　　李寻欢说的随意，但是铁传甲还是听出了自家少爷语气里的自嘲。一无所有，是啊，少爷喜欢表小姐，却因为不想表小姐跟着自己受苦而把她让给了结拜大哥；山西李园，少爷的祖产，“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对联是何等荣耀，又记载了少爷和表小姐多少欢乐时光，就是为了怕表小姐嫁人后受了委屈，而被少爷送给了表小姐做嫁妆。
　　少爷是多好的人啊，无论对谁都设想的细心周到，无论对谁都展露温暖人心的微笑，可是老天为什么总是拿走少爷最珍贵的东西？就像现在，逼得少爷远走大漠不说，还被不知名的人屡屡追杀。
　　“传甲，想什么呢？”马车里的李寻欢听着铁传甲半天没有动静，于是出声提醒，“经过这七次的追杀失败，如果真的是有谁在花钱买我的命的话，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也该沉不住气出现了，不如我们就在前面的小镇等候那幕后之人的大驾吧。”

　　李寻欢所想不错，等他们住进小镇的第二天夜里，就有“故人”来访，来人正是自己打发走的北斗七星阵的剩余五人。李寻欢怕伤及无辜，不愿在小镇里动手，来人似乎也是这意思，于是六人激斗着，撤进了小镇南边的树林。进得林子，看见林中的百十号人，李寻欢微微皱眉，自己有些托大了，现在被引来这里，但愿传甲别有什么危险才好。
　　双方都再没动作，静静的对峙。片刻后，就在李寻欢想着如何脱身去照料下铁传甲的时候，就看见林外又有几人走了进来，走得近了，李寻欢才看清，这些人所押之人，正是铁传甲。
　　被追杀这么久，李寻欢眼中第一次闪过杀机，手指轻动，一抹几不可见的银芒划过夜色，没入押解铁传甲之人颈间，那人连哼一声都没有，就直接向后仰倒。
　　看着同伴突然倒下，那些黑衣人一愣；铁传甲拼尽最后力气向旁边滑开一步，尽量靠近李寻欢；待那些黑衣人回神想再抓住铁传甲时，李寻欢已经先他们一步，把铁传甲扯回自己身后护住。
　　啪啪啪啪，树林深处传来掌声，“小李飞刀果然例不虚发，在下佩服！”
　　“兄台谬赞了。”李寻欢看向声音来处，“不知兄台深夜请在下来此，有何贵干。”
　　林中那人晃了出来，一袭黑色长衫，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不算出挑，甚至可说没什么特色，可也是这样的人才适合做杀手。
　　那人走到近前，先看了一眼那个伤在李寻欢飞刀之下的下属，之前离得太远他没看清楚，以为已经毙命了，现在仔细看时，却是那人左侧锁骨上方被钉入一把小巧的飞刀，整把没入，只余刀柄。那人双眼紧闭，也只是痛昏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李寻欢失手，而是小李飞刀对他们的最后一次警告。
　　不过，铁传甲已经受伤，就凭李寻欢一人，今天晚上想要带着铁传甲全身而退是没可能的。抬头看向李寻欢，他笑的胜券在握。只是在看清李寻欢的样貌时，那人却像被点穴一样定住，笑容也僵在脸上。
　　“搁下真是李寻欢？”好半晌，那人才憋出这么一句问题。
　　嗯？
　　李寻欢也愣了一下，随后觉得有些好笑，“正是在下。莫不是追杀了这么久，搁下却突然发现自己杀错了人？那李某不免太过冤枉。”
　　那人扯扯嘴角，笑的更加难看。
　　那人显然是个头领，他不说话，自然所有人都原地不动，只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包围着李寻欢与铁传甲二人。
　　又是双方静静对峙了一会儿，李寻欢都想走了，那人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向李寻欢倒身便拜，“在下杨士清，见过李少侠！”
　　哈？
　　李寻欢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这前倨后恭的未免太严重。
　　“之前不知李少侠身份，冒犯之处，请李少侠恕罪。”杨士清接着说。却是让李寻欢更加奇怪，他真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前一刻，还处心积虑要用铁传甲要挟自己，见面之后却对自己如此恭敬，饶是他见多识广的小李探花，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在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李寻欢身后的铁传甲却是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倒在李寻欢身上。
　　李寻欢一惊，忙回身去扶，同时右手也多了一把飞刀，戒备着。
　　只是没想到，那杨士清比李寻欢还紧张，赶紧站起身，奔过来帮李寻欢扶住铁传甲的同时，向自己的下属吩咐，“快去准备马车立刻带铁爷回客栈；叫镇上大夫到客栈候着；是谁伤了铁爷自己先回楼里，等我回去处置；受伤的兄弟安排人护送也回楼里，安心养伤；去叫客栈备上一桌上好的酒席，我与李少侠有事相谈；此次追杀任务结束，其余人等先自行离去，如无信号召唤一切照旧。”
　　几个命令下来，黑衣人呼啦一下散开，井然有序的开始执行命令，没有一人表现出疑惑，更没有一人多嘴询问，可见那杨士清确实治下有方。
　　杨士清帮着李寻欢把铁传甲扶出了树林，树林边上早有一辆马车相候，杨士清又帮着李寻欢把铁传甲扶入马车安顿好，这才做到驾驶座上，命人架着马车直奔自己住宿的客栈。
　　李寻欢坐在马车里，为铁传甲搭脉，虽然自己不是大夫，但是是否受伤的脉象还是摸得出来的，铁传甲有些内息受阻，万幸是并不严重，李寻欢也就放心些了。
　　之后他开始打量这架马车，这马车外观看来平平无奇，似乎街上随处可见，但是内部却布置得极为舒适：车厢顶部四个角上分别镶嵌了两颗夜明珠，全都是鸽子蛋大小，发出的银辉皎洁如月，而且每颗夜明珠上都做了一个小小的机关，轻轻拨弄一下就会有一块黑色的丝绒垂下遮住珠子，用以调节车厢里的亮度；车顶中央吊着一块淡黄色的玉饰，雕刻精美，玉质不凡，仔细闻闻，那玉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居然是药玉，李寻欢知道这估计是夏天用它来驱逐蚊虫的，而且好的药玉，不只可以驱逐蚊虫，甚至能避开蛇虫鼠蚁等毒物；车厢内里挂的帘子都是难得的云锦，入手丝滑柔软，如此夜色下居然能透进月光，江南制布大家林家每年才出五匹，更是有两次选为了朝廷贡品，千金难求，没想到那个杨士清居然把它用在了车厢里；车厢底部不知道铺了什么，看着也不厚，可是坐着却感觉舒适松软；最上面铺的是居然是象牙凉席，如玉皎洁，如丝柔软，花纹细致、做工精美，如同传说中鱼人的皎纱，这乃是异域的珍宝，取上好的象牙以奇特的技艺抽丝，再请最好的织匠编称而成。一件凉席至少要做三年，纵使万金也买不到，摸着清凉如玉，滑腻舒适，似柔软又似弹力惊人；车厢地板上固定着小桌和一些放日常用品的小抽屉，全是紫檀木所作，边角上都以雕花白银镶嵌，而且为了安全，所有边角都磨成了弧形。整个车厢的布置都精巧无比，无处不显示着低调的奢华。
　　李寻欢深深皱眉，刚才听杨士清说，是“追杀任务结束”，也就是说，这真的是个杀手组织，可是看这马车的布置，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组织的财力所能办到的，就算他们有这个财力，那些刀口舔血的粗莽之人，也不会有这样的品味。这个杨士清究竟是什么人？
　　正想着，马车已经到了客栈，
　　杨士清又帮着李寻欢把铁传甲扶入上房，房间中早有大夫待命，等铁传甲被李寻欢扶着在床上躺好，那大夫就上前为他诊脉。铁传甲的伤势并不严重，大夫开了几贴药，然后又嘱咐了休养需要主意的事项后就离开了，这时铁传甲也醒了，知道了事情经过，铁传甲懊恼无比，知道是自己又连累了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