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方离婚》阿七木

4、Chapter 04

　　接机口里人来人往，繁华而热闹，吵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又潮水般褪去，叶锦微僵，犹豫地抚上林航轻颤的肩头，好一会才扯出如常的笑意，“干嘛道歉？是我话说重了，你别生气才对。你见义勇为，是好的。”
　　“不是这事，是……”林航退出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叶锦，“是以前，我对不起你……”
　　她被顾云琛骗得团团转，还顺着他的意伤了叶锦。
　　但这事，还是不要告诉叶锦为妙，她不想再给他添堵了。
　　叶锦笑道，“你对不起我的地方的确很多，做好觉悟偿还了没有？”
　　林航忙不迭点头，“嗯。”
　　“你高中偷吃了我多少次早点，往我水瓶里滴白醋的也是你吧？还有上大学的时候，每到考试前是谁帮你去接笔记的？”

　　悲伤的情绪瞬间散去大半，林航不敢置信地瞪向叶锦，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怎么还记着？
　　她不甘示弱，“那、那你呢，你和女朋友分手，是谁帮你安慰他们的？你毕业后不愿意帮爸打理公司，是谁听你诉苦，给你讲道理的？！”
　　两人莫名地数落起彼此过往的糗事，叶家二老无奈地听着，都有些好笑，唯有顾云琛如外人一般，眸光沉沉，他们的过往，他未曾参与，那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半晌，他上前拽过林航。
　　他突然的动作打断了两人的顶嘴，林航没好气地甩开他，“你干嘛？”
　　顾云琛从容道，“叶锦才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又困又饿，你别打扰他。”
　　他的话有理有据，林航无话可说，愤愤哼了声，看向叶锦时，又灿烂地笑起来，“没错，快回家吧，你肚子饿了吧？”

　　叶锦点点头，叶母笑着说，“吴婶给你做了一桌子爱吃的，快走吧。”
　　“嗯。”
　　叶锦揽住母亲的肩，微笑着往出口走，林航抬脚便想跟上去，却被顾云琛攥紧手腕，被他牵着走在父母身后。他手劲大，她怎么也挣不开，只能眼巴巴地目送叶锦和父母上了车，先行一步。
　　阿遇将车开了上来，林航自知逃不过，主动要去坐副驾驶座，阿遇脸色发白，忙按了门锁，对她抱歉笑笑。林航气得磨牙，坐到后排去，重重甩上车门，她瞪着阿遇的后脑勺，“我当你是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阿遇透过后视镜丢给给林航一个无奈的眼神，仿佛在说，给钱的是老大，谁让顾云琛是老板呢。

　　顾云琛这时也坐上车，阿遇识趣踩下油门，顺便升起隔板。车体平缓滑动，真皮座椅柔软舒适，林航缩在角落，拒绝和顾云琛接触。
　　车厢里静悄悄的，有细微的呼吸声，林航出神地望着窗外从繁华到安静的街景，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树挺拔威武，从枝叶的缝隙抬头看去，能看见被分割成碎片的湛蓝天空。叶家的宅子就坐落在这片静谧的别墅区。婚后她和顾云琛住在市区，周末偶尔会来这陪父母，但自从单方面地和顾云琛闹了离婚，她有日子没来这了。
　　“等吃过饭，我就把我们离婚的消息告诉爸妈。”林航的嗓音清晰响起，顾云琛眉头紧皱，眼底浮起片片碎冰，“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航扭头瞪他，“你别以为能为所欲为，我也是有自主意识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云琛唇角勾起，那微笑的弧度锐利而阴沉，林航没由来一抖，鼓足了勇气和他对峙，片刻，顾云琛倾身向前，将她堵在角落，暧昧地摩挲上她的唇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离婚后你想做什么？和叶锦在一起？他才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抱上去，你……”
　　“不许你侮辱我们之间的友情！”林航气愤地挥开他的手，“别转移重点！我离婚是因为你！你混蛋！就冲着你的那些坏心思，我不该和你离婚吗？你不能仗着我爱你，就这样对我！”
　　她吼着吼着，声音里又染上了哭意，她奋力憋回眼泪，“反正我离定了。”
　　顾云琛眼眸微眯，“不许离！”
　　她都没力气再和他吵，扭脸看向窗外，顾云琛握住她的后颈，逼她转过头来，“你要是离婚，我就去收回属于叶锦的那些股份。”
　　林航猛地抬眼等他，脸色惨白，“你……”

　　“我说到做到。”她如此反应，就说明叶锦在她心中占据了不低的地位。顾云琛心口一痛，黑眸里有复杂的情绪闪动，林航失望地凝视他，嗓音不稳，“用我打击过阿锦，你又用他来威胁我？”
　　顾云琛沉默不语，林航推打他，恨不得掐死他，混乱间她的眼泪簌簌落下，飞溅到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顾云琛，你到底能有多混蛋！”
　　他用力将她抱进怀里，心疼她流泪，又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可泼出去的水，岂能收回来？他桎梏住她，亲她闪躲的嘴唇，擦掉她的眼泪，低声哄她，“我那么说，只是不想离婚。你听话。”
　　他都承认喜欢她了，她为什么还要闹？

　　林航筋疲力尽，额角磕在他肩头，哽咽着，“那更早之前呢？你假装追求我，那时候是喜欢吗？”
　　他对她的好来的突然，那时候她刚大学毕业，没有恋爱经验，虽然长年累月地目睹叶锦周旋在各色美女中，也听他说了许多傲人的恋爱战绩，但自己根本没有实战过，所以很难分清对方是虚情还是假意。
　　自从在叶锦的生日会上，和顾云琛见过一面，他就经常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在报社实习，下班时偶遇大雨，却等到了他的车。她被安排去给采访打下手，见到了人才知道采访对象是他。她为了感谢他之前的顺风车请他吃饭，没过几天，他又回请她，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她就发现他对她似乎特别体贴。

　　圣诞节前夜，他打电话来请她吃晚餐，她心脏狂跳，晕乎乎地吃了顿食不知味的大餐，被他送到楼底下，借着红酒壮胆，不好意思地问他，“你、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是不是在追我？”
　　她也知道问出这种问题有够厚颜无耻的，可顾云琛光是对她好，又不表态，她不弄明白，实在是难受。
　　顾云琛在灯光下，眉眼异常柔和，被她深邃的眼眸注视，她脑浆都沸腾了。
　　他弯腰凑近她耳边，嗓音低沉，带着笑意，“你现在才知道？”
　　她面红耳赤，稀里糊涂地就被他吻住，之后的发展是水到渠成，她一直被他掌控着，也没想过翻身。
　　谁想到他是蓄意接近她，那样的可恶。

　　挥散回忆，林航闷声道，“我没办法原谅你。”
　　他动作一顿，亲她红肿的眼皮，又听见她说，“我讨厌你，真的。”
　　又爱又恨，大概就是如此吧。

　　阿遇车开得慢，等顾云琛和林航回到家，叶锦已经上楼收拾行李，叶父心细，看出两人之间气氛古怪，林航又红着眼圈，二话不说跑去厨房帮忙，其中定有曲折。
　　这些年来，叶父对家人都怀有愧疚，他年轻时犯了糊涂，伤害了两个女人，所幸妻子大度，容忍下来。他有心赎罪，早早地将事业交付给顾云琛，自己则是陪妻子打牌旅行，一家人其乐融融，未尝不是幸福。

　　抬手招来顾云琛坐下，叶父问道，“你和航航怎么了？”
　　顾云琛揉上眉心，“没事。”
　　叶父看了他一会，笑道，“航航是对你好的，云琛，爸爸年轻时犯了错，你可别学我，知道吗？”
　　顾云琛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父亲能如此坦然，或许事情都过去了，就只有他还放在心里念念不忘。
　　而厨房里，林航闷不吭声地帮吴婶切菜，叶母缓步来到林航身边，打量她恹恹的脸色，最后目光落在她光秃秃的手指上，“航航，你的戒指呢？”
　　林航僵了僵，挤出个笑容，“我不小心弄丢了。”
　　事实上，那颗价值不菲的钻戒早就被她卖掉。

　　那是个周末，她做了丰盛的午餐，想去送给顾云琛吃。他正专注一个新的海外市场拓展，忙得脚不沾地，她本是好意，也想趁机见见他，可搭电梯来到他的办公室，却没见到沈特助如往常一样在他门外办公。
　　她踟蹰片刻，便直接推开了厚重的雕花木门，顾云琛的办公室她来过几次，也熟悉格局，环视一圈，没在办公区见到他，她就往休息室走去，偌大的空间里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她不禁站定，侧耳聆听，这一听，就听见了顾云琛和沈特助的谈话。
　　她没听完，就头重脚轻地抱紧食盒冲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写字楼，她在来往行人错愕的目光中蹲在路边嚎啕大哭，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冷风呼啸而来，仿佛灵魂都凉透了。她不想回家，就游魂似的找了间酒店住下，手机关机前向报社请了假，直到第三天才缓过神，踏出酒店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卖了手上那颗精巧的钻戒，而后用得来的钱请了律师，定下了离婚协议书。

　　听林航这样说，叶母当然不信，“真的？”
　　林航强打起精神，直视叶母，“当然了，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糊涂的性子，云琛已经去订了，过两天就送过来。”
　　叶母狐疑离去，林航紧跟在她身后，见她来到客厅，状似随意地询问顾云琛，连忙朝他使眼色。
　　三人各异的目光聚集在顾云琛身上，他却不急着回答，而是拿出手机，给阿遇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阿遇快步走来，将一个丝绒盒子交到顾云琛手中。
　　他打开盒子，里头赫然是那只钻戒，铂金上晶莹璀璨的钻石在阳光中折射出炫目的光。
　　林航一眼便认出来，她曾经那样珍惜爱护它，最后却亲手卖了它。

　　她心中百感交集，疑惑地问，“你……你怎么找到的？”
　　顾云琛并未回答，只是执起她的手，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再敢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