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9》碧色微橘

7、火车

　　“小兄弟，打牌不？”

　　长途火车上也没别的娱乐，十个位置上有八个在打牌。凌砚没这个爱好，叶景瑞倒是带了，不过没等他把纸牌拿出来，隔壁一个中年光头男子就一脸笑容地凑了上来。

　　叶景瑞瞥了眼他手中的扑克牌，当机立断点头，“打。”他可是手痒很久了。

　　叶建国痛恨这种不良习气很久了，别的地方他也管不到，但是家里从来不允许儿子和妻子打牌，所以叶景瑞早就憋不住想要开杀四方了。

　　凌砚也点点头，加入了战局。他好歹也是芙蓉市长大的，对于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比自己的本专业还熟悉。

　　光头男又去叫了隔壁一个年轻女人，看得出两人之前就认识，年轻女人打了声招呼，跟邻座换了位置，挤在光头男旁边，自来熟地开始洗牌。

　　四个人玩的是最普通的双扣，凌砚和叶景瑞一队，光头男和年轻女人一队。凌砚和叶景瑞开始没什么默契，一连输了好几把，赢得对方两个眉开眼笑。好在两人也不是新手，熟练了之后配合就默契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反败为胜，赢得光头男和年轻女人面无血色。

　　“不打了，不打了，输得都要回姥姥家了。”年轻女人最沉不住气，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扔，气呼呼地捶了一下光头男，“肯定今天是你运气不好，连带我也输死了。”

　　光头男也不恼怒，把牌放下，呵呵地笑了两声，“有什么好气的，女人就是小心眼，玩牌嘛，管他赢还是输，无非就是图个开心。”

　　见两人都没有玩牌的兴致了，凌砚和叶景瑞也就放下牌，准备吃几个茶叶蛋填填肚子。

　　“你们的茶叶蛋好香。”光头男吸了吸鼻子，丝毫不见外地讨要道，“能不能给我们两个尝尝？”

　　叶景瑞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凌砚已经把手里的两个茶叶蛋递了过去，“吃吧，是瑞子他妈做的，可香了。”

　　“对对对，我妈做这个特别拿手。”叶景瑞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与有荣焉地说道，“用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香飘万里。”

　　光头男笑嘻嘻地三两口把茶叶蛋吞下肚，又推推年轻女人，“去，把我们的袋子拿过来，杏子在里面也装了不少好吃的。”

　　叫杏子的年轻女人很明显瞪了他一眼，但是还是乖乖地去拿了自己位置上的行李袋，递给光头。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带了好多吃的。”叶景瑞见状立即推辞道，“自己都吃不完，你们的留着自己吃吧。”

　　光头男拉开拉链，从里面扒拉出一个颜色鲜艳的包装袋，脸上满是得意，“尝尝，这是我从上海副食品店买的烧鸡，那叫一个好吃，口水都流下来了。”

　　叶景瑞还待推辞，光头男已经热情地撕开包装袋，果然一股烤鸡的香味在四周弥漫，引得好几个周围的人都探头探脑。

　　“怎么样？我说吧，上海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光头男撕了一个鸡腿先塞给杏子，又撕了大片鸡肉给凌砚和叶景瑞，“一定要尝尝，不然就是看不起你强哥。”

　　凌砚和叶景瑞接过鸡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鲜香酥嫩，就连吃完后嘴巴里还残留着那股味道。

　　四个人分食完了烤鸡，心里也亲近起来了，光头男抹了抹嘴巴，含糊不清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周化强，别人都叫我强哥，这是我媳妇儿，杏子。”

　　叶景瑞吃得满嘴是油，也不在乎地随便拿水擦了擦，“我叫叶景瑞，这是凌砚，强哥你也是芙蓉市人吗？”

　　周化强摇摇头，“我们是东北那旮旯里的，现在也算是到处讨生活吧，倒是小兄弟你们看上去还小的很呐。”

　　“对，我们刚高中毕业。”叶景瑞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们俩是发小，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去广海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

　　“看不出来你们也挺有志气的。”周化强一听顿时翘起了大拇指，“这年头要找个明白人太难了，都一门心思往工厂里钻，其实外面的世界比当工人精彩多了。”

　　“强哥也是做生意的？”凌砚瞥了眼默不作声的杏子，“看嫂子身上的衣服都像是广海货。”

　　“兄弟眼睛毒啊。”周化强佩服地点头，“这衣服搁到我们那里贵得要命，但是在广海便宜得跟随便捡似的。”

　　叶景瑞一听就乐了，“强哥的生意做得肯定不小。”

　　就杏子身上那套衣服，虽然广海是便宜不少，但是也不像周化强说的那样，跟随便捡似的。

　　周化强谦虚地摆摆手，“你们俩别寒碜我了，小本生意，不亏本就行。”

　　周化强是真心觉得跟这两个年轻人投缘，虽然他来来回回跑了两年多，也攒了点老婆本，但是一回到自己的家乡，到处被人看不起，就是因为自己没个正经单位。他去杏子她家的时候，虽然没被轰出来，但是没回都没有好脸色，就连今年过年的时候，自己特地搬去了一台小彩电也没用。

　　“不瞒强哥说，我们就是想去广海批点货回芙蓉市卖去，但是没门路啊。”叶景瑞最擅长跟人套近乎，几个来回下来，已经跟周化强好得跟亲戚似的。

　　“没说的，别的我保证不了，但是几条裤子还是随便你们拿。”周化强豪爽地一挥手，“我跟一个服装厂的老板是朋友，到时候如果你们想卖裤子记得找我。”

　　杏子默不作声地拉拉他的衣服，不就两个毛头小子，至于一直跟他们说个没完嘛，还许下了帮他们批裤子的承诺。

　　凌砚和叶景瑞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当即做了约定，如果两人到了广海决定批裤子回去一定去找周化强。

　　周化强在一张白纸上给两人留了自己在广海的地址，还不忘嘱咐道，“你们到了广海找旅馆别贪便宜，里面乱的很。市区梅园街有家建设旅馆干净又不贵，你们可以去那里住。”

　　要是在后世，凌砚铁定觉得他是个托儿，不过搁在现在，凌砚相信周化强的确是个热情爽朗的人，当即点点头，答应道，“谢谢强哥，我们就去建设旅馆了。”

　　“这就对了，有些旅馆老板忒小气，喝点凉白开还要硬是收我五分钱，在我们那里，一毛钱都能买一支奶油棒冰了。”周化强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开始抱怨自己当初刚开始干这行吃过的亏，斤斤计较还算好的，有些没良心的商人直接以次充好，让他亏得连旅馆都住不起，只能去桥洞窝了一夜。

　　凌砚和叶景瑞也不打断他，津津有味地听着他的发家史，中间叶景瑞还贴心地帮他灌了次水。周化强的这些经验也许可以避免他们少走许多弯路呢，倒点水算什么，叶景瑞觉得这一次坐这趟车太值了。

　　周化强唾沫横飞地从下午说到了晚上，直到看到窗外漆黑的天幕才醒悟过来都已经晚上了，立刻不好意思地摆手，“说太多了，我这人就是这样，烦得太多，嘴巴停不下来，两位小兄弟别介意。”

　　“我们要谢谢强哥才对。”凌砚笑着说道，“幸亏你告诉了我们这些经验，不然我们两个没头没脑的，连做生意的门都摸不到呢。”

　　“对对对，我听得都跟说书似的。”叶景瑞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强哥，你都可以写一本书了。”

　　一直被关在家里和学校的叶景瑞从来没想到生活也可以过得这么精彩，虽然有时也会陷入低潮，但是可比做工人有趣多了。

　　“哈哈，你们真会开玩笑，就我这刚刚初中毕业的水平还写书呢，逗我吧。”周化强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地摇头。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二十年后，他真的写了一本书，回忆了自己惊心动魄的一生，而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全国最著名的服装企业老板。

　　凌砚以前只专注于建筑方面的书籍，业余时间也大多是打游戏或者跟同学出去玩，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光头强哥日后会变成服装行业的霸主，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他的敬佩，“不，强哥，我觉得你真的挺了不起的。”

　　能够在这个年代主动向厂里提出停薪留职，然后下海经商，哪怕在被骗之后也依旧不屈不挠地坚持下去，凌砚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

　　“今天这趟车真是上对了，能交到你们这两个朋友，哪怕这次去广海没什么收获我也觉得值了。”也许是凌砚话语里的敬佩激起了周化强的豪气，他当即把自己的大搪瓷茶杯往桌子上碰了碰，“我手头没酒，就以茶代酒，先干了。”

　　凌砚和叶景瑞也拿着自己的茶壶茶杯往桌子上碰一碰，然后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水。都说东北人豪气，果然周化强就是个典型的东北爷们儿。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车厢里也逐渐暗了下来，旅客们一个个缩着头打起盹来。杏子看起来也困得不行，头靠在周化强肩膀上一点一点的。周化强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点点头，闭起眼睛准备入睡。

　　凌砚对着叶景瑞使了个眼色，两人借着要去打水的名义，接连离开位置，走到车厢连接处站定。

　　“阿砚，怎么了？”叶景瑞用自己的茶缸接了点冷水，一边漱口，一边问道，“对了，等会儿你先睡吧，后半夜我顶不住了再叫你起来替我。”

　　两人来之前就商量好了，为了防止小偷，总要保持一人醒着的状态。

　　凌砚不在意地点点头，随即皱紧了眉头，“我无所谓，不过，你觉得强哥这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