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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迎新 ...

  •   我是被一种特别的味道冲醒的。似乎是清凉油的味道,又似乎是鼻塞通的味道,只觉得一股浓烈的刺激气体从鼻孔直冲脑门,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还没睁眼,就听到皇上的声音,“这通窍仙方是谁进的?赏。”

      睁眼一看,只皇上一个人站着,从熹贵妃往下,所有人都跪着呢。

      “皇阿玛!”我从榻上翻滚下来,“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大年下的,怎么好好的病又犯了呢?熹贵妃,怎么也没个人照应着。怎么说,也是朕的公主不是?”他的话说的淡淡的,却听的出怪责。

      我忙接过话,“回皇阿玛,娘娘派了好些嬷嬷来照应呢,是淑儿想自个儿待着,让她们都下去了。”

      “哦?”他依然面对熹贵妃,“你这儿连个不碍眼的奴才都没有么?”

      我瞠目结舌,他,他怎么这么理解我的话啊?

      不过他话锋一转,“过两日朕挑几个伶俐些的与你,省得连个上的了台面的都没有。”

      熹贵妃谢恩,他淡淡的说:“起喀。”又说,“都起喀吧。”

      自是一番谢恩不说,我也随着人群站起。

      “时辰差不多了,都随着熹贵妃往乾清宫去吧。”皇上吩咐道。

      不是保和殿么?怎么改在乾清宫了?

      没有人替我解答难题,连皇上也上了肩舆走了,我只得跟在熹贵妃一行人后面,往乾清宫走。

      熹贵妃差人让我到她身边去,我上前扶着她的肘,听得她低声道:“刚才二公主帮着本宫,这份人情儿,本宫领了。”我一愣,她改口叫我“二公主”不叫“淑儿”了。

      “娘娘万万别这么说,”我忙辩解,“怎么说,这事儿也是因淑儿起的,再说,淑儿说的全是实情,谈不上讲情的。”

      “二公主,”熹贵妃的语气,虽随和慈祥,却有些疏离,“这几年,皇上倒是很少耍性儿呢。”

      她话里有话,我没作声,只一言不发的扶着她往乾清宫走。

      到了乾清宫才明白,原来今儿不是家宴,不仅大臣们,连那些个僧人道士的也都在,看样子倒是国宴,怪不得不在保和殿而是乾清宫呢。

      行礼之后,在暗暗的垂帘后面坐下。

      国宴是我最不喜欢的事儿之一,等每种菜食上了桌,八成都是温吞的;气氛么,压根就是政治饭局。吃不好,喝不好,不自在,还得时刻保持温婉标准的笑容,累,很累。

      好不容易熬到散了席,皇上却没去海子那儿看烟火,倒是兴致勃勃的留下了僧人道士,弘历弘昼,张廷玉等几个大臣,还有观音保和我。说是拣日不如撞日,今儿个临时加场法会。

      没被留下的人疑惑重重;被留下的,别人我看不出来,倒是弘昼,把个“叫苦不迭”全写在脸上。

      皇上领着我们在御花园设了辩坛,皇上一个人坐在最前方的中间位置,僧道一行坐在他右手边,臣子,皇子坐在他左手边,两两相对。

      我看这架式,不知怎的,想起上辈子的“大学辩论赛”。正方反方同学相对而坐,展开辩论。

      待大家坐定,皇上给大家伙儿都赐了号,十六叔——庄亲王允禄——爱月居士;十七叔——果亲王允礼——自得居士;弘历——长春居士;弘昼——旭日居士;福彭——如心居士;鄂尔泰——坦然居士;张廷玉——澄怀居士;张照——得意居士;观音保——扫尘居士;我——清风居士。

      皇上拟了题目,道:“今儿就拿这‘辞旧迎新’出来辩一辩。各位意下如何?”

      大家互相看看,各自窃窃私语。皇上继续道:“就以这一壶沙漏为限。”

      小苏拉捧上一个沙漏,我看着流沙的速度,略计算了下,大概是四分之一个时辰,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抬眼看看各位,僧人们都还是淡定的表情,看不出端详;娄近垣有些措手不及,却是转着眼珠子左瞥右看;大臣们表情各异;弘历垂目观鼻;弘昼撅嘴皱眉。

      我抬头正对上皇上有些促狭的目光,忙逃避似的闭了眼睛,刚闭上就觉得后悔,又不好再睁开。只得就这么闭着,感觉自己的睫毛不停在颤动着跳舞,像是蜻蜓的翅膀。

      “好!”皇上的声音想起,“各位是否已然成竹在胸呢?”

      我睁开眼睛,各人都已正经危坐。皇上扫视一下,道:“文觉禅师先请。”

      文觉禅师略一颔首,缓缓道:“不可以智知。亦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亦可以识识。本无名相。亦有名相。本无言说。亦有言说。本无差别。亦有差别。本无迁变。亦有迁变。因有迁变。知无迁变。因有差别。知无差别。因有言说。知无言说。因有名相。知无名相。因可识识。知不可识识。因可智知。知不可智知。所以若剩一法。不是者个法。若欠一法。不是者个法。譬如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肥亦土也。瘠亦土也。大亦臣也。小亦臣也。”

      出乎我意料之外,文觉禅师的话居然有些劝告的意味,难道他不是想度一个帝王入教,借此沽名钓誉么?

      我偷眼看着皇上微微点头,文觉禅师顿了顿,接着说道:“新亦旧也,旧亦新也。”

      皇上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却很快收敛了,问道:“妙正真人有何高见呢?”

      娄近垣说道:“从天本无降。从地本无出。其间此一事。自在而自适。如珠在虚空。光华不染色。如露滴荷盘。圆转不落迹。”

      皇上没有过多的表示,道:“众人不必拘束,都说说。”

      别人说的什么,我没细听,把娄近垣当作了我的敌人,心里直盘算着怎么绕他。

      冷不丁的,观音保说道:“芽儿为旧,花儿即是新;花儿为旧,果儿即是新;果儿为旧,籽儿即是新;籽儿为旧,芽儿即是新。是以新即是旧,旧亦是新也。”

      还是观音保的话听着清楚明白,说白了,就是辩证法呗。理解不同,是因为参照物不同。

      那么?我微微一笑,心里有了计较。

      说道:“淑儿有一事不明,请妙正真人点拨。”

      娄近垣道:“清风居士请说。”

      “蛋由鸡生,鸡由蛋来。那么鸡与蛋,谁个是新,谁个是旧呢?”我偷梁换柱,把“鸡和蛋到底谁先出现”这个绕死人不偿命的问题抛了出来。

      娄近垣略一思忖,道:“鸡由蛋来,而后生蛋,蛋又变鸡,生生不息也。正所谓‘鸡即是蛋,蛋亦为鸡’。何来新旧一说?”

      我起身,朝娄近垣走过去,道:“依真人所言,我即是你,你即是他?”

      娄近垣微笑点头,“然也。”

      我咬着下唇,装作极为苦恼的样子,“那依真人所言,淑儿即是真人,真人即是皇阿玛?”

      娄近垣点头,“然也。”忽然,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慌忙中接了一句,“从佛法而言,然也。”

      我立刻翻脸,指着他大声说道:“大胆娄近垣!借佛法之名,行不臣之事。自诩为‘皇上’!”随即跪下,面向皇上,“儿臣不敢擅专,求皇阿玛定夺!”

      娄近垣跟着跪下,抖似筛糠,“贫道并无此意,求皇上明鉴。”

      我却不依不饶,“依真人所言,本公主即为‘有眼不能见。有耳不能闻。有舌不能语。有心不能鉴。’之人么?是非不分,对错不论,黑白不明之人么?”

      娄近垣忙着辩解,“贫道并无此意。”

      我更是棒打落水狗,哭道:“皇阿玛,妙正真人言辞闪烁,神色诡异。辱蔑儿臣,辱蔑皇阿玛身边尽是些不辨不明之人。儿臣倒没什么,可他的言下之意,即是皇阿玛不辨忠奸。这……这……”

      弘昼见我如此,忙在我身边跪倒,拿出一个纸卷,道:“皇阿玛,妙正真人炼丹方子上,有硝石、水银等致命毒物。此人心怀叵测,行为不轨,欲加害皇阿玛。”匍匐在地,将纸卷举过头顶,“求皇阿玛定夺。”

      我随着弘昼同样匍匐,心里却是欢喜的很。娄近垣,你这次不完蛋才怪。哼,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谁让你忽悠他?谁让你炼什么丹给他吃来着?

      张廷玉等人见我和弘昼一同求旨,八成是料想着皇上不可能重责我们,也可能是平日里常被趾高气昂的娄近垣压迫,早就想落井下石。遂呼啦全跪了,道:“恳请圣上肃清朝纲。”

      皇上沉思片刻,道:“众位先散了吧,弘昼淑儿娄近垣随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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