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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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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挣扎着下马,想冲过去看。
没走两步,观音保将我一把捞起,放我坐在他身前,一拉缰绳,小黑炭头也不回的朝前方奔去。
我伏在马背上,不能成语。又是因为我。
前两天,死了那么多人,为了保护我;现在,小白秃也死了,为了救我。为什么我的生存,要靠牺牲别人的生命才能换来?
我不能心安理得,泰然处之,我会愧疚,会恨我自己。
恨我自己,怎么这么无能,怎么这么无力,怎么这么蠢……
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小步哒哒的走着。
观音保下马,伸手扶我,我还在生自己的气,别过脸去不理他。
他二话不说,把我从马背上扛了下来,我下意识的挣扎,拳打脚踢。他“啪啪”对着我的屁股打了两下。我愣住了,从来没人这样打过我,虽说不疼,可屈辱羞耻都涌上心头,我捂住屁股,咬着唇,忍着泪,浑身颤抖。
观音保放我在溪边的石头上坐下,蹲下,动手脱掉我的鞋袜。我把脚往后缩啊缩,心里又委屈,又羞愧,又难堪,又恼怒,还夹杂着对观音保的些许畏惧。
“泥里有虫子,鞋袜不能再穿了。”
我低头看见自己脚上沾了好多黑乎乎的泥,脏兮兮的,便想把脚放到溪水里洗洗。观音保按住我的脚,撩起溪水,淋在我脚上。我一哆嗦,毕竟还不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溪水冰凉。观音保用手一点一点的撩水,把泥冲干净,撩袍子,撕下里襟的一块,擦干我脚上的水。
他将自己的手洗净,转身看着我,“你究竟是谁?”
“啊?”我一下转不过弯来。
“小白秃很通人性,但性格倔犟,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驱使的。它不但任你驱驰,竟然还几次三番的救你……”他停下,盯着我的眼睛,“我从未透露过马儿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里扑嗵扑嗵的跳,有些紧张。
该不该告诉他?能不能告诉他?
我低头扭着自己的衣襟,心里犹豫不决。
最终,打定主意,告诉他,向他坦白真相。他听了以后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生气也好,原谅也好,都是他的选择,他的权力。如果我到现在还不告诉他,瞒着他,就是在欺骗的基础上,又多了隐瞒。
我摸出一直藏在袖笼里的弯刀,递给他,低头小声说道,“其实,我是……”
话没说完,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从我眼前飞速掠过,我和观音保都抬头去看,——是费耀色驯的海东青。
海东青在我头顶上空盘旋,不一会儿,就听到马蹄声。
“在那儿!”
我站起来,金夏延泰急急下马,金夏冲过来,略福了福,延泰领着两个侍卫,连同徐铎仁和费耀色,稍远一点行礼。那边,观音保也陷入两个蒙古勇士和妙儿的包围。
延泰让两个侍卫共乘一骑,匀了一匹马给我。
我低头看看自己光着的脚丫子,已经冻的有些发红,踩在地上,觉得脚踝刺骨的痛。
金夏拿一件夹袄裹住我的脚,我只得侧身坐在马上。
金夏延泰相视一眼,有些踟蹰。
是担心马儿跑起来,我的安全么?我暗叹口气,看看旁边还在叽哩咕噜说话的观音保,刚要开口命延泰与我共乘一骑。
观音保将我抱下来,放我在小黑炭身上,在我身后坐定,一抖缰绳,“走吧。”
我偷瞄到金夏脸上微有些笑意的表情,有些尴尬。
我们快马加鞭的行了几日,终于到了巴颜和翔。
一路上的跋涉,我实在是累坏了,强撑着刚跟旗主说了半句话,就晕了过去。嗯,确切的说,应该是睡着了。
徐铎仁细细诊了脉,说是没事儿,身子本就虚,一路上太过疲惫,调养几日就好。
等我悠悠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采蘩见我醒了,吩咐人服侍更衣传膳,边忙活边说,“格格,您这回可吓坏夏姑姑和奴婢了。”
我随口答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还说呢,额驸爷也吓坏了,每天都来看好几回。”
我笑着拧她的脸,“死妮子,敢打趣主子。”
采蘩连声讨饶,“好格格,先用些膳食再责罚奴婢不迟。”
吃了些东西,金夏进来禀道:“格格,旗主海努王爷今儿晚上设宴,给格格和额驸洗尘接风。”
趁着白天的空档,我让金夏带着我在王府里溜达了一圈。
原来巴颜和翔并不像我想象的,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聚集着一堆蒙古包,随处都燃着篝火……而是颇有一个城市的雏形。有正经的茶楼酒肆,官府民居,也有交易的市集。
我们居住的王府,是海努王爷专为我和观音保新建的。基本上仿造了京城王府的规格。
不过,不同于京城的精致细腻,这里的王府另有一番豪气,大刀阔斧的风格不说,居然屋子后面的整个岭,都是这王府的后花园。也不怕有些什么豺狼虎豹之类的哪天兴起,到屋子里头来参观参观。
金夏一边走,一边给我解释蒙古的各种爵位和官职,什么那颜啦,台吉啦,各种章京啦,某某亲王,某某郡王,某某镇国公……
我听的头晕脑涨,心里烦闷,蹲到地上,支着脑袋,皱着眉头,“我一定要知道这么多么?这些与我有什么相干?”
金夏抿嘴笑笑,伸手拉我,“格格,以后,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的事儿,都要您撑着呢。您说,您要是不知道,成么?”
我叹口气,故作忧郁的靠在金夏身上,“我身子弱,劳不得神,再说,那些虚礼,我也不喜欢。”
金夏摇摇头,笑道,“好啦,交给奴婢吧。不过,有些场面上的事儿,您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好啦好啦!”我撒娇的拉住金夏,“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绕了一圈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采蘩领着两个小丫鬟帮我装扮,准备赴宴。
科尔沁部在努尔哈赤时代就开始了满蒙通婚,服饰礼仪受到满族很大的影响。有官位爵位的人都穿官服,民服也与旗服相似。
我身上的袍子合体修身,长及小腿,长袖、高领、右衽,下摆两侧开衩,袖口、领口、底摆都绣有卷云图案;外罩猞猁皮的坎肩;脚踏牛皮半卷靴。
采蘩问我是梳二把头,还是戴蒙古帽。我想了想,本着团结蒙古人民的原则,选了蒙古帽。
在左右耳后各辫一个辫子,将尖顶带檐的帽子用金银丝线系至颚下。前檐用数百颗珍珠和数十条银链制成珠帘,垂至前额;帽子上琳琅满目的交错穿缀着珊瑚珠、银环、银片、玛瑙、玉石等等。其重量比起在京城时戴的朝冠有过之而无不及。
帽子一戴上,我立刻就后悔了。可看看天色,已经来不及重新拆掉改梳二把头。我只好用细细的脖子支撑超级沉重的脑袋,努力保持平衡。
出府,上马车,看到观音保也在马车里,我不禁有些拘束,低头不语。
到海努王爷府前,观音保先下了马车,我搭着何栓儿的肘下车。
“待会儿别逞能。”
我愣了一下,看看已经进门的观音保,心里有些疑惑。
问身边的何栓儿,“你刚才听见谁说话了没?”
何栓儿弓着的背,回道,“回格格,奴才没听见。”
我压下心头的疑惑,挺挺脊梁,跟在观音保身后,举步进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