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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有心维护胡虏人 ...

  •   淮南王坐在上位,听那年轻的妇人满是敬畏、崇拜地诉说项婉儿救人经过,听着她断断续续微带紧张地将项婉儿说成一个天上少有、人间绝无的善心天女……说到紧张处,她言辞难以达意,旁边便有人给补充,补充的人话语中也多是赞叹、崇敬。
      这让淮南王原本有些怀疑的心安定下来,开始相信项婉儿就是得道成仙的高人。他又想到府中门客无论谋臣、还是术士刚在大殿上都多要金银玉器,只有项婉儿留那些不值钱却可以救人的东西,更觉得这个神女确实不同凡响,有着超凡脱俗、深沉难测的能力。
      既然如此……刘安记起自己在肥陵山上的炼丹之所,决定请这“神女”上去看一看,也好指点一番,看看如何才能成仙。
      正这时,有人禀告郭解求见。淮南王一惊,不解郭解为何去而复返,但他还是起身相迎。可让淮南王更为惊异的是,往常对他甚为恭敬,总是精悍,硬朗的郭解,此时脸色沉凝,显得心事重重。
      淮南王赶紧严肃、郑重地问:“翁伯,何事如此忧虑重重?”
      郭解深深看着淮南王,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严峻、锐利,他直截了当地问:“主公可知匈奴人已到寿春城?”
      淮南王脸上闪过一抹诧然,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问:“翁伯何出此语?”
      郭解脸色沉重地将如何见到雷被与匈奴人龌龊,两人如何动手,观战的匈奴人又如何在情急之下吐出匈奴语言一一说了出来,他随后又道:“解虽不才,但也曾到朔方、雁门诸郡,学过一点匈奴言语,如此才听出那人来历。且看他们言语态度,又不像普通平民害。属下害怕他们是匈奴派来的奸细,这才出手捉拿,不想那两个胡虏丝毫不惧,直说要见淮南太子!”
      “什么?!”淮南王一派惊怒,“匈奴犬彘竟如此说?!”
      郭解看淮南王如此,心中疑虑反倒渐渐平复,“是!太子确实对那匈奴人礼遇有加。”
      “畜生!”淮南王颜色一变,勃然大怒,“堂堂淮南太子竟与犬彘相交,来人。”等门外侍卫答应,刘安立刻喝道:“将刘迁给我捆绑过来。”
      侍卫答应一声,下去。
      刘安这才看着郭解,严肃郑重地说道:“寡人虽与刘恒有杀父之仇,但仍是大汉高祖子孙,报私仇又怎敢与我大汉累使仇敌结盟?!”说着,刘安直盯着郭解,脸色沉痛,“多亏翁伯相告,不然寡人险被那逆子害得身败名裂,无颜见祖宗。”
      郭解怀疑尽消,心中因为莽撞责问淮南王刘安而愧疚不已。其实他刚刚一看到太子刘迁将那两个匈奴人迎进王府,便满腔火起,再也顾不得其他便来见淮南王,根本不知道其中缘由如何。如今看到淮南王的怒气,他反倒冷静下来。
      不久,太子刘迁和那两个匈奴人被带到这里,他们后面跟着伍被、雷被。
      淮南王刘安严厉地看着这三个人良久,才向刘迁问道,“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
      刘迁看着父亲,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来自塞外。”
      “长城以北?匈奴人?!”刘安脸色趋向平静,可在场的人都可以感到山雨欲来的窒闷。
      刘迁看了一眼郭解,最终点点头,回答,“是!”
      刘安冷冷地看着儿子,“那你可知道自己所犯何律?!身担何罪?!”
      刘迁跪倒,昂然回答:“不知!”
      “你……”刘安伸手指点,似乎说不出话来。
      伍被赶紧扶住淮南王,劝解:“主公息怒。太子确实无甚大错。”郭解转头看着伍被,听他继续说:“这两人虽在北地,通匈奴言语,却是汉人,以贩马为业。他们听说主公派太子购买良马,这才不远千里而来。他们到淮南之后,几经展转,得识左先生,这才荐入太子门中。如若主公怀疑,可请左先生来。”
      刘安看向刘迁,刘迁点头肯定。郭解则跪倒请罪,心中坦荡、喜悦。
      刘安搀起郭解,笑道:“翁伯何错之有?若非爱惜寡人声名,维护淮南基业,公何需如此?”
      郭解满面惭愧。
      伍被一旁微微含笑,目光深沉莫测。那两个被说成是“懂匈奴言语的汉人”面面相觑,高个子的乌维心中暗想:父汗说汉人虚伪、狡诈,不可信,今天我终于信了。
      刘安又说:“寡人最近心烦气躁,正想到淝陵山清修数日,又担心太子妄为。如今有翁伯做太子师,寡人可放心了!”说完,刘安又严厉地嘱咐太子,日后要多向郭解请教。
      到郭解等人告辞时,刘安却独留伍被。他看着其他人鱼贯而出,又遣退房内的仆人,才拉着伍被相对而坐。
      此时,刘安终于退去笑容,目光中充满了忧虑,他看着伍被,叹息一声,道:“翁伯英雄侠义,对寡人又是忠肝义胆,如此对翁伯隐瞒匈奴之事,寡人于心不安哪。”
      伍被垂眸沉吟间,心思转了数转,他知道翁伯身虽瘦小,却能权行州里,力折公卿,豪勇无敌,为当世豪强之首。关中众豪杰、天下无贤与不肖,无论识与不识,皆仰慕其名,争相与之交,自他入淮南,因之投奔的侠者数不胜数。可以说有郭解在,淮南便多了一个很大的助力,更显出淮南王乃是天下人心所向。
      淮南王所忧虑的是他一旦发现淮南曾经想要与匈奴结盟,便会翻脸无情,带着一干豪侠反倒帮助刘彻。此事从郭解刚才的言行便可窥见一斑,他虽然可以对淮南忠心耿耿,甚至帮助淮南夺取汉室天下,但却绝不会帮助同外族合作、背叛中原百姓的人。只怕若与匈奴为伍,则必须先要避开郭解才行……
      这也是淮南王的选择,此时这样说,只是让人宽慰而已。相信再来一次,他依然这样选择。
      所以,伍被云淡风清地笑道:“翁伯只是一个豪侠,不懂天下局势,王者之计。主公如此并非对他不义。当年太祖被尊为皇帝时,也曾谦退说:我一生行事多虚言妄行,难及先贤帝王,不敢当帝位。当时群臣都说:大王奋起于乡县,却能诛暴逆,平定四海,让有功者裂地封侯,大王不尊号,谁能当之?!如此可见,只要‘诛暴逆,平定四海,让有功者裂地封侯’,便是人心所向,那时谁还记得只字微言。如今主公为了几句言语,忧虑至此,实在不该,主公不闻‘成大事者则不拘小节’么?”
      刘安深深看着伍被,良久,长出一口气,似乎从身上去掉一个枷锁,他叹道:“此一席话,寡人受益不少。伍君不愧为申胥之后。”
      伍被摇头,“被不如先祖,先祖忍辱偷生,在困窘危急时,沿途乞讨,也不忘洗雪耻辱仇恨,如此克制忍耐,成就功名,才是刚正有气性的男子,被自问难以达到这种地步!只期望待辅佐主公成就大业,望其项背而已。”顿了一下,伍被又说:“不过,被有一点自诩能胜过先祖……”
      “哦?”淮南王雍容谦雅的脸上闪过好奇。
      伍被躬身低首,道:“被自诩所投之主贤明仁德,强胜于吴王夫差千万倍。”
      淮南王忍不住捻须微笑,道:“寡人虽不比昔年吴王强悍,却更知晓‘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这句话,若他日事成,寡人定不会忘记伍君今日所言。”
      伍被叩谢之后,又沉声、恳切说道:“不过匈奴乃是虎狼之师,有利则进,不利则退,对于退兵遁走一点也没有羞耻之心,他们这样受利益驱使,而不知礼义的强虏,请主公切勿与之谋。”
      刘安慨然长叹,“寡人知道了,今天就将那两位使者送走就是。其实寡人所虑者,确实如君所言,也着实为这‘民心’二字。与匈奴合作,虽然能得强兵援助,却要失去天下豪杰之心,如此之事寡人绝不敢为。可恨太子不懂寡人之心,招摇与匈奴联系。也幸亏伍君刚才为其辩解,不然寡人将难面对翁伯、面对众豪杰了。”
      其实,当郭解一脸阴沉地进来说明发现匈奴人的时候,刘安就已经在想与郭解一同离开的伍被在哪里。发生如此大的事情,郭解又怒气冲冲而来,伍被绝不可能安心回家,他既然没有与郭解一起,那么定当与太子刘迁在一处,既有伍被在,淮南王便觉得一切皆可安心。这才放心得让人带太子与那匈奴人来,果然伍被一来,一切顺遂。
      “太子一心为淮南基业,虽方法不合主公心意,又何须受如此苛责?”
      刘安默然,他长子懦弱、卑怯,又有极高明的术士断言此子不为善类,有害于淮南,所以他将一腔的心血都集中在次子刘迁身上,这个孩子确实也昂藏雄伟,颇有厉王先祖之风,但却缺少容人之量,有时做事未免草率狠厉。
      想到这里,刘安忽然问道:“昨夜太子除去鞭笞不害以外,还做了什么?”
      伍被低头,似是思索,酝酿了一会儿,他才说:“太子昨夜选了几个精壮之士连夜出城奔淮阴方向去了。”
      “伍君此时才告诉寡人?!”
      伍被不卑不亢地回答,“昨夜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主公已安睡,而太子命人看守说不允打扰主公休息,我这才一早过来想要禀告主公此事,但当时主公正自气恼太子,我私下以为时机不对,便未敢说明。”
      刘安不再此处多言,便又问道:“那伍君以为该不该遣人将那些人追回?”
      “只怕他们此时已到淮阴县,追之不及。”伍被回答,“不过若能救回那些失陷的人来也好,免得他们在那些胥吏手下再吃苦头。更可以免去他们对淮南的威胁。”
      刘安默然不语。
      伍被顿了一下,忽然笑道:“主公要去淝陵山,被请随行。不若也请廷尉大人同往,让长安、让天下都明白主公一心修仙,这样就算刘彻突然发难,主公依然为人心所向。”
      刘安欣然同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有心维护胡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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