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暮夏如冰【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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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锦兮失踪了。
澹台筑寒从秘密练兵的洞营中回到军帐，得到的消息便是如此。他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全然意外，相反，澹台筑寒心里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怅然。
见他许久没有说话，传报的侍卫又重复了一遍：“那人说是要小解，去了营后，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孜墨将军觉得不对劲，便带人去查看，哪知那里空空如也，虎蝎将军也带人去找，却遍寻不着。营地四周没有人去留的踪迹，但孜墨将军说，不排除是高手消匿了踪迹。”
侍卫抬起头，对上的是澹台筑寒沉寂无波的眼眸，连忙又将头低下。半晌，澹台筑寒似是叹息一般地轻声道：“退下吧。”
“诺。”侍卫退后几步，垂手离开，军帐的帘幕被打开，又放了下来，帘外的光芒也亮起又暗淡下来。
澹台筑寒闭了闭眼睛，黑暗之中，蓦然浮起烈锦兮勾唇的笑意，心里腾空了似的，觉得浑身都没有了气力。
他又自作主张地离开了一次……澹台筑寒拳头紧握，原本眼底微微亮起的光色，又暗了下去。这个小王爷，会风流不羁，会故作可怜，会谄媚讨好，会眼神晶亮，唯独不会的是驻足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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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怀也与兄长烈锦兮的这次碰面，让本来就对局势有些焦灼的他更加烦闷。烈锦兮笃定了一定要为澹台筑寒做点什么，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并且最要命的是，烈锦兮的决策在大局上并没有什么纰漏，他既没有做出让中原汉土陷入困境的举措，也没有什么太过于出格的行为——如果堂堂安稷小王爷跑到邻国前太子麾下当男宠不算的话。
烈怀也本来以为他可以把烈锦兮劝动的。可是非但没有，他还将原本的计划打乱了。
“本王要让原本混乱的局势更加混乱”。当烈怀也怒气冲冲的质问他，是否真的为了一个男宠，或者说一个废弃的太子，打算放弃他经营多年的事业，将烈家宗族置于光天被屠戮得时候，烈锦兮这么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老神在在。他笑的很真切，目如点漆，让烈怀也哑口无言。
烈怀也素来是个谨慎的人，他仔仔细细打量着烈锦兮，问：“你是为了他，还是真的觉得这样更可靠。”
“本王若说是只为了他，那就真是太虚伪了，”烈锦兮看着烈怀也，他的亲生弟弟，虽然小他一岁，却意外的有着与他近乎一样的容颜，旁人大多不会把他们认错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两人的气质委实相去甚远罢了。烈锦兮轻道：“本王是为了我们，当然，也是成全他。”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烈怀也相信哥哥不会错。
“驾！”
烈怀也急催一声，一路策马往南飞奔，趁着月色尚浅，穿梭在林间，墨绿色的行军装与林荫融为一体，斗篷扬起的猎猎风声愈发急促。他暗暗捂了一下胸口，那里是一块小小的玉符。
白日临别前，烈锦兮给了他一个大胆的任务，却没有告诉他怎么去完成。
“在天下看来，我安稷王本就是个风流不羁的浪子，只是有些人虽看在眼里，却还不尽信，而你只需要推本王一把，让本王把这个名头坐实便可。”烈锦兮一贯的春风笑意，烈怀也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坐实？”
“那你自己想办法，本王只要结果。”烈锦兮摊开双手，一脸耍赖的模样，“本王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谋术是你的事情。本王的王弟——扶海郡王烈怀也，可是我中原汉土最有智慧的男人。”谄媚间，烈锦兮张开双臂，想给自己的胞弟一个拥抱，却被后者冷冷闪开。
“我知道了。”烈怀也转身要走，却被烈锦兮叫住。
“这个给你。”
烈锦兮将什么东西隔空抛给烈怀也，后者稳稳接住，低头一看，不禁不禁哑然失笑：“哥，你这是？”
那是一枚黑金龙纹的玉符，背面刻着“安稷王”三字的篆体。它是安稷王的身份象征，也是安稷王特权、兵权、暗卫调度权的象征。这枚玉佩由王上亲手，执此玉佩者，唯有王上可以定夺生死。
“你拿着，替本王履行我们原计划的第一部分。”
“王兄不亲自调配？”
“本王需要去会一会那些在塔澜地的密林另一边驻军的人。这黑金龙符若是不慎落入他们手上，才叫人头疼。”
烈怀也的眸光深深敛起，他内心飞快闪过无数言语，神色几度变换，却最终都沉寂在无声的默许之下。
“我知道了。”烈怀也微微颔首，收好黑金龙符，消失在驻地后的密林中。
正如烈锦兮所说，这黑金龙符如果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烈锦兮做出了最稳妥的选择，心思沉缜如烈怀也，当然也只有默许——只是，他明白，当烈锦兮交出象征着他安稷王地位的黑金龙符的那一刻，在这世上，烈锦兮便什么都不是了。
原本计划的第一环，是要召回安稷王麾下的精锐部队和暗卫；同时，秘密调集培植在整个王室的线人。如今十八皇子暴毙，六皇子失踪多半遇害，王上新丧，从皇亲算起，能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只有王上的亲弟弟——定远王和嘉稷王。定远王年事已大，头脑不算分明，所有事务都由世子操持；而老安稷王虽然头脑清晰，却腿有顽疾身体乏力，许多事情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这番算来，未来能得天下的人，自然就是他们的儿子。定远王世子攘宫殊和其母系勾苗墨哈王室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这个时候，该是他们行动的时候了。
而在先前的计划中，烈锦兮需要扮演一个浪荡王爷，而烈怀也则是诱饵。烈怀也的沉稳，缜密，会使他成为攘宫疏的头号暗杀对象，而他则会让自己的诱饵线人故意做出些东京。攘宫疏为了暗地铲除烈怀也的势力，自然会启动自己的暗部，而烈锦兮则黄雀在后。
可是，当烈怀也的第一批线人还是行动的时候，烈锦兮却失踪了，他独身一人跑到这南夏国边陲、与中原汉土的交界之处——塔澜地的密林里，私会起了自己的小情人。
烈锦兮的出走似乎并不是一件秘密，攘宫疏的暗部一边轻松的拔除着烈怀也的诱饵势力，一边撒下追兵，欲将烈锦兮顺手铲除。只可惜烈锦兮独自出行，又一路有暗卫接应，所以并没有被发现行踪。可对于攘宫疏来说，只要烈锦兮不在，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将可能的敌人慢慢找出。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烈锦兮和烈怀也正处在极其不利的位置上。而如今，烈锦兮将黑金龙符给了烈怀也，一方面将兵权归于同一，另一方面，却也是将自己最后的防护也撤掉了。
他想做什么？烈怀也心里闪过这个疑问的同时，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当他同时手握扶海郡王和安稷王的兵符的那一刻，中原汉土的正面夺嫡势力已经十分明晰了——他扶海郡王烈怀也，和定远王世子攘宫疏，是势均力敌的谋权竞争者。而原计划作为幕后的隐藏势力的烈锦兮，他本应处在最有利、最安全的位置上，如今他彻底隐匿，要做一个孤单英雄。
兄长，你这是要自杀。
烈怀也微微皱眉。但他别无选择。
他想起之前与郭大人暗合行动的时候，就谈及成功的可能性，郭大人直言，两方实力相当，胜算只有六成。但如若能将攘宫疏的支援打破，那胜算会大大提高。只是定远王所有关系皆□□、利益趋向明确，可谓无可撼动。
现在，烈锦兮找到了能从外部撬动攘宫疏势力的办法，虽然极其危险，但烈怀也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一旦成功，事半功倍；如果失败，对先前的计划影响甚微——毕竟，兵权已经在自己的手上。
烈怀也一贯以最小投入博最大收益，但这一次，事关最亲近之人的性命，他第一次在心底开始动摇。如果没有了兄长，坐定这江山，也无外乎救赎了族人性命。而他，谁来救赎？
夜色沉底沉了下来，林间泛起薄雾。烈怀也暗忖不能再行路，便勒马停下，寻了一隐秘避风处安顿。一夜无困意，但他强迫自己睡着，因为明天开始，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周围虎狼周旋。他不仅要瞒天过海，还要与时间赛跑，他的一举一动，不单单关乎成败，还关系到烈锦兮的性命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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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暮夏如冰【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