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脚踏车》友友

1、第 1 章

　　云上的脚踏车
　　她远远地站在对面，对他笑，
　　用一生一世的力量，化为那刻最温馨的笑。
　　她想让他知道，她的笑，还是十八岁那时的单纯，
　　没有遮掩，没有敷衍。
　　十八岁的笑，是云上的脚踏车，让他轻物飞扬，
　　忘了现实的残酷，忘了寂寞的怀抱。
　　一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不过是阵雨，说不定什么时候下，也许太阳照在当空，雨就“噼—里—啪—啦！”地下来，也许先来几片黑压压的乌云，再倾泻下来。
　　素枣讨厌下雨，雨总是让人想到哀伤的事情，扰乱一天本来不错的心情。她不想带伞，带把伞去图书馆很麻烦，何况，她骑脚踏车，不如穿件雨衣方便。但雨若等她回了家，仍未下，她穿着雨衣，就会更加麻烦。所以，她没带任何雨具，蹬着车，出了门。
　　在图书馆呆了一个下午，出来时，天空还是一片晴朗，素枣想，她是幸运的，雨没跟她过不去，她曾经以为，雨与她是有很多的关联。
　　骑着车，驶在车道上，她嘴里哼着一首刚学会的新歌，那是一位新的词曲人写的歌——《预见》。
　　“天空，已蓝得让我，感动，
　　昨天，已冷得让我，回旋，
　　盼望一切下雪天，可以让你让我，忘了终点，
　　需要你的好和过去的抱歉，
　　来证明我们，只是还差一点点，
　　需要我的笑和太多的敷衍，
　　来预见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
　　她喜欢这首《预见》，也深信写这歌的人会红，有才气的人，不被时间遗忘，不会被世俗打磨精光。
　　素枣轻快地骑着，一声雷鸣，便下起了滂沱大雨，她来不急躲避，环顾四周，才发现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倒霉！”她皱起眉，用力地蹬脚踏车，只想快些回到家。“反正都淋湿了，速战速决！”
　　素枣奋力地踩，雨越下越大，雨滴浸湿她眼眶，雨水打湿她面庞，她快看不清前方了。
　　“嘭——”她似乎撞上了某种重物，不是似乎，是真的了。她疼痛地摔倒在地上，车子也摔在一旁。
　　她忍住疼痛，起身去扶车子，才看到那“重物”也倒在雨潭里，而且受伤了。
　　“你没事吧？”她上前察看他的伤势，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庞上，写着“没事才怪！”。
　　“你逆行了！”他抱怨地说。
　　“是吗？”她都注意，只是一味地赶着回家。
　　“你应该阅读行车常识，再骑车上路！”
　　行车常识，骑脚踏车也有那么多规范吗？这男人还真罗嗦。“你流血了，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不用了。”他扶起脚踏车，离开了。离开前，还叮嘱她，“下次骑车，有小心一点！”
　　等他走后，素枣才愤愤地扶起车，她被一个男人当街教训，十分不爽，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说得如此不堪。不就撞了一下，流了点血而已，她又没有放火烧他全家。
　　“下雨天，倒霉！”更可恶的是，事故结束后，也雨过天晴了，太阳公公又露出脸来了。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倒霉！”素枣一面骑车，一面咒骂。
　　看来，雨跟她，真的过不去。
　　二
　　素枣捧着一堆书从教学楼出来，总算写完论文了，明天应该轻松一下。她走到停车处，在她脚踏车旁边，停放着一辆火红色的车，红得耀眼，她不喜欢车主的品位，太抢眼了。
　　她把书放到车篮子里，火红色车的车主也来了，似乎在哪见过，她用力想，不就是教训她不守交规的人吗？
　　狭路相逢，就是倒霉。
　　他见到她时，微微怔了一下。
　　“下西看到我的车，就不要停在我旁边，出了事，我可不好说话！”素枣警告他，也是忠告他，她可不想又被他当街教训一次。
　　“你不会残杀我的车吧。”他似乎害怕了，其实是故意地，他发现，她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两次相见都出其不意，话语惊人。
　　“我不会干那档子事。”要干也是残杀他，而不是他的车，车没有命值钱。
　　“那还好！”她还算善良，正直，他觉得。
　　她在表现她的优点，让他相信她其实很温柔，或许，是很善良，她这是在为报复做准备，她善于表演，谁叫她是学表演的，活学活用。
　　“我叫扬双，音乐系的。”他自我介绍。
　　原来是同校，艺校的男生都生得一副好脸孔。
　　“素枣，表演系的。”
　　他们在空气中交换姓名，交换眼神，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符合许多经典故事的先决条件。
　　三
　　素枣把他的脚踏车扼杀在了血泊中，真可怜！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她只是把他的车轮砸了两个洞，车架上划了几道花痕，变丑了。
　　她刚行凶完，就在学校的林荫道遇见了他。
　　她把沾有污渍的手藏在背后，他笑着她走来。
　　“下午有课吗？”扬双问她。
　　“没有。”
　　“我请你去吃黄金大鸡桶。”黄金大鸡桶是他们大学时代最喜欢的垃圾食物，而且价格贵得惊人。“那天在大街上教训你，是我太谨慎了，请你吃黄金大鸡桶，当道歉好了。”
　　“啊？”她没料到他这么大方，她却成了小人，干了那档子事。
　　“好不好？”他期待她的回答。
　　“好。”她笑着回答，背后的双手出了冷汗，污渍化成了水滴，成了黑色的污水，她的心，是不是也是黑色的，她想着。
　　“那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他满意地笑了，大男孩的阳光，在他脸上一览无遗。
　　“哦！”她内疚低看着他跑回教室。
　　素枣在门口等了他很久才来，他没骑车，脸上是伤心。“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的脚踏车出来点问题！”
　　“是吗？”她紧张地仰头看他，她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走吧。我们去吃黄金大鸡桶！”他又振作了。
　　“那你没车？”
　　“骑你的车，我载你！”
　　素枣坐在他身后，双手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背腕里，她哭了，为她的坏心眼而哭，她憎恨自己的卑鄙。
　　扬双停下了车，让她静止在他的背腕。
　　“怎么了？”他惊愕她的哭泣，她向来坚强，只是她的哭，与坚强无关。
　　“对不起，扬双！你的脚踏车，是我弄坏的。”她忏悔地说。
　　“我知道！”
　　她抹着泪，“你知道？”她以为她的演技不错。
　　“除了你，没有谁会对它下毒手。”他叹息地说，“真可惜！”
　　“我赔一架新的。”即使花光她所有的零花钱。
　　“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她想用物品来填补他的伤心。
　　“你！”他肯定地说。
　　素枣带着泪光笑了，这可是个绝妙的告白，她真该说服他转系，也去学表演，未来的影帝非他莫属。“你确定吗？”
　　他把她揽入怀抱，亲吻她的脸颊。“那你赔我一架新的脚踏车！”
　　“才不要！”他们在满是落叶的林荫上骑着脚踏车，素枣从身后搂住扬双，他们笑语朗朗，跌进了名叫爱情的迷堆了。
　　四
　　学校公寓里，扬双给他的脚踏车维修，他为它漆了银色，素枣说银色更酷，和他挺相配。他漆完后，看了许久，银色真的更炫，他喜欢。
　　他一边换上新的车轮，一边唱着《预见》，《预见》是他最喜欢的歌。
　　“天空，已蓝得让我，感动，
　　昨天，已冷得让我，回旋，
　　……”
　　素枣拎着一袋衣服过来，她听见扬双悠扬的音符，坐在一旁悄悄地静静地听，她喜欢的《预见》，扬双竟唱得那么投入，动听，似乎这首歌是为他而写的。
　　一曲将尽，素枣暴以热烈的掌声。“你很适合唱这首歌，你应该去参加歌唱比赛。”
　　“我喜欢唱歌给我喜欢的人听，而不是商业式的麻木地唱。”扬双是尊重音乐的人。
　　“那你每天唱一遍给我听，三百六十五遍，我听一年，就会醉。”
　　“只怕你一醉不复醒。”他笑语，把他揽在身旁。
　　“不会。”即使醉得昏昏欲睡，她还是会听下去，听他唱一生一世，一生一世的情歌。
　　五
　　“为什么不告诉我，《预见》是你写的？”素枣一大早骑着车，在学校的草坪上找到他，她是昨天，才从扬双的音乐老师口里知道的。
　　“我认为你可以感觉到。”他抬头看她，阳光刺入他眼帘，他把她拉下，坐在他身边。
　　“如果我一辈子也感觉不到，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她心酸地问。
　　“你会感觉到的！”他很肯定的。
　　“为什么？”
　　“恋人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晚了那么久，她以为是她迟钝了。要不然就是，他们还没有可以感觉到彼此，是她爱他不够，还是他爱她太少。
　　“可不可以送我一支歌，为我而写的？”这是恋人的要求，他不会认为过分吧。
　　“好！”他吻住她的唇，把她揉碎在他的臂腕里。这一刻，她感觉到他的热情，这是恋人的感觉吗？
　　六
　　扬双带着她走进一家酒吧，现在是下午三点，酒吧没有客人。扬双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架钢琴旁，坐下。
　　他打开琴盖，修长的手指在敲打琴键，弹出悦耳的曲子。
　　扬双清晰，低沉地唱着。
　　“若这一堆烂泥，可以灌溉你的美丽，让你艳压群芳，
　　那我甘愿作你的烂泥，一辈子任你踩在脚底；
　　若这一季雨露，可以呵护你的肌肤，让你完美无暇，
　　那我愿意作你的雨露，今生今世陪你每个清晨；
　　若这架脚踏车，可以陪伴你的旅程，让你周游天堂，
　　那我情愿作你的脚踏车，迷恋你十八岁的笑，轻物飞扬。” 她注视着他专注的表情，用情地歌唱，她有些哽咽，因为感动，世间是没有十全十美，但她相信，她可以拥有十全十美。扬双在她身边，她不会遗憾，不会埋怨，不会不满，这就是十全十美。
　　“这首歌叫《十八岁的脚踏车》，我写给你的。”他握住她的手。
　　“扬双，我可不可以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我—爱—你！”她在他的歌曲中感动，真情是发自内心的，她的爱不需要掩饰。
　　素枣把他软软地捧在手心里，她怕他们的爱情太完好，让老天嫉妒，她想握牢一生一世的幸福。
　　七
　　素枣一直打不到出租车，她是骑脚踏车赶来机场的，她一直不干想象自己会放他远走，她原以为自己会伤心死掉。原来，自己可以那么坚强。
　　“扬双！”她从他身后叫住了他，他一直内疚地等她来。
　　扬双用力地抱紧她，不想放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打不到车，我是骑车来的。”她可怜地说。
　　“你一定违反了很多交通规则。”他带泪花地说，她的冒失还像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不许教训我！”她已经忍不住泛滥的泪水了。“只要四年，在意大利学四年的音乐，你就会回来的，我等你！”
　　四年，他并不想消耗她四年最珍贵的青春。“你可以不等我的，万一——”
　　她用手捂住他的嘴。“我还是会等你！”
　　“素枣。”他哀痛地看着她的倔强，他多想为她留下来。
　　“四年后，我骑脚踏车来接你！”这是最好的誓言。
　　“恩！”
　　他们相拥在那个布满日光的机场，很久很久不肯分离，生怕这最后一秒的拥抱会拉远他们的距离。
　　八
　　素枣把扬双送她的歌录在一张镭射光盘里，她天天听，天天跟着哼。她把扬双写的信藏在背包的最底层，她天天背，直到背包塞得满满的。
　　素枣听着扬双的歌，骑着脚踏车，在公路上穿行，她在寻找和扬双一路奔驰的感觉。
　　“……
　　若这架脚踏车，可以陪伴你的旅程，让你周游天堂，
　　那我情愿作你的脚踏车，迷恋你十八岁的笑，轻舞飞扬。”
　　素枣沉溺在扬双的回忆里，忘了前方疾弛的卡车，忘了自己置身在公路上。卡车鸣叫，掩盖了素枣的尖叫，她耳边还是扬双的歌声，她倒在血泊里，嘴里溢出鲜血，她不敢闭上双眼，怕再也见不到扬双，三万里天空之外思念的人。
　　九
　　扬双等了一个月，也等不到素枣的电话和来信，他疯狂地拨着她的号码，一直无人接听。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素枣似乎消失在这个地平线。扬双恐惧地思念她，他怕她的身体因没有他的温暖而冰凉，她的脸因没有他的微笑而苍白。
　　“素枣，我好想你！你去了哪里？”
　　他常问陌生的墙壁，没有回答，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十
　　素枣抚摸院落里那架脚踏车，破旧，褪色，有了岁月的痕迹。
　　她想骑着它，却不知方向，她在那场车祸中失明了。她醒来时，眼前黑乎乎一片，她绝望地哭泣，不再期盼和扬双的结果，她不再哟十八岁那时的笑了。
　　十一
　　扬双回来了，他在众人簇拥下回俩，手里捧满鲜花，他一生成功，却没有一点开心，他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黑压压的一片，他的新一点点下沉。素枣忘了她的誓言吗？不，她不会忘的，除非她——
　　他不敢想，害怕去想。
　　素枣没有忘记誓言，她来接他了，只是没有了脚踏车。她在离他百米的地方，他看不清她的地方。
　　素枣知道他的方向，恋人的感觉，她没有忘记。
　　她远远地站在对面，对他笑，
　　用一生一世的力量，化为那刻最温馨的笑。
　　她想让他知道，她的笑，还是十八岁那时的单纯，
　　没有遮掩，没有敷衍。
　　十八岁的笑，是云上的脚踏车，让他轻物飞扬，
　　忘了现实的残酷，忘了寂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