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婵娟》斯为冰容

3、初醒

　　一场悠长而曼妙的酣睡过后，还没有睁开眼睛关兰花鼻孔里便钻进熟悉的香味，那一定是关大娘亲手熬的小米汤。她闭着眼笑道：“娘，我要喝粥。”
　　四周哄然一声，仿佛春天田野里野蜂聚在一起找蜜，又好像池塘里一群鹅突然被惊散。那是很多人同时发出的一种哄然声。关兰花只好让鼻子暂时停止搜寻，睁开眼睛找那些野蜂和鹅。
　　帐子还是熟悉的鹅黄色软纱，四角暗红的雕花床柱依然光润干净。从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软软地、毛茸茸地像只乖巧的小猫伏在床那头。娘的脸、婶娘的脸、姨婆的脸、以及丫鬟小玉的脸、还有张嬷嬷王嬷嬷李嬷嬷很多很多人的脸一起居高临下地盯住了她的脸，把那点软软的阳光也挡在了外面，帐子里陡然便黑了下来。
　　兰花姑娘不太高兴了，为什么屋子里这么多人？喘不上气了。
　　关大娘一边擦眼泪一边叫众人不要挤在一起。娘就是这样慌里慌张惯了，只要一点小事情就忙得话也说不清楚，兰花皱眉道：“娘，喝。”

　　趁着兰花喝小米汤的时候，周围人有念佛的，有进进出出忙乱的。围坐的大娘大婶缠七杂八，总算也让兰花听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她是掉进了水里。往常照例是清晨月亮沉了的时候兰花会自己回屋，而露水下的时候照例花匠便要进花园照管花草，正是碰巧花匠进院子的时候发现一把黑头发飘在水里，才救了她起来。
　　关大娘还在擦眼泪：“气也不出了，只说你不能活了，神佛保佑啊，尽没事了。”
　　关兰花细细地想了想，问道：“他呢？”关大娘错愕半晌，也忘了抹泪，拿眼睛看丫鬟小玉。小玉是个跟兰十来岁的伶俐小丫头，正是因为聪明过人被派来做了兰花的贴身丫鬟。平时别人听不懂姑娘说的话或者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她总能猜对小姐的心思。
　　兰花也看着小玉，又问：“他呢？”
　　小玉细米一般的牙咬着下唇，黑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转：“姑娘问的可是那个花匠？”关大娘已经忘了给兰花喂粥，怔怔的脸在蒸腾起来的雾气中只管发怔。兰花说：“娘，哪个人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麦田里的蜜蜂又嗡嗡叫起来，关大姑娘更不高兴了，一下挣坐起来，只是胳膊软绵绵地不着力，头一晕又靠在了软厚的大靠枕上。小玉忙上去扶住，将自己的肩膀顺势递过去，兰花将头靠上去听小玉跟关大娘说话：“太太，我知道姑娘问的那个人，就是咱家的花匠。”
　　“哦，那个花匠啊。”姨娘看关大娘发楞，接话说：“多亏了他，你爹为了谢他，赏了房子又赏地的，还打发人去接他老娘来供养，年后再赏他一房媳妇儿，就齐全啦。”
　　关大娘总算回过神来，也说：“着急什么。等你好了再去谢他罢。”关兰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沉沉睡去。小玉见姑娘睡去，拉着关大娘走到外间道：“只怕姑娘醒来还要找这个人，太太赶紧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