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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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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上,“三才剑客”何不足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东篱写的,把近日里的这些情况详细的跟老师说了一遍;另一封却是有些奇怪。
奇怪之处有三:其一,信没有内容,白白净净的薛涛笺上,没有半点墨迹,却飘着淡淡的清香。
其二,信没有落款,信封的背面却有人画了支兰花,空谷幽兰。
其三,这封信是自己出现在峨眉山正殿的佛像手中的,换句话说,是有江湖高手在向峨眉派立威来着。可是,千百年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是用画着兰花的没有内容的飘着幽香的薛涛笺来立威来的,说起来,倒像多情少女送给情人的信,只是不小心放错了地方。
能在峨眉山正殿来去自如而不被发觉者,便是“七彩仙子”柳依依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轻功。不是说柳依依的轻功不行,相反的,她的轻功很好,事实上,除去老一辈的高手,江湖中轻功比得上柳依依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柳依依有自知之明,是因为她是何不足的妻子,她知道何不足亲自设置的明桩、暗桩、梅花桩有多大的分量。因为何不足指点了本是防御疏松高手来去自如的皇宫防御体系后,大内侍卫统领“靖山候”赵伯安一月之间抓住了夜探皇宫的高手十余名,自此,许多江湖人不再以深夜游玩皇宫为乐,而侍卫老兄们也不用每天起来就看见房间里留着某某某到此一游的帖子鬼生气。
桌面上有两封信,何不足若有所思。柳依依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兽的小茶盘,里面放着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于何不足,问道,“孩子们还好吧?”柳依依没有子嗣,待东篱四人乃如亲生一般。
“嗯,还应当多加历练。”何不足小心翼翼的接过茶碗,一边把信递给了妻子,东篱的信。
柳依依一目十行飞快的看完了书信,不禁笑道,“好小子们,连廖锋这样的狠角都收拾的了,不愧是我的弟子!”
“那是,那是。”何不足陪笑道,“夫人暂且休息片刻,待我去书房写信把徒弟们召回。”
“哼,想溜?小何,这是什么?”柳依依突然的板了脸,拿起桌子上的匿名信,举在何不足眼前,摇晃着问道。小何是柳依依对何不足的专有名词,从二人初识开始,叫了二十年。
“这个?”面对中原第一剑客百里追风而不色变的何不足,此刻颜色大变,后背竟然有汗渍涌现,乃说道,“想来是大风吹在大殿上的吧?”江湖盛传三才剑客惧内,看来也非空穴来风。
柳依依笑盈盈的说,“大风吹来的?哼哼,这兰花我怎么看的眼熟的很?”
“兰花?什么兰花?”何不足继续装傻。
“黑色幽兰是什么东西,你会不知道?小何,你好,你好,你……”第三个你好,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柳依依哽咽着,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也不看何不足,径直往外边走。
何不足着急了。须知,这女人的一哭一闹乃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了的。
当下,何不足将妻子扶在椅子上坐下,又端来自己的茶水,又拿手帕来帮助拭泪,又低声下气的述说着什么……总之,在老婆的面前,江湖大侠回归成了最最普通的男人。
兰花信(权且如此说法)的突然出现,便如是给水波不兴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二人的平静世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这话还得从何不足年轻时候说起。
当年的何不足是峨眉山最有名的剑客,提起他的名头,江湖上的好汉们无不是挑大拇指称赞有加。更兼他画的一笔好画,弹的一手好琴,也不知占据了多少年轻女侠的芳心。其间多少故事,此处难以尽述。一言以蔽之,就是他的红颜知己比一般的男人多了几个。唉,女人呀……
后来,何不足娶了柳依依,自然会伤了几个人的心,其中有这么一位恰恰叫做“黑色幽兰”。
“黑色幽兰”是“毒王”澹台无毒的女弟子,深得老师得真传,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头。初时被何不足追捕,后来几多争锋相对,几多亲密接触,几多辗转坎坷,大侠和魔女的特殊身份,想不发生点故事都难。听说何不足娶了柳依依,“黑色幽兰”是最伤心的一个,她竟远走苗疆,避世归隐了。
那信封上的兰花,正是黑色幽兰独特的记号,何不足当然知道,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老人们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不足夫妇一直无有子嗣,何不足倒不在乎,可柳依依总是有些芥蒂的,时时有些自责,何不足是个心细的人,对妻子的关心和体贴更甚从前。
看见了那支黑色幽兰,要说何不足不高兴那是假话,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情意,可何不足顾及到妻子的情绪,硬是生生的压住自己的情感,想把事情模糊过去,谁知,这个问题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敏锐和犀利。
何不足如何抚慰柳依依暂且不表,单说西风四人。
那天,廖锋身死,曹大户落荒而逃,家奴狗腿子们被踩死,渔民们出了一口积压百年的恶气……钟发镇对峨眉四英是真真正正的感恩戴德,四个少年是他钟发镇,乃至渔村里千百个钟发镇的英雄。
四个少年,意气风发,是骄傲的英雄。做英雄,享受英雄头顶上光环带来的荣耀时候,总是要比一般人多做些什么的。于是,在东篱的带领下,四人扬帆江上,要做些灭蛟龙为渔民除害的事情。
虽然,船上的他们也是紧张极了的。西风烹茶时候却忘记了放茶叶、花阴的琴弦断了四五回、重阳的宝剑不知里里外外擦了多少遍、至于最老成的东篱,一脸坦然的几乎要将船只的橹捏断……英雄的滋味呀,四个人重新认识到了很多东西,至少,若干年后能够影响江湖大势的为数不多的人中,有几个不会装英雄的。
等东篱收到老师何不足的飞鸽传书时,四人已然在江上游逛了十余日,渔民们传说的蛟龙太子是没有看见,倒是抓了几条鳄鱼,却也使渔民们士气大振,以钟发镇为首的有十来个青年壮汉,自动的驾了渔船出来帮忙,差点把江水翻了个遍,也没有看见什么蛟龙,渔民复又捕鱼劳作。找回来儿女的钟发镇,竟是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比的自信,俨然成了渔民们的代表。他与四人甚是相与,重阳会指点他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西风常常缠着他学些捕鱼烤鱼的技术。
这日,收到老师速归的书信,四人不敢耽搁,当下收拾妥当,与钟发镇等人告别,看见小钟灵小钟秀依依不舍的,花阴又不免抹了两回泪。
闲话少叙,四人一路快马加鞭,不日便回到峨眉山上,山门处早有几个别系的师兄弟恭候。能挫败“双头蝎子”廖锋,江湖早有风闻,荡漾在别的师兄弟羡慕的眼神里,四人自是极有成就感,连老成的东篱也不禁面上有得色。谁知,等见了老师何不足,四人才知道了后怕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全是运气,你们四人能安全回来已是万幸。”何不足徐徐的和徒弟们如是说。何不足是个很特别的人,他会和徒弟们讲道理,而不会像很多的长辈师傅们,总喜欢严厉的教训徒弟,以满足所谓的为人师表的尊严和虚荣。东篱他们都知道的,老师绝对不会危言耸听,所以他们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等着何不足的下文。
何不足接着说道,“以廖锋的武功,若是单纯的印证武学,你们用两仪四象阵法可以和他战个平手;若是真正的性命相搏,你们一点儿没有胜算,明白吗?”
“为什么呢?”西风挠挠脑袋先问道,他不能理解老师的话,毕竟,廖锋不是败在四人的手下了?
何不足微微一笑,指着东篱说,“东篱,说说你的看法。”
东篱想了想,说,“单纯的印证武学,他顾及面子,有些手段不会使出来,如果是性命相搏那就不同,许多阴险的招数,确实不是我们所能应付的了的。而且,他的功力深厚,可以使用游斗的战术,将我们的气力耗尽,自然取胜。”
“嗯,不错。别人还有补充的吗?重阳,说说你的看法。”何不足柔和的目光在东篱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重阳的脸上,二人心中俱是淌过一阵暖意,有些莫名的东西悸动着。
……
何不足师徒五人坐而论道,不觉时间过的飞快。
……
重阳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有些东西还没有想明白了。”
花阴美目流转,道,“是什么问题呀?”
重阳不好意思的笑了,说,“我自己也说不大好,感觉脑袋里的确觉察到了些东西,可就是说不出来……”
西风嘻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别搭理他,花阴,故弄玄虚!你见过大街上打把式卖狗皮膏药的人吗,两个字,蒙人!”花阴娇笑连连。
重阳哭笑不得,骂道,“好小子,让你见识见识我狗皮膏药的厉害,贴贴你!”说着伸手来拿西风的脉门。
“唉吆喂,杀人了!卖狗皮膏药的杀人了!”西风一面扯开嗓子,故意夸张的喊叫,一面撒开丫子躲避重阳的魔爪。
大厅至少有一丈见方,虽家具临列,却也算做宽敞,二人轻功又是俱佳,这一个追的一个跑的,真如戏台上做戏的精干武生,行云流水一般,落在花阴的眼里,就看见一青一白两道影子在飞,让人心旷神怡。
花阴怕打扰师傅师娘的休息,连忙摆手示意,叫二人别疯了,不要闹了,不想二人却是疯的更加卖力、闹的愈加欢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