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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彼岸花红了又黯整整三转,轮回三载,人间已然三百年。
      三生石畔,有一人独立,广袖青衣,黑发挽着桃木簪。

      “叮铃——叮铃——”黑无常摇着招魂铃,白无常抖着勾魂幡,从远处一路缓缓行至那人面前,身后锁魂链穿过了十余魂魄,或茫然或惶恐或释然。
      “可有你要等之人”黑无常指着身后的众魂魄问道。
      那人略略地抬眼,一一望了过去,摇了摇头,神色无波。
      白无常望着黑无常叹了口气,扯着这一众魂魄继续往阎王殿行去。
      “唉,都等了三百年了,他等的人怕是都轮回了好几遭了,不会来了吧…”
      黑无常转过头来,拍了拍白无常的脑袋。
      “小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准拍我的头,拍笨了怎么办!”
      “本来就很笨,不会再笨了。”
      “你说谁笨呢说谁呢”
      ……
      吵闹的声音渐渐淡去,他们这样幼稚的对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年,也不知厌倦。
      而他,站在这三生石旁,等了三百年,看了无数张脸,不是也不知厌倦么。
      那人低声笑了复尔转头,去看身旁那块只三人多高的石头。有红色的字浮上来,有红色的字渐消逝,那是世间轮回的姻缘,一根红线穿过两个米粒大小的名字,那便是一世的姻缘,随生而生,随死而逝,转一个轮回,便是新的红字,新的姻缘。
      那人轻轻用手指描着最边缘的两个模糊难辨的字,一笔一划,执着虔诚。
      这三百年间,他先用一百年将三生石上的红字一个一个看遍,那一世,没有那人的名字,亦不知曾经是否有过他自己的名字。他复又用一百年用咬破的指尖在这大石上写自己的名,再用一百年写他的名。指尖早已血肉模糊,血痂叠着血痂成了厚厚的茧,可这三生石上只隐约留下两个微不可见却紧紧相连亦不会消失的名字。
      安知。顾云舟。
      那是他刻在心上的执念。

      “安知——安知——”一个白影卷着一阵风冲到安知身前。
      “安知!”
      “小白。”安知头也没回便道出来人是谁。
      “你都不看我,怎么知道是我,万一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呢”小白不服气地叫道。
      “我……认得他的声音。”
      安知……安知……那低低地呢喃貌似还在耳边,顾云舟,你为何还没有来。
      前一百年他尚能告诉自己,或许他这一世颇为长寿,后一百年,安知尚能告诉自己,或许他跟自己一样,做了孤魂还在路上,再一百年,安知只能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或许下一刻就等到了。
      小白靠着大石拥膝而坐,仰着头问安知:“安知,你等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安知想,什么样子斜眉入鬓,烟眸薄情,束鎏金莲叶冠,着一身红衣笑容轻佻。
      “一幅多情公子薄幸样。”低着头顺着小白靠着大石坐了下来。
      “那安知为何要等他”小白不解。
      “因为我说过我等他。”右手抚上胸口,仿佛那里还开着个血窟窿,疼得瑟缩四肢都忍不住痉挛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告诉那人会等他。

      云舟。三生石畔,奈何桥头,不渡忘川,安待君来。

      “要我就不等了!”小白恨恨地咬着手指头愤愤地说。
      安知微笑地看着这个人人畏惧的勾魂鬼差,就是个孩子。灰白的脸,浅赭的瞳仁,高高的帽子罩着小小的脑袋,有一丝滑稽,再加上心情不好就啃手指头的习惯,怪不得人都说看见白无常就用砖砸,真真一幅好欺负的模样。
      “又和小黑吵架了”
      小白瘪瘪嘴把头一扭不理安知,显然一幅心思被说中了的模样。
      “小黑很好。对你很好。”
      小白又转过头来看着安知,表情说着才不好他最坏了。
      安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那个寡言凶煞的鬼差,每次勾魂回来总特意牵着魂魄从他面前走过,问一句,有没有你要等的人。对他这一介孤魂都如此的温柔,更遑论对与他朝夕相处又迷糊单纯的小白了。
      说着,一个黑影便立在他俩面前,漆黑的衣袍,肃杀的气息,是小黑。
      “走了。”仍然是冷冷的声音。
      小白不甘不愿的站起身,对安知挥挥手,就跟了上去。
      那个小白要等什么时候才会发现那个总是刻意将半个身子挡在他身前护着他守着他的小黑的温柔呢
      “安知——”小白突然背过身来对着安知喊道:“要我给你带点人间的东西回来吗”
      安知抬手缓缓摸上发上的桃木簪,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带回来又怎样,地府皆是死物。

      安知突然记起当年他初见黑白无常时候的样子,锁魂链透肩而过,凶煞的黑无常站在他身前,声音如同周围的空气一般冰冷,大半的身子遮着他身后的白无常。
      白无常伸出头来问:“你不砸我么”
      安知疑惑:“我为何要砸你”
      白无常嘻嘻地笑着跳了出来,黑无常却仍是一幅防备的姿态。
      安知看着自己淡薄的身影,广袖青衫,黑发披散,有点不相信的问道:“为何我是这幅样子”
      黑无常告诉他,人死之后魂魄的样子便是人这一生最想要停留在那一刻的样子。
      白无常告诉他,他可以带走一样东西,只一样。
      安知带走了那支桃木簪。
      然后看了眼窗外的桃树,还是隆冬时节,大雪压在枝头,不知来年春天是否依然有灼灼一院的桃花。

      然后,安知便想起他与顾云舟初见的那一天。

      那一天,安知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盛。
      安知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衣服,素青的缎子,领口,袖口,衣袂滚一圈银白素缎,他靠坐在廊下阑干,手里卷一册古籍,眼睛却望向满院的桃花,嘴角有恬淡的弧度。
      忽然,有一人从桃花树后走出来,便是那副翩翩风流的样子。
      鎏金莲叶冠,一身红衣却摇一把素面纸扇,斜眉入鬓,烟眸多情,明明是个男人却艳过他身后一院妖妖娆娆的桃花,生生惹人讨厌。
      安知心下便了然,这人怕就是大哥此番回家随着一同而来的所谓贵客吧。
      还在腹诽着大哥怎会结交这般轻佻之人,那人便拱手深深作了一揖。
      “在下顾云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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