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文大陆英雄纪》幻幻青莲

28、涟漪不绝

　　风终于停了，大伙儿松了一口气。绿蕴连忙向冰问起刚才的音乐声。冰却没有半点惊讶：“那个啊……我们接着走，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的。”
　　几个人虽然惊讶，但是看冰的模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也就不急着弄明白了。他们接着前进，这一次，撒兰汀当然不会再大胆地用游风术了。可是，眼看就要走出一线天，忽然从一线天出口那边来势汹汹地冲过来一群人！
　　“！”大家都是有冒险经验的人了，一看来者不善，马上进入战斗准备。只见跑来的那十几个人身上零零落落地穿着盔甲，领头的人手提一把大斧，振臂高呼：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除了无言，还是无言。好歹也经历了不少风雨的七个人一齐僵在了那里。如此戏剧化的桥段在眼前上演，让几个人都一时弄不清楚是不是现实。
　　“……原来书上写的是真的啊……”煌华和心晓同声感叹出口。弥赛亚僵着脸回答了他们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看了什么书，但是我冒险了两三年，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打劫的……”
　　跟他们相比，反应更激烈的是强盗那一边。那个首领喊完了台词，看着他们，呆了一下，马上扭头朝后面的人喊：“妈的，他们根本不是艺者，都是冒险者啊！”
　　冒险者！十几双眼睛恐惧地望向了那七个沉着脸的人（哭笑不得都僵住了），打量着他们几个的装扮——款式奇特的魔法袍、游侠服、不知来历的黑衣——“啊啊啊啊啊！”
　　在一片大叫声中，在七个人睁大的眼睛中，他们以比他们出现更快地速度朝一线天的出口跑去。太过惊讶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阻止他们逃走。过了好久，冰才叹息着，说出一句像是总结的话。
　　“果然，世界是奇妙的啊……”

　　不久，他们就出了一线天。跃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小小的谷地。道路从谷地中延伸向对面的两座山峰的鞍部，但是冰却没带他们顺着路继续走，而是带着他们走向了靠左的那座山峰。沿着山边小路走过去。
　　山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了流水声，他们越往前走，声音就越响，听得出是水流撞击石头的清冽声音。转过山头，跃入他们眼帘的是对面的一条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
　　瀑布顺着山麓流下，在阳光中反映出点点清亮光华。宛如一条从山顶披到山脚的银带。星河倒挂，日月无辉，那美丽的半透明光彩让一切美景都失去了颜色。清凉的水汽弥漫着，让他们感到非常凉爽。水流泻落到山下，撞击在石头上溅起阵阵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约约看到一道道彩虹。
　　“好漂亮……”绿蕴从不会吝啬赞美之词，一句真心的感叹脱口而出。其他几个人虽然没说话，明显也有着相同的感受。雷克不知道是天生美感麻痹还是神经承受力过强，最快速度恢复了过来：“那声音呢？”
　　“等一下，等起风就好了……”这个时候，正好一阵轻风吹起，吹向倾泻的水流。水流被风吹动，传出了高低有致的叮咚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煌华睁大眼睛，亲眼看着这一幕奇景。
　　瀑布好像是变成了微风手中的竖琴，随风演奏着美妙的乐曲。风吹动了水流，水流撞击石头的声音在风中错落有致，每一滴水撞击石头都像是一个清脆的音符，不断的叮叮咚咚，高低错落着回荡在山间，形成了悦耳的乐曲。明明是激烈地从高空跌落岩石的水流，偏偏却带着柔美而清亮的音色落入山底的水面，一声声、一声声，珠落玉盘。如同少女的呢喃一般，饱含着刻骨的悲伤与思念，饱含着跨越了时间的后悔与绝望，在水中荡漾开剪不断的涟漪。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再来一次，如果重新选择，是不是就会不一样？是不是就会有别的结果？
　　不管如何，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等我发现，已经永远来不及了……
　　“——心晓？心晓！”当煌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发现心晓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水流，天蓝色的大眼睛里，晶莹的泪珠正不断地流出来。他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连忙用力摇着少年的肩膀。心晓这才回过神：“——停停，我没事了你别摇了。”他低下头擦干眼泪，抬头笑着看向煌华：“没事，没事。只不过……这边的感情太强烈了。”
　　悲伤、悔恨，就这样从水波中荡漾开来，撕心裂肺，宛如贯穿了灵魂的苍凉与孤寂……这种深切的感情，即使有清心术的作用，依然可以深深地影响到他。
　　“这个景观是大陆十大奇景之一的‘水鸣琴’，每当山风吹起，水流就会演唱出怀念的乐章。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迹，只能将之归结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修蒂玛给你们讲过的‘荆棘鸟传说’中，这个地方是那位歌者最后走到的地方。”冰似乎对心晓的异常反应并没有什么想法，依然沉稳地解说着：“他就在那座山下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音断命绝。这个景观是在那个传说之后出现的。所以很多人认为，这是神灵对那个用全部生命去歌唱的人的悼念。”
　　真的是“神灵”的纪念吗？绿蕴望着眼前的瀑布，听着耳边哀愁的乐章，不由得想这样问冰。
　　这歌声……明明是失去爱人的少女的悲泣啊……

　　“——是吗，翼水的那一位真的这么说了吗？”
　　一片静蓝色的明净湖面上，搭着一个低低的平台。平台上是一座精巧的小木屋。一个姿态美丽的女子跪在木屋门口，眼睛望向木屋外侧，坐在平台边上的长发女子。“是的，长老。”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预言呢……”长发女子幽幽地开口，语音中带着微微的叹息，声音轻柔而悦耳，如同珍珠落入玉盘一般带着奇异的音乐感。“还有什么吗？”
　　“俄瑞亚的灵魂已经迎回——但是，芙蓝似乎……”跪在屋前的女子正是水族的梅蕾忒，她望向长发女子的眼神带着崇拜与敬慕，同时还带着不安。
　　“让她去吧……毕竟，人类也不全是那么坏的。”长发女子似乎早就知道梅蕾忒所想，轻声地回答。这个女子看起来似乎是二十岁左右，侧身坐在平台边，双脚垂在水面，白色的衣裙也一起飘落水下，而她并不在意。她的面容如水般清秀淡雅，长长的睫毛遮盖下，水色眼眸忧伤地望着水中断不了的散乱涟漪。额前，交错的黑色纹路形成一只眼眸的形状，给她添了一种神秘的美丽。头发极长，同样是纯净的不染纤尘的水色，在台子上铺散开来，理还乱的哀愁意味。长发间，一对水色的鱼鳍如宝石一样，在阳光下泛着水光，昭示了她水族的身份。
　　她怀中抱着一具巨大的竖琴，比她坐着还要高些。宛如海一般的蓝色半透明琴身，在阳光中却反射不出半点光芒，只显得那半透明的蓝色仿佛被封锁在琴身里一样更加深邃，如同深海的颜色，在纯净的深蓝中泛着暗潮。琴弦是透明的，又极细，七根琴弦，如同流动的水一样，在白天几乎看不出来。
　　梅蕾忒领命离开，当她的脚步声远去后，长发女子仍没有移动身体，她轻轻挪动垂在水中的纤足，水中泛起一阵阵的涟漪，一圈一圈缓缓扩大开去。轻柔、缓慢、却是无休无止无穷无尽。许久，一声轻轻的叹息流出水色的薄唇，她拨动琴弦，如涟漪般轻柔缱绻却连绵不断的乐声从指间流出来。哀愁、叹息与思恋化成密密的水流一阵阵扩散开来。同时响起的，还有清澈而哀伤的歌声——那歌声，五百年前曾在罗兰城外的那片海域上，无休止的回响……